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和庄墨同时猛地睁大眼睛。
姜云笙握紧剑柄,对准箭杆挥下去。
背部的箭杆被整齐削断,箭杆飞到一边。
沈念疼得眉头紧皱,闷哼了一声。
姜云笙拔剑扔在地上,跪在他身前唤他,让他保持清醒。
沈念无力地睁开眼睛,见她满目都是担忧,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想要抬手抚平她的眉间,却抬不起手来。
姜云笙摸了摸他的侧脸,柔声道:“此处没有麻沸散,我要为你拔箭,若是疼得受不住,你便掐我。”
沈念嘴角微微勾起,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摩挲。
箭杆断掉,还有一半留在他的体内,需得夹住透体而出的箭矢拔出来。
若是箭矢并未穿过来,带着倒钩的箭矢更不容易取出。
姜云笙俯下身去轻吻沈念的额头,忍住眼泪轻声道:“很快就好,我绝不会让你死。”
一旁的李珩和庄墨看得心惊肉跳,谁都没有预料道姜云笙会自己挥剑斩箭。
她的胆识让李珩佩服,却心有余悸,若是歪了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姜云笙没有让任何人来帮忙,她端来热水放在脚边,就这么跪着,一手牢牢握住箭矢,一手按住沈念的肩头。
她的呼吸开始颤抖起来,额发被汗水打湿,浑身都是凉意。
沈念半阖着眼睛看她,嘴唇微微动了动。
姜云笙看得出来,他在说:“我信你。”
她屏气凝神,用力将箭矢往外抽出来,鲜血从沈念的伤口处流得更加剧烈。
“叮——”
箭矢连同另一半箭杆被姜云笙扔到地上,她拿过温热的毛巾盖住沈念流血的伤口,一手拿过剪刀把伤口附近的布料剪开。
沈念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声音,姜云笙为他止了血,缠好绷带,便要去拿活血的药。
她去握沈念的手,发现很是冰凉。
她心里猛地一沉,忙去探他的脉搏。
李珩瞧见这一幕,忙问道:“济川他如何了?”
“沈念。”姜云笙拍拍沈念的脸,“沈念!”
他的脉搏很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庄墨,去把我最好的药拿来!”李珩大声喊道,“快!”
庄墨得令,飞快的跑了出去。
沈念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姜云笙根本不敢离开半步。
李珩的伤药是皇宫里的御医准备好的,比寻常伤药药效要好得多。
姜云笙擦拭着沈念伤口附近的血迹,鼻尖和眼睛都是红的。
她一直跪坐着,皎白的裙角沾上红梅点点,都是沈念的血。
沈念现在不能平躺,也不能趴着,只能侧躺。
他的手无力的搭在床沿,姜云笙给他擦手,时不时的去探他的额头,生怕发起高热。
受此重伤,若是发起高热,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而且这里是边关,温度更低。
屋子里生着两个火盆,来维持沈念的正常体温。
“姜姑娘。”李珩轻声道,“不若你先去歇息吧,这边有我和庄墨守着。”
姜云笙却摇头,“我要看着他醒过来我才放心。”
李珩见她跪坐,起身给她搬来了凳子,又垫了软垫,“那你坐,这样也累。”
他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但是并不觉得为一个普通女子拿凳子是什么失了身份的事,反而让姜云笙对他另眼相看。
她扶着床沿缓缓站起身,这才发现双腿已经酸痛不已。
她轻轻揉着膝盖,目光一直停留在沈念的脸上。
好在这一箭并没有从心脏穿过,否则她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断箭。
沈念的武功那么好,若说他是武神都不足为过,怎会中了箭?
李珩守着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出了屋子。
院内,赫连鸿已经独自站了好久。
他身上的甲胄都没来得及脱下,血迹斑斑覆盖在上面,衬着他沉重的表情,看上去很是落魄。
李珩走到他身边,目光阴沉得犹如夏日午后裹挟着压迫的乌云。
赫连鸿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此次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毁了战阵,沈念绝不会中这一箭,而且这一箭,原本应该刺中他,是沈念为他挡下,险些丢了性命。
是他心高气傲,不计后果。
赫连鸿悔不当初,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后怕。
他想起沈念出城前说的话,不管他们三个领兵之人平日里有什么仇怨和嫌隙,上了战场,那便是要互相托付性命的生死兄弟,不仅如此,还有数万将士的命亦是,但凡出了差池,最对不起的,便是自己的部下。
那时赫连鸿还不以为意,以为不过只是出城打一仗,谁曾想会见到赫连靖。
赫连靖就是他此生最大的仇人,赫连鸿在那一刻失去了理智。
若是雁门关损失一名沈念,赫连鸿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回到草原的机会。
李珩的声音仿佛淬了寒冰,带着瘆人的冷,“跟本王过来。”
赫连鸿回城门之后,就赶到此地,一直在外面守着。
他听到姜云笙在里面呼喊沈念的声音,每一声都犹如在他的心口上剜刀子。
他生怕姜云笙哭着出来,要他偿命。
他倒是不怕死,只是觉得对不住这里的所有人,他于心有愧。
赫连鸿跟着李珩走到一边,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本王且问你,你当真是西域人?”李珩紧紧盯着赫连鸿,不怒自威,那是来自皇族与生俱来的气质。
赫连鸿在他面前,所有的锋芒都不及他的一个眼神。
“本王劝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这边雁门关结束之后,本王便绝对不会让你活着走出雁门关。”李珩并非危言耸听,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不敢动的人。
赫连鸿若是他的人,早已受到军法处置。
李珩在给他机会,只因他是沈念的人,亦是沈念信任之人。
赫连鸿喉头滚动,抬起左手搭在右肩,行了一个匈奴人的礼。
李珩眯起眼睛,语气更冷,“你是匈奴人?”
赫连鸿点头,“我叫赫连鸿,是匈奴的小王子。”
李珩知道老匈奴王突然离世,长子赫连靖继位,幼子流落。
没先到会被沈念遇上。
“今日我见着赫连靖,一时怒从心头起,恨意横生,才酿此大错。”赫连鸿又道,始终不敢看李珩的眼睛。
李珩就像是一位德高望重,且威名赫赫的长辈,他在对方面前,微不足道。
“赫连靖夺了你的王位?”李珩沉声问道。
“不错。”赫连鸿目露恨意,“他杀父篡位,残害手足,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的母亲阏氏,是中原人?”李珩打量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子,发现他的面人没有匈奴人的粗矿,反而脸部线条柔和,眉宇间却又有匈奴人的野性。
那双蓝色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正是。”赫连鸿点头,“沈将军与我达成协议,我助他夺燕云,他借兵给我夺王位。”
李珩眯起双目,若有所思。
原来沈念早就提前下了这一步棋,倒是比他想得长远。
若是此计成功,最起码可保中原边关数十年没有匈奴人侵扰。
李珩决定,有些东西不管沈念想不想要,他都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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