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笙捧着茶盏,勾唇浅笑道:“师傅言重了。”
夏神医把纸张递给沈念,“你看看。”
沈念足足看了三遍才开口,眉目却是蕴着笑意,“沈某倒是以为,姜姑娘此计甚妙。”
“妙?”夏神医惊呼出声,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火烧军营粮仓,逼裴诀向冀州借粮,借此让姜跃前去幽州,笙笙,烧粮仓这种事,可是大罪啊!”
姜云笙不疾不徐道:“幽州乱成那样,百姓苦不堪言,与其养着不作为的兵,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夏神医摇头:“不妥,此计万万不可,太过危险。”
他站起身在屋内踱步,“先不说从兵道进入军营有多麻烦,即便进去了,也得花时间找到粮仓所在,其中只要一个步骤出错,将会赔进所有人。”
夏神医面色凝重,“笙笙,莫要忘了,沈念手上没有兵,他的人对抗不了那么多的幽州兵,尤其是裴诀,若是与他当面对上,沈念会很危险。”
他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心悸,实在是难以置信姜云笙竟会想出这个办法。
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平日里的教导出了问题,让她这般胆大。
姜云笙捧起茶盏浅呷一口,“师傅,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夏神医摆摆手,“我不听,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姜云笙无奈地看向沈念,示意他来开口。
沈念知晓她的意图,悠然道:“夏神医,您误会姜姑娘的意思了,她说火烧裴诀的粮仓,并不是要我去。”
“不是你去还能是谁?”夏神医气得胡子翘起,“现在顾丞还躺着起不来,赫连鸿对幽州局势什么都不明白,也是个病壳子,现下你的手中除了常无忧,谁还能动?常无忧须得在书院坐镇,总不能让老朽和唐院长一同前去吧?”
他实在是气急,接连说了一堆,不给沈念半分插嘴的机会。
待他没了声,沈念莞尔:“与幽州军为敌的,可不是我们。”
夏神医还想说大道理,忽然明白过来,睁大眼睛看向沈念,“莫非你们想与幽州城外的流寇首领相商?”
沈念和姜云笙相视而笑。
他继而又道:“现下幽州军与流寇一直没有真正的打过一场,不如趁着这个时间,推波助澜。”
“流寇可信?”夏神医冷静了一些,“他们凶狠起来,也是能吃人的虎狼。”
“为寇之前,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平民。”姜云笙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若朝廷能给他们安稳生活之地,谁又愿意为寇。”
夏神医沉吟良久,又问:“有几成把握?”
他仍是担心,此事要亲身到流寇中去,须得取得彼方的信任,稍不留心就会丢掉性命。
在此之前,还要先去幽州探查一段时间,寻一个机会接触,既要胆大,也要细心。
他坚决是不愿让姜云笙去的,可他又知道,他拦不住。
姜云笙目光灼灼,“师傅,在未开始之前,谁都无法有定数,但唯有一试,方有生机。”
沈念也颔首,“姜姑娘说的没错。”
他也想趁此机会去探一探裴诀带兵的实力。
燕云铁骑脱离沈家已久,风骨可曾依旧?
夏神医长叹,“何时动身?”
姜云笙缓缓道:“不急。”
在去幽州之前,她要和萧翊风来个彻底了断,从此与侯府再无半分瓜葛。
只不过这个打算,她没有和师傅明说。
她朝沈念微微扬眉,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天色渐亮,薛氏酒庄。
小院屋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随即便是噼里啪啦一堆物品碎裂的声音。
大夫跪在薛佑面前,药瓶药罐碎了一地,满屋都是刺鼻的药味。
薛佑双目猩红,盯着右手断指的位置,伤口上只洒了一些白色的药粉,却足以让他疼得满头大汗,额头青筋爆出。
他的右手从此缺了一根手指,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滚!”薛佑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拂到地上,暴喝道,“都给我滚!”
大夫和随身家仆忙不迭跑出去。
断他小指的女人功夫干净利落,切口看起来很是平整。
他盯着自己丑陋的右手看了片刻,突然发疯一般将屋中砸得乱七八糟。
“萧岳。”薛佑把木柜推翻在地,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
他气愤,他怨恨,然而却无计可施。
父亲生死未卜,就像一根随时都会勒紧他脖颈的绳子。
薛家另外的叔伯们若是知道薛老爷子失踪,定会另起心思,将薛家产业纳为己有。
薛佑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万万不可让薛家其他人知道。
这种被扼住命运的窒息感,让他一时忘了断指的痛,趴在桌上大口喘气。
他明明从未得罪过萧岳,何以成了他第一个要报复的人?
侯府的事,与他薛家何干?
薛佑恨极了,然而现下也只能先按照萧岳的指示去做。
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冷静了一会儿,换了一身衣服后,前往靖安侯府。
清晨的街市蒙着一层薄雾,薛家马车停在侯府门前,薛佑下马车,亲自上前,“劳驾给世子通报一声,就说薛佑来访。”
门口家仆颔首,小跑进去知会。
片刻后,有人出来把薛佑领进去。
他走过回廊,到得正房院外,瞧见萧翊风正蹲在院子一角,手里拿着一把铲子在铲泥土。
“怎的不发芽?”萧翊风指着姜云笙种下桃种的地方,问身边的花匠,“这都多少时间了?”
花匠啼笑皆非,“世子,现下是秋季,桃种这个季节是长不出来的。”
“到了冬季,会不会冻死了?”萧翊风挽起袖子,从一旁的桶里盛了一点水洒上去,嘴里嘟哝道,“人不在府上,麻烦倒是一件不落下。”
花匠哑然失笑,抬头时看见薛佑站在不远处,便躬身退走。
萧翊风站起身,手指上沾了一些泥,他拍拍双手,朝薛佑看去,“过来啊,杵在那处作甚?”
薛佑的右手缠着绷带,掩在长袖下。
他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世子。”
萧翊风坐在石桌旁,漫不经心地问道:“一大早的来我府上,有事?”
他提抬眸看了一眼,却见今日薛佑有些反常,“你那不离手的破扇子呢?”
薛佑哂笑两声,“忘拿了。”
他不敢说出自己右手断了小指的事,只道:“多日不见萧兄,看起来仍是风采依旧。”
“少来。”萧翊风眉头微拢,“说正事。”
“夫人呢?”薛佑随口问道,“怎的没见着?”
萧翊风不动声色道:“生病了,在屋里躺着,没让她起来。”
“哦。”薛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天冷,确实要好生照顾着。”
萧翊风愈发觉得他不对劲,“你来,是为了见她?”
“非也非也。”薛佑敛了神色,轻笑道,“小弟前来,是想请萧兄与夫人去我酒庄上小酌一杯,前不久新进的南梁大曲。”
他故作惋惜道:“只是小弟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夫人既是病着,那小弟改日再来。”
萧翊风也没有留他。
念及先前刀爷的事,萧翊风对薛佑已心有戒备,今日突然到访说一堆废话,越是平常,越有猫腻。
“来人。”
守在院口的府兵上前,躬身道:“世子。”
“着几个人,跟着薛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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