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冀州城。
萧铮独自坐在前堂内,迟迟回不过神。
他今日收到京城的消息,皇帝驾崩,刘皇后被三皇后囚禁的消息,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威胁从皇帝变成了李炔。
刘皇后倒台,他们当年合伙陷害沈聿的事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人说出去,即便如此,萧铮也清楚的知道,李炔继位,第一件事便是把北境收拾了。
他现在一方独大,李炔绝不会放任他继续。
萧铮目光沉沉。
李炔是谋逆篡位,太子下落不明,只要太子活着一日,他的皇位就一日并非名正言顺,他永远都背负着谋逆的罪名。
现下讨伐李炔,前往京城勤王,召回太子的呼声正高,却没有谁敢做这个出头鸟。
朝廷中被李炔满门抄斩的文官武将已经不少,他手段之狠毒,让勤王没有了下文。
尤其当前中原各地,各有各的乱,谁能分心把兵带到京城?
然而萧铮觉得,以他在北境的势力,讨伐李炔,是迟早的事。
现在他还可以以勤王的理由起兵,待李炔真的登基那日,他就是李炔的臣子,再有所动作,便是谋逆。
萧铮心中有了决定,起兵之前,他得去找一个人。
他起兵出征,得有檄文,张贴出去告知天下。
写檄文的人,须得是德高望重之人,在北境,这个最合适的人,便是百川书院的院长唐度生。
他已没有退路,必须敢在李炔登基前,发兵南下。
只要有檄文,他想怎么打,便是他自己的事了。
正准备出门,萧芷宁面色憔悴地走来,“父亲,您要出府吗?”
自从萧翊风在与林书禾大婚那日离开冀州城后,她便没有睡过一日安稳觉。
柳氏还被萧铮关着,生了一场大病,萧铮对她不闻不问,萧芷宁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病死,便寻了大夫去看。
她忙上忙下,一边要照顾柳氏,一边又担心离家出走的萧翊风。
她原本想来和萧铮说说柳氏的情况,却见他有些着急地要出府。
萧铮看她身子一日比一日消瘦,关切了几句,便急匆匆地走了。
萧芷宁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总有些许不安。
这种不安已经持续了好几日。
现在府上只有她在操持打点,她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另一边,萧铮赶到百川书院,正好遇上唐度生不在,他转而去了唐府,家仆却说老爷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唐度生失踪了。
萧铮的计划因为唐度生,还没开始就被迫暂停。
他一时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去何处寻人。
而此时,唐度生正在李宅里和夏神医喝茶。
“你猜萧铮现在是不是去找我了?”唐度生一手拿着茶盏,一手往火炉边伸过去烤火,“好在济川早就告诉我,萧铮迟早有一日会来寻我写檄文,我现在在此处,定是急死他了,哈哈哈......”
夏神医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虚无的落在某处,不知有没有把唐度生说的话听进去。
瞧见他这副丢了魂儿的模样,唐度生推了推他,“哎!想啥呢?”
夏神医回过神,问道:“玄知可给你写信了?”
提及此处,唐度生脸上笑登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写个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还在京城,还是在回来的路上,问青也没信。”
夏神医也唉声叹气,“我实在是担心笙笙,济川写信来,说他们去了雁门关,我当真是被吓得不行,这两个人怎的突然就跑到那处去了呢?唉......”
“匈奴人来势汹汹,以济川的性子,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唐度生安慰道,“有济川在,笙笙肯定没事的,咱们就且安心的等着他们回来便是。”
夏神医捏着小簸箕里的草药,又道:“没想到皇上就这么死了,我准备的那些将萧家扳倒的东西,也没用了。”
“谁说没有用?”唐度生浅呷一口热茶,“你觉得李炔会放过萧铮?现在都不用咱们出手,萧铮都必死无疑,且等着看,不到三日,萧铮必会出兵。”
正说着,顾丞推门进来,“唐先生,萧铮果然去唐府找你了,没人给他写檄文,那他起兵就没有合理的理由,只能反。”
“我说什么来着?”唐度生哈哈大笑,“萧铮急了,就让他急着。如今萧翊风不在冀州城,萧铮便相当于失去了一只臂膀。哎,提及这萧翊风,也是个心狠的,连自己的新娘子都杀,还好笙笙与他已经和离,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她摘出来。”
顾丞附和道:“就是就是,这种人就不配有媳妇。”
唐度生说得没错,没有人写檄文,萧铮更加焦急,与其被李炔抓回去折磨致死,不如拼死一搏。
这一日,他去醉霄苑找到了萧岳。
翌日,雁门关。
萧翊风在穿甲胄,今日就要去出城和匈奴人对战,而不是像前几日一样只守不攻。
坐以待毙不是个办法,僵持的时间越久,雁门关的状况越危险,因为没有朝廷运输粮草过来,总有被耗尽的一日。
而尽管先前沈念让匈奴人损失了不少粮食和牛羊,却还剩下不少,相比雁门关,匈奴人还能再耗着他们多几日。
萧翊风在手腕上缠上绷带,余光里走来一抹娉婷的身影。
他侧目看过去,手上的动作倏然一滞。
她看见姜云笙走到军营另一边,停在了一个人的面前。
那人就是沈念。
姜云笙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根红绳,动作轻柔地戴在沈念的手腕上。
沈念眼里盛满了温柔,将她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并对她柔声说着什么。
在军营里准备兵器的士兵很多,他们却旁若无人,仿佛谁也打扰不了他们。
尤其是姜云笙脸上的笑意,是萧翊风从未见过的明媚。
他眉目阴鸷,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此时满心妒火,恨不得把沈念压在地上狠狠揍一顿,只是大战在即,他只能暂且压制住自己的脾气。
姜云笙又对沈念说了些什么,转身往回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萧翊风一眼。
她知道在这个地方,萧翊风不敢胡来。
这仗结束后,沈念就会带她一起离开,她才不会在乎萧翊风何去何从。
他们之间早已结束,她不愿再和他有半分交集。
萧翊风看她走远,心里仿佛缺了一块。
原来她不是不爱笑,也不是不会花心思准备礼品。
沈念手腕上的那根红绳,便是她全部的心意。
萧翊风狠狠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暂时不要去想这些。
严志和冯庚已经点兵回来,和沈念交接,最后确认一些相关事宜。
赫连鸿懒洋洋的跟着,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他同样雕翎戎装,手里拎着他沉重锋利的铁槊,站在沈念身后东张西望。
突然,他的视线往萧翊风这边看过来,不屑的把嘴里的草吐掉,眼神很是嘲弄。
萧翊风拧起眉头,此人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嚣张。
他来不及多想,把佩剑挂在腰上,即可领兵出城。
此次由萧翊风为首冲锋,他高坐马背之上,目光凛凛的看着前面的大门。
城门缓缓开启,他一夹马腹,胯下战马缓缓朝外前进。
在他的身后,是三千骑兵和两千步兵。
紧随其后的,是沈念和赫连鸿的队伍。
按照制定的战术,他们这次须得互相配合,才能确保成功,一旦其中一个人出了岔子,将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号角吹响,萧翊风鬼使神差回头往城墙上看了一眼。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并没有来。
说不失落,是假的。
这是萧翊风第一次领兵出征,他真希望姜云笙能看到这一幕。
然而物是人非,姜云笙的眼中早已没有他。
萧翊风回过头,在心口的位置轻轻按了按。
那里放着一个东西,是他送给姜云笙的那枚玉镯。
他把它贴身带着,希望有朝一日还能亲手戴在她的手腕上。
寒风呼啸,黄沙飞扬。
对面的匈奴人同样吹起了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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