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唐玄知正在一旁和面,年幼时在幽州,每次打算包饺子,都是他和面,夏神医在一旁调馅,姜云笙则趴在一边的小木桌上眼巴巴地看。
待到面发好了,唐玄知就会给她一小团面,让她自己去一边包着玩。
直至今日,依旧和从前一样。
听到有人进来,唐玄知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肩膀便被大力揽住,“徒......”
顾丞的话堵在喉间,唐玄知真正的师傅还在,叫他徒儿属实有些不妥,便连忙改口,“唐公子。”
“武大哥。”唐玄知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沈念以顾丞的名字入百川书院,顾丞自然不能在以自己的本名去当唐玄知的武师,当时便随口提了一句自己姓武,谎称自己只是长得年轻,实际上早已三十多岁。
唐玄知竟真的被蒙混过去了,一直唤他“武大哥。”
“方才遇到了唐院长。”顾丞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他说你在此处,你数日没回宗祠,我便来看看你。”
“正好,我师傅也在。”唐玄知朝一旁看去,“留下来一起吃饺子吧?”
这间屋子里的人各自都有小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点点头,以示礼貌。
“顾丞,你过来。”夏神医骤然开口。
沈念和顾丞同时往他走去。
沈念眉目微凛,顾丞的步子顿在原地,僵硬地收回来。
差点就露馅了。
“夏神医。”沈念走到夏神医的身边。
“你帮我尝尝咸淡?”夏神医搅着碗里的肉馅,“老朽可是很久没下厨了,人老了,也就尝不出味道了。”
沈念挽起袖子,把碗接过来,“我来吧。”
夏神医遂站到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熟练的做事情。
沈念当真是继承了他的父亲和母亲的所有优点,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往那处一站,便教人移不开眼睛。
此种只应天上有的才俊,却身世坎坷,不免让人唏嘘。
姜云笙蹲在窗口下洗胡萝卜,顾丞左看右看,左右帮不上忙,便凑到她的身边,“姜姑娘。”
姜云笙回头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到她,便压低声音和顾丞说话,“沈念说有人从白云寺一路跟踪,可查到是什么人?”
顾丞从一旁捡了个胡萝卜胡乱扔进水盆里,“人没追到,不过他有刺青,使弯刀,我估摸着不是北境之人。”
姜云笙洗胡萝卜的动作缓慢下来。
使弯刀,有刺青,让她想到了刀爷。
身有南疆才有的血蛊。
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一定的联系?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细细斟酌了一番。
顾丞往她那边挪了几步,轻声道:“姜姑娘,你可真倒霉,好端端的总会有人来招惹你。”
姜云笙敛了神色,轻笑一声,“是哦。”
顾丞撇撇嘴,“待得明年大考之后,兴许这种局面就会变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夏神医,声音又低了几分,“我方才听到你师傅在骂你,我觉得很神奇,你师傅不是学医的吗?怎么懂的那么多,比唐院长还厉害的样子。”
“嘘。”姜云笙竖起食指,“别被师傅听到,否则罚你抄千字文。”
顾丞一耸肩膀,不说话了。
在枭音阁时,他每次犯错,顾炎都会罚他抄书,直到连笔都拿不起来为止。
明明他是习武的,却因罚抄的次数多了,记下了很多书里的东西,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若是真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却说不出来,他的学识只停留在书本上写的是什么,他就记什么,不去思考,也不去举一反三。
让他更感兴趣的,是手中长剑,以及好吃的食物。
屋内其乐融融,谁都没有因为沈念和顾丞的到来与二人生疏。
姜云笙把削好的胡萝卜放在桌上,沈念则顺手拿过来切成段。
她走到从窗边,抱着双臂倚在窗口,眉目染着笑意看着屋中的一切。
这是她重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有师傅,有师兄,还有朋友,比她上一世得到的都要多,她很知足。
正想着,她走到唐玄知的身边,漫不经心地去扯了一坨面团。
唐玄知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还没好,待会儿再玩。”
姜云笙却把那一小坨面捏在手心,“嫂子怎么样了?”
提及容问青,唐玄知的脸色登时沉下来,“我会把她送回京城。”
“你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唐院长吗?”
“不打算。”唐玄知胡乱搓着手指上沾着的面粉,“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我于她无半分情谊,和离也是我提出,就让我一人承担。”
他侧目看着姜云笙,双目有些发红,“笙笙,师兄希望你也能自由。”
姜云笙捏面团的动作一滞,继而把面团黏在他的手腕上,故作轻松道:“啰嗦。”
“待一切都平定了,师兄就带你和师傅,还有爷爷离开冀州。”唐玄知轻笑,“我们去南方,寻一处宁静之地,过我们的小日子。”
姜云笙也红了眼。
这一刻她察觉到了唐玄知的苦楚,只是她不能明说。
那一日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可是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
兴许他心中的世外桃源,就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好。”姜云笙附和道,“届时我们再帮师傅种上药材,过回我们在杨家村的日子。”
唐玄知面带笑意,心中宁静。
正说着,唐度生从窗口探进头,“说什么呢?”
“爷爷。”唐玄知朝他招手,“快进来,就差您了。”
唐度生两手撑在窗台上,非要逞强朝里翻进来,却是几次都落了空。
唐玄知哭笑不得,只好扶住他的胳膊,将他从窗外拎进屋。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谁能想到当朝大儒,百川书院的院长,放着大门不走,要爬窗呢?
唐度生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达。
夏神医捂住额头,怎么这老头一把年纪还玩小时候那套?
那会儿唐度生就经常半夜里爬他的窗,非得以一个人害怕为由,和他挤一张床,为此没少被书院先生说道。
待得唐度生长大成了小少年,懂得害羞了,他才不缠着夏神医。
唐玄知还是第一次见到爷爷这么幼稚的样子,帮他把方才因为翻窗变皱的衣襟整理好。
姜云笙笑着戳戳面团,欢呼道:“可以包饺子啦!”
一方小桌前,年轻人都围在一起包饺子,有说有笑的。
身后,唐度生和夏神医坐在矮案边,各自手中都被塞了一坨面团。
今日变成了他俩拿着面团到一边玩儿了。
二人相视一笑,欣慰地看着那帮年轻人。
所有人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和幸福。
唐度生撞撞身边的夏神医,唏嘘道:“师哥,咱们是不是真的老了?”
“你说呢?”夏神医抬手在他的鬓边拔下一根白发,“这个就是证据。”
唐度生把那根白发接过来,垂眸看了半晌,“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哦哟哟,我现在心情很好,别跟我伤古悲秋的啊。”夏神医从一边拿过一块糕点塞进他的嘴里,“吃这个堵住你的嘴吧。”
唐度生咬着点心,瞪了他一眼。
二人并肩坐在一起,眼前的小年轻们忙忙碌碌,时不时地回头和他们说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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