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雍认出站在面前的男子是曾在幽州追击流寇时,将他救下的白衣公子。
那时他特意探过对方的脉门,本不是个练武之人,今日得见他的剑法和武技,竟让他刮目相看。
裴雍是个豪爽性子,当下起身抬手作揖,“多谢公子舍身相救。”
沈念却目光冰冷的看向山坡下,“小裴将军这是吃了败仗?”
姜云笙轻抿嘴唇,她明显的感觉到沈念说出这句话后,他和裴雍之间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领兵之人,最忌讳有人当着自己面嘲讽战果,不管是成还是败,尤其是非领兵武将,这就相当于门外汉对门内的指指点点。
裴雍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战旗未倒,何来败仗一说”
他继而又道:“你认得我?”
沈念不置可否,望着平地里被风吹得猎猎飞扬的战旗。
战旗已是千疮百孔,破破烂烂。
他朝裴雍伸出手。
裴雍下意识的后退:“作甚?”
沈念无视他的抗拒,伸手将他身后的披风扯下来,从坡上侧身滑下去,走到战旗旁,将旗帜取下来叠好,再以披风裹住。
裴雍看着这一幕,有些动容。
他转而看向姜云笙:“他这人性子一直这么冷淡?”
姜云笙莞尔:“不是。”
中途遇到裴雍,是沈念和姜云笙都没有预料到的,他本该在燕山军营,怎的会来代州?
树林里生了火堆,裴雍灰头土脸,从腰侧取下水壶想要洗把脸,水壶中却没水了。
山下有河道,只不过危险尚在,谁也不知道那伙流寇会不会折返回来,只得作罢。
沈念冷着脸从马上取下水壶扔给裴雍,坐在姜云笙的身边一言不发,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拨动火堆。
裴雍道了谢,洗了把脸,将脸上的灰尘和黑烟痕迹洗掉一些,露出原本俊朗无匹的面貌。
他总是感觉到有一道冷厉的视线时不时盯着自己。
姜云笙被夹在中间,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此事事关幽州军,是沈念一直牵挂的东西,她对幽州局势了解得不多,只得努力让那个自己当透明人。
裴雍实在是受不了沈念冷嘲热讽的视线,把水壶扔回去,无奈道:“我是被偷袭了,才会成这样的。”
沈念嘴角微扯,“谁问你了?事实不就摆在那?”
裴雍:“......”
此人真是令人讨嫌!
若非他相救两次,早就被他的皮鞭抽得皮开肉绽了。
姜云笙暗中轻扯沈念的袖子,示意他别发火,先问清楚再说。
“你不是应当在幽州吗?”沈念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枯枝,“裴诀怎会让你来代州?”
裴雍仿佛被戳中了尾巴,激动道:“你放肆!竟敢直呼幽州将军名讳!”
在沈念淬了寒冰的目光里,裴雍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败下阵来,对方有一个眼神,竟让他不寒而栗。
“代州也有流寇后,我爹就让我带兵过来平定。”裴雍扯着脚边的枯草,缓缓道来,“我以为......”
“你以为还是和在幽州一样,带兵出来溜溜,杀几个人便可当做军功,谁知到了代州,因掉以轻心,被代州流寇偷袭,被打得屁滚尿流。”沈念兀自打断他的话,声音愈发冷厉。
裴雍梗着脖子想要反驳,片刻后泄气一般垂着脑袋,“是我的错。”
“领兵为将之人,怎可只为邀军功而忽视现实战况?”沈念厉声道,“你这是根本没有把跟着你出征的将士性命放在心上!”
裴雍的脸涨得通红,心中懊悔不已。
他深知若是今日不是沈念相救,兴许他都没法活下来,现下想起来,仍是有些后怕。
他在燕山军营里嚣张跋扈惯了,虽有一身高强武艺,也熟读兵书,实则没有带过几次兵。
若非皇帝催得紧,裴诀也不会让他出兵代州。
裴雍年纪轻轻,性情浮躁,以为自己是裴诀帐下校尉,便可让敌人闻风丧胆,然而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是他忽略了战场战况会瞬息万变,也轻视了流寇的战斗能力。
能与官兵对抗的队伍,手段狠绝程度不容小觑,尤其他们都是被逼着造反之人,只为在乱世中寻一口吃食,有一安定住所,更会下死手。
裴雍从军营里带出一万的兵,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人,他甚至都不敢回幽州去面对裴诀。
沈念的斥责让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脚边的草都被拔了个干净,视线躲闪,回避对方的目光。
这一场战,确实是战败了的,他再怎么为自己开解,也改变不了事实。
沈念深吸一口气,又问:“代县现在是什么情况?”
裴雍摇摇头,“不知,我还没来得及入城,就在此地遇到了袭击。”
姜云笙心生担忧:“县外这一场战,都没能让代县参知领兵相救,恐怕不太乐观。”
此言让裴雍心中更是难受,便沉默着不说话了。
“明日进城。”沈念看向裴雍,“小裴将军,我与你商议一件事。”
待他尽数说出后,裴雍瞪大眼睛,“什么?让你来?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念的一个眼神给唬回去了。
他不甘心的咬着牙关,回想起因自己的过失吃的这一场败仗,只得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这一夜,三人就在树林里歇下。
姜云笙在马车里休息,裴雍在火堆边发呆。
沈念蹲在坎上,时时盯着兵道。
他的身形被夜色掩住,目光却在晦暗的火光中愈发显得明亮,犹如一只睥睨夜色的夜鸮。
裴雍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几眼,实在是好奇此人的身份,便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盯梢,“喂,你叫什么名字?”
沈念淡漠道:“沈念。”
裴雍在唇舌间默念了几遍,见他不想与自己多说,自讨没趣的走回去坐下,看向一旁的马车,腹诽道:一个大男人出门还带一个女人,不会是私奔吧?
姜云笙在马车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沈念朝马车旁走去,饶了一圈,确保没有漏风的地方,回身时却见裴雍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又朝马车努努嘴,满脸堆着坏笑。
沈念眉头陡蹙,脚尖一踢,尘土飞扬,将火堆扑灭了一半。
裴雍躲闪不及,吃了一嘴的灰尘泥土,“呸呸呸”个不停。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若不是他在,旁人见了定是要说一句孤男寡女,大家又不是小孩子,男女那点事,有啥藏着掖着的?
天色渐亮,裴雍站起身将火堆熄灭,拿过身边被披风裹着的战旗,“出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