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爷的嗓子里发出沙哑的笑声,肩上的小猴子也跟着叫唤起来,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他双目浑浊,透着让人猜不透的阴戾。
姜云笙面色沉着,丝毫没有即将被报复的慌张。
若是此时她显露出自己很是害怕,倒会正中他的下怀,说不准还会变本加厉的对她做些什么。
毕竟能抓到仇人的妻子,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刀爷朝身边喊道:“东子,你过来。”
东子点头哈腰地迎上前,“刀爷。”
“你是说,是林家小姐要你把这个女人绑来的?”
“是的刀爷。”东子诚惶诚恐道,“谁知这女人竟是一点都不怕,还说若是我们按照她的指示,便可以给弟兄们一笔更多的钱财。”
刀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双肩不住的发颤,“不愧是侯门主母啊,挥金如土。”
他的笑声骤然停下来,恶狠狠地盯着姜云笙,“换做是旁人,这笔生意我就做了,可偏偏遇到的是你,多少钱对我来说,都已无用!”
姜云笙和他对视,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翻涌的恨意和杀气。
她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微动,指尖触到靠在她背上的麻袋上。
刀爷站直身子,厉声喝道:“把侯门主母带下去好生招待一番,切莫怠慢了她!”
“侯门主母”这四个字,他说得尤其清晰,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萧翊风的妻子落到了他的手里,语气里尽显张狂。
这时,姜云笙身后的麻袋滚落到地上,直直滚到刀爷的身边。
东子神色慌张地跑上前,“刀爷,弟兄们还带来一人。”
他利落的把麻袋解开,沈念清俊白皙的脸登时显露出来。
东子躬身道:“刀爷,他无意间看到了弟兄们办事儿,我怕他跑去官府乱说话,便一同带了回来。”
沈念双手也被绑着,额间的发丝散落了几缕,此时盘腿坐在地上,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俨然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刀爷以手中的烟斗微微抬起他的下颌,“既是看见了,挖了眼睛便是,怕他说出去,舌头顺便也拔了吧。”
东子“哎”了一声,上前就要将人带走。
“慢着。”刀爷陡然制止住,眯起双目看了半晌,“哟,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沈念咳嗽几声,额前发丝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双目四处乱看,颤着声音道:“刀爷,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别杀我。”
刀爷神色一滞,“还是个病秧子?”
沈念非常适时地噤了声,一副快要隐忍不住喉间的难耐模样,双目通红。
东子附和道:“刀爷,我看他模样生得极好,不如一同卖到那边去吧?”
一旁的姜云笙双目微凛,原来那林书禾是想把她卖出去,至于会卖到什么地方,根本不用细想。
那个女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大胆,只是她能预料到的事情太少,她一个富家千金,自幼便是家族中的掌上明珠,被保护得那般好,又怎会明白这世道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
这个刀爷一看就是江湖上的贼人,这种人根本没有什么规矩,不受任何人的束缚,随时可以出尔反尔。
姜云笙凝眉,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刀爷的出现并非那么简单。
“卖个屁!”刀爷手中的烟斗在东子的背上用力敲了一下,“这小子既是活不长了,便放了血,给刀爷我做药引子吧。”
沈念出声道:“刀爷,我有肺痨!做不了药引子!”
刀爷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露出口中黢黑的牙齿,“刀爷我来者不拒。”
沈念被东子拉起来,他故作站不稳,身子往东子身上歪去,肩上发力,东子被撞到地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的病秧子力气竟然这么大?
沈念见他被撞得脑子都懵了,只觉得有些好笑,便有弯下腰去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注意。”
东子站起身来,上前扣住他的肩膀,就要拉他去到一边放血,身边的姜云笙陡然说道:“慢着。”
她声线清冷,即便被绑着双手也难掩端庄,说出的话自带贵气,让人不自觉地驻足向她看去。
刀爷显然已经没有了耐性,“都带下去,跟她废什么话!”
姜云笙朝沈念看了一眼,眼里划过一道神秘莫测的流光。
她嘴角微微上扬,从容不迫道:“刀爷,你我做一场交易如何?”
刀爷坐回那张椅子上,又抽起了烟,“哦?除了萧翊风的命,刀爷我才不会和你浪费时间。”
姜云笙上前几步,“刀爷,我方才听闻你杀人放血做药引,身子又这般瘦弱,想来是生了什么病,我师承神医门下,会一些皮毛医术,不如让我给你看看?”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的从沈念的身上掠过,“若是我治不好,你再杀了这公子也无妨。”
沈念登时拧起眉头,“姑娘,你这是在拿小生的性命开玩笑啊!”
“公子莫怕。”姜云笙眉目染着笑意,“我与你一同被带到这里,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我治不了刀爷,你觉得我能活着?届时你我一同上路,路上也好有个伴。”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明是温和的,在沈念的耳里却是那般的坚决。
他明知道此时是在和姜云笙演戏,可是当他听到她说出这番话时,却是心神微动。
他想起上一世没来得及挽救她的性命,胸口就像被狠狠剜了一刀。
她鼻梁上的那颗欲坠玲珑随着她的笑意变得更加生动,沈念一时失了神。
刀爷见状,倚在椅背上,将那条断腿翘起,“你是神医的弟子?”
姜云笙看向他,“没错,刀爷大可以去打听打听,冀州城有一个医馆名叫御安堂,便是在我名下。”
东子弯腰在刀爷的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刀爷,是真的。”
刀爷的烟斗指向沈念,“你先看看他是什么病。”
姜云笙和沈念的双手被解开。
她垂下眼睑伸出手,“烦请公子伸手,让我为你号脉。”
沈念抬起手,视线却是停留在她的面容上,“好。”
姜云笙有些冰冷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感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脉象,以及他温热的皮肤,轻笑道:“我还以为当真是肺痨呢,不过是胸口积郁,又受了惊吓,引发呼吸不畅。”
她抬眼看向沈念,“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念神色微怔,注视着她的双目,“我爹娘早逝,家道中落,自幼便孤苦一人,小生想寻一人相伴此生,白头偕老。”
他声线温润,如霁月清风,姜云笙搭在他的脉搏上的手指微动,有些慌张的垂眸。
她不明白沈念眼中的情绪,只觉得他双目炙热,让她不敢多看。
演戏演到这个份上?也太难辨真假了吧?
沈念淡然轻笑,“姑娘,我这病好治吗?”
姜云笙收回手,“好治,多和人打交道,多交一些朋友,积郁自散。”
正说着,椅子上的刀爷突然浑身抽搐,嗓子里发出嘶哑的低吼声,肩上的小猴受到惊吓,尖叫着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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