叶俊言毕,四下里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且这种寂静在持续。
钱睿想拍着桌子笑,真的,他的心里火热又自豪:“看看吧,叶俊永远是叶俊,宁折不弯的叶俊”!
沈玉琪手掌紧紧地攥成拳头,心中亦道:“我家叶俊还是这般,就喜欢正面突破,无论是谁都敢当面刚”!
在一片寂静之中,墨清逸缓缓站了起来,他整了整衣袍,抬手取下了自己的官帽,率先打破了室内此时这种闷死人的寂静和灼人心的暗涌,只听他说道:“可能大家不知道,但陛下是知道的,叶俊乃是我的学生。如果叶俊果真犯了错,那肯定是我这老师没有教好,我愿意受连带责任。现在,礼部墨清逸,申请用自己的乌纱帽来换取叶俊的一个清白。还请几位大人上奏天听且明察秋毫”。
右相谢俞理“啪”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道:“你们大胆,胆敢藐视内阁,无视法度,咆哮述职会——”叶俊不咸不淡地打断右相道:“谢相,你说的这些都是你做的,别扣在我的头上,我身后诸人都是人证”。
眼看事情无法收场,左相赶忙道:“叶俊,我们只是例行询问,没有就没有,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叶俊瞄一眼想和稀泥的左相,说道:“例行询问?你们对别人也问了一样的问题吗?尤其是对郝大通和徐志谦,他们二人也是郡王的属下,地位同我一样,你们也问了他们二人同我一般的问题吗”?
左相卓福奎突然噎住:“嗯,这个——”
倒是礼部尚书程茂义此时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做了收尾:“凉州府知府叶俊的述职会到此结束,此时午时已过,大家都赶紧回家吃饭吧。叶俊、墨清逸你们俩个都赶紧将自己的官帽戴好,这官帽岂是儿戏?至于今日大家的矛盾,我会如实上奏的。正好明日是大朝会,大家朝上见分晓吧”。吏部尚书沈元聚附议。此事只好匆匆结束。
室内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今天来看个述职会竟然这么刺激。
叶俊本人倒是没在意,转身冲身后诸人抱拳道:“今天午膳本应该叶俊请,然,避免说咱们拉帮结派,就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吧。等此事过去后,叶俊定在家摆宴好好款待各位,届时大家在一醉方休”。大家都知道叶俊的心意,也不给他添乱,各自离去。
最后,屋内只剩了墨清逸、沈玉琪、钱睿、叶俊他们四个。叶俊冲这三只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说道:“对不起,我又闯祸了”。
钱睿过来一搂叶俊肩膀,说道:“怕什么?我兜着你”。
沈玉琪一巴掌拍掉钱睿搭在叶俊肩上的胳膊,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回家?一共就半天,你得让九公主给咱们抢到先机,否则咱们就被动了”。
钱睿一拍额头,说道:“也对,我立刻回家去。贤俊你别担心啊,有我呢”。说着,一阵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三人对视一眼,墨清逸拿过叶俊的官帽给叶俊仔细戴好,而后当着沈玉琪的面儿抱了抱叶俊,说道:“放心,钱睿兜不住了还有我。皇上知道你是我学生,不会随意处置的”。
沈玉琪撇过脸去,恨不得自己眼瞎了。心道:“看在你宁可不要官帽也要声援贤俊的份上,这次就暂时认可你”!
叶俊笑笑:“这都不叫事儿,走,咱三去红辣椒吃火锅去。这种天气、这种心情,和火锅最相配,越辣越好。玉琪,你吩咐小金蟾回家里跟父亲要几坛子好酒来,不要上头的啊”。沈玉琪白了叶俊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二人,墨清逸将叶俊揽进怀里,悄声在叶俊耳边说道:“我下午就去找漓亲王告状去,就说右相那老小子给他儿子身上泼脏水,看他管不管?我就不信明天早朝上见不到漓亲王”。
叶俊满额黑线,道:“下午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有年礼要给漓亲王送去”。
墨清逸又满脸不爽地道:“什么不正当关系?要传也该传你我,关荀羽什么事儿?这群白痴”……
……
第二天,大朝。京都内九品及其以上的官员全员到齐。戴乌纱帽的诸人,从大殿里面依次排序,队伍一直延伸到了一百步开外。
这一天,大家有幸见到了阔别朝堂许久的漓亲王。只见漓亲王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姿修长,眉目斐然,气质清贵。他一派淡然地站在最前方,说不出的气势迫人。
当然了,也是在这一天,大家才第一次知道,这个从来不过问朝事的漓亲王护起犊子来,那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谁跟他讲道理他就喷谁,还不是随便地喷,而是有理有据地喷。漓亲王温润如玉?不不不,叶俊觉得这就是个喷火龙啊!
谢相说:“我只是以听说来的事情顺便找叶俊确认一下,也没想着要治他的罪,没想到叶俊倒是比我这个内阁辅臣脾气还大,揪住话头不依不饶,甚至还以官帽威胁……”
漓亲王瞪着谢相:“你与沈大人、卓大人、程大人一道听叶俊述职,叶俊他为什么只揪着你不放?一个官员不是被上官逼迫到一定程度,谁会赌上自己的官帽和前程?还说什么用官帽威胁你?他的官帽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别忘了这大渝的江山姓荀。既然你以 听说 向叶俊发难,那么我一年当中倒是听说了谢相一百多件事情,谢相,我可以在这里与你一一确认吗”?
谢相看了看端坐在御座之上的皇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皇上明鉴,老臣并没有故意要说长平郡王的什么是非,长平郡王十分信任宠爱叶俊,肯定是那叶俊做了什么……”
然谢相的话再次被漓亲王打断了:“谢相,你觉得叶俊是无父无母无依靠无根基的、是可以任凭你欺负不敢吭声的,是吗?我儿下辖三个州府,起初三府在同一水平线上,可是三年内,这个局面被叶俊打破了。叶俊为了凉州府的民生夙夜兴叹、废寝忘食,大力推行因地制宜、广修水利、奖励垦荒、敞开了收购百姓手中的余粮;
他鼓励商贸、明修商路、暗挖地道,强制阻断西狄扰边,积极推动边境通商;建学堂、收拢流民、照顾鳏寡孤儿、倡议各县集资修官道……叶俊这么多功绩你一言没问,倒是拿一些捕风逐影的糟心事儿来质问,谢相在以大欺小这方面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郝大通和徐志谦那两个废物,在其位不谋其职,以至于此时被凉州府所超越,你不去问责他俩,反而听信他俩的谗言,向叶俊发难,你良心何在?为民为国鞠躬尽瘁者要被 听说 的事情问责,不求进取、只想走捷径之徒却被你轻飘飘的评了个 甲等 ,谢相,郝大通送你的一箱珠宝、徐志谦送你的三匹汗血宝马,是不是瞬间就让你忘了何方是北,江山姓荀”?
谢俞理满额冷汗,跪在当下,口不能言。
户部尚书温庭钧倒是站了出来,说道:“漓亲王,是否因此事涉及令郎,您才如此咄咄逼人”?
漓亲王瞄了一眼温庭钧,回道:“听说你家长子在安远县强抢人/妻,造成那家人家破人亡;听说你家次子在国子监横行无忌,将一个外府来求学的举子打成残废,致使那人一生再无科考的可能,看在你的面子上薛祭酒才没把他开除。至此,温大人是不是也想站出来替自己辩解几句。嗯”?
吏部右侍郎孙富贵:“漓亲王爷,您也说了那是您的 听说,温大人办事一向公允,断不会纵子行凶”。
漓亲王:“孙富贵,冲你这名字就不该让你为官。你怎么坐到右侍郎这个位子的,自己心里没点儿B数吗?谢相可以 听说,本王为什么不能 听说”?
……
右相谢俞理的一派接连跳出来声援谢俞理,说实话,若是漓亲王今日不来,叶俊要想脱身还真的不容易。换言之,若不是谢俞理捎上了长平郡王,叶俊又死咬这一点不松口,这一局谁胜谁败还真不一定。
谢俞理此时低着头已经在心里开始总结了:首先,他错估了叶俊,在他心中,叶俊无权无势无靠山,就是一个软弱的书生,自己身为首辅,质疑他,他怎么敢跟首辅正面刚?
其次,他万不该为了揪住叶俊而冒险拖长平郡王下水,哪怕那句话只从他嘴里提到了一次;
再次,他低估了叶俊在长平郡王心中的分量,他低估了叶俊的人脉和影响力。
这位大意失荆州的谢相哪里知道,叶俊盯着他占的那个首辅位子很久了。叶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要那个位子铺路罢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大的那一位嘛。
等大家都吵得告一段落,陛下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往下一扫,说道:“这是金銮殿,不是菜市场,你们吵得朕头疼。右相,此事因你而起,还连累了我家羽儿的名誉,朕就罚你五千两银子赔给长平郡王,并,你亲自向漓亲王、长平郡王赔罪,你可服气吗”?
连谢相自己也没想到这件事儿皇上轻飘飘地做了结尾,竟放过了自己。谢俞理此时是真的感激,额头触地,高声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却道:“右相身为百官的表率,望你以后谨言慎行。若再有下次,你喊多少句万岁都不好使,明白吗”?
谢俞理赶忙道:“老臣明白,叩谢君恩”。皇帝摆摆手让右相站到他的位子上去,而后冲叶俊招招手。
叶俊上前,跪在御座之下,口中高呼万岁。皇帝道:“你的述职记录,朕都亲自看过了,你的功劳朕是认可的。只是,此次的纠纷归根结底还是由你引起的,望你日/后/行事戒骄戒躁、引以为戒。
朕亲自给你批复,你的本次考核为 甲等第一名,你是因为具有十分出色的才干,可以为郡王分忧解劳,所以郡王才对你另眼相看,绝无其他。可是你也不该以下犯上,冲撞右相,所以本次就功过相抵,无封赏。你可服气吗”?
叶俊低头,掩住眼中的神色,高声道了一句:“臣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道:“西北苦寒,朕准你来年过了正月再回凉州府去,下去吧”。叶俊再次叩谢,而后退下。
皇上又道:“郝大通、徐志谦何在”?那两位都快吓傻了,缩成一团,已经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了,没想到还是被皇上点名了。
待郝大通和徐志谦在御前跪好,皇上便道:“你们俩个,辜负了朕对你们的信任,你们在任期间,甘州府、丹州府没有任何起色,你们俩个倒是养得膘肥体壮的。你们虽然对不起朕,可是朕却不能不顾及你们俩个这张老脸,回家等旨意吧,朕就不在大殿上宣读了”。
郝大通和徐志谦跪谢皇恩之后,皇上就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说道:“今日剩余的所有朝事,就交由漓亲王定夺”漓亲王施礼,张嘴刚要反驳,皇上却道:“在这边帮朕理一天朝事,陪朕吃了晚膳才可以出宫去,这是今日朕对你----的惩罚。你还有异议吗”?
漓亲王望着皇上好一会儿,终是道:“臣弟遵旨”。除了墨清逸被漓亲王留下帮忙,其他人就散朝了。
叶俊出了朝堂心里本就郁闷,偏偏吏部右侍郎孙富贵还过来刷存在感。孙富贵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凑到叶俊面前道:“本次无封赏!叶俊,三年白干了吧”?
叶俊瞪着他道:“总比被罚了五千银子还得腆着老脸去给人赔礼道歉的强些”。
孙富贵又往前凑了凑,用猥琐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叶俊几圈,压低声音说道:“我是说,你让人白干了三年吧”?
此话一落,叶俊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叶俊的身体比嘴反应还快,一撩官袍抬腿奔孙富贵前胸就是一脚。
叶俊的一脚有多厉害,孙富贵这次可是深有体会,因为他被叶俊一脚就踹翻在地,不等他起来,叶俊上前按住孙富贵,抡拳就砸,而且照脸砸。
百官刚散朝没多久,大多都没走远呢,除了叶俊身边的沈玉琪和钱睿,其他听见孙富贵的惨叫的就又都慢慢围了过来。堪比杀猪现场,谁还没点儿好奇心了。
在官场有多久没见过彼此干架的了?大家同朝为官,都顾着身份脸面,打打嘴架那是司空见惯?可是如这般动手干架的得有年头儿没见过了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