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早市开启。
日出东方,靖安侯府走出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她怀抱着一把琵琶,即便手上和脚上都扣着枷锁,也难掩她的风姿。
在她的身后,跟着数个带刀府兵,其中一人还拿着一条二指粗的绳索。
秀娘的身影越走越远。
侯府没有一个人来为她送行,直到她走过街头转角,萧芷宁缓缓从侯府走出来,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低声呢喃道:“傻姑娘,到了
一路上,秀娘受着百姓的指指点点。
她目不斜视,只抱着琵琶往前走,最后被府兵领着登上城墙。
城墙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皆是迷惑,这不是世子的妾室吗?犯了什么事了?
有人轻声说道:“听说她谋害侯门主母和侯门长女,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我就不明白了,世子曾经不是为了她和姜大夫闹了那么多次吗?尤其先前把姜大夫从春月楼上扔下来,不也是因为她?”
“要我说,嫁到谁家都别嫁进官家,你看,这秀娘就是个例子。”
城墙下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靖安侯萧铮的坏话,只道他公正分明。
秀娘站在城墙上,回过身眺望侯府的方向。
一旁的府兵手里拿着绳子,“秀夫人,时辰快到了,早些上路吧。”
秀娘却淡然浅笑,靠在墙垛上,一副柔弱无骨的娇美姿态。
轻拢慢捻,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所有人都安静了。
要知道能听冀州城第一琵琶女的琵琶,是要花大价钱的。
秀娘轻阖双目,琵琶上流出的音律,正是和萧翊风初见时弹的那首《与君辞》。
众人都沉浸在她的琵琶声中,没有人注意到她眼角带泪,嘴角却是蕴着笑意。
一曲毕,她站起身,声音轻缓,带着最后的不舍和诀别,“世子,你赠予我的《霓裳羽衣舞》,秀娘此生再也无法为你而舞,若是有来生,我不愿再遇见你,就让我当一个平凡的女子,那些荣华富贵,我无福消受。”
二指粗的绳索套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她走到朝外的城墙边,毫不犹豫的把琵琶高高举起,蓦然松开手。
琵琶坠落在地,碎得四分五裂。
依照萧铮的命令,秀娘的尸体需在城墙上曝尸三日,三日后,方能解下来,扔出去喂狗。
秀娘已死的消息传回府中时,萧芷宁正在给她的孩子媛媛绣小帽子。
她心神恍惚,针戳破了她的手指都没有感觉到。
坐在她对面的姜云笙轻声唤了一声,“姐姐。”
萧芷宁回过神,长睫掩住她眸中的忧伤,“秀娘走了,过不了多久,你和翊儿又要回书院,这偌大侯府,当真就剩我一人了。”
姜云笙为她梳理着丝线,“有空我会回府上看看的。”
她的眼底蕴着森然的寒意,莫说回书院,能不能出府都还是个问题。
一波尚平,还有另一波等着。
沈念刺伤萧翊风肩骨的事,萧铮不会善罢甘休。
正想着,繁霜走来,“小姐,侯爷叫您去书房一趟。”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姜云笙把线放到一边,让繁霜在这里陪萧芷宁,便起身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口,萧翊风也在等着。
二人从昨日起,就没有说过话。
此时在这里遇见,姜云笙满脸无所谓,萧翊风也是一脸冷意。
他的目光落到姜云笙被划破的那只手上,“手好了吗?”
姜云笙抬起手看了一眼,伤口凝成的痂还在,丝毫没有掉落。
她有些恍惚,原来才过去了几日吗?可是最近发生的事却让她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
她不想再提,提起曳撒进了书房。
萧铮早已在书房内候着,正坐在书案前写字,听到姜云笙和萧翊风请安的声音,眼皮都没抬一下,“关门。”
门被关上,萧铮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子上看着二人。
“笙笙,爹问你的话,你需如实回答,若是有半分欺我瞒我,那秀娘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姜云笙微微垂着头,“笙笙一定如实回答。”
萧铮的视线紧紧攫住她的脸,“爹且问你,昨日救下你的戴面具之人,你可认识?”
“不认识。”姜云笙面色沉静,“我也不知道他昨日为何要救我,世子带兵被偷袭,我事先也不知晓。我一心想着救人,没有和他说过话。”
她早已练就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沈念放火烧侯府,是给萧铮的警告和提示,她只需要继续扮演一个一心只想读书的女子。
“侯爷权高位耀,能坐到这个位置,必定是生杀予夺,笙笙只是一个会点医术的普通人,怎会和江湖上的人相识?”姜云深又道,“权高势必惹人眼红,除了这偌大冀州城,侯爷就没有提防过城外的人吗?”
果然,萧铮的眉头瞬间拢在一起。
心中断定那日纵火之人是沈济川的可能性更大。
放眼整个大丰,所有曾经忤逆他,与他相争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么多年也未曾听到什么风声。
只有那枚象征着镇北将军的玄天令,让他不得不重新警惕起来。
坠崖的沈济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尽管他坠崖的时候,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萧铮看向姜云笙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既是这样,想必你也是被他利用了,此事本侯还要彻查,这段时间,你就先在侯府待着。”
姜云笙上前一步,“爹,书院那边,我已缺课数日,再不去的话,我就会被逐出书院,笙笙只求能在百川书院结业,还望爹成全,让我回去继续读书。”
百川书院是皇帝钦点的书院,即便是靖安侯,他的爪牙也不能伸进去。
若是唐度生那老头子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说他扣押书院学生,他还真的没有办法为自己脱解。
“行吧。”萧铮终是松了口,“只是晚上你还得回侯府,翊儿伤势未愈,还需你看着。”
“笙笙知道了。”
沈念就住在书院,她有的是机会和他碰面,也不差晚上的时间。
萧铮又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萧翊风,“翊儿,你知道爹为何要叫你来吗?”
萧翊风抬眼,依旧默不作声。
“你身为本侯的嫡子,怎的连府上妻妾之事都处理不好?那秀娘虽是教坊司女子,但也是你当初闹着要娶进门的女子,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笙笙嫁进府内,我从未见过你二人琴瑟和鸣,甚至相敬如宾都谈不上。妾室嫉妒争宠,正妻不得信任,两个女子都被你折磨。”
姜云笙心中冷哼,这靖安侯可真会当着人是一套,背着人是一套,曾扬言撤下她主母位置的人,仿佛不是他似的。
“秀娘已死,这府上就只有笙笙一人打理,她还要读书,也忙不过来。”萧铮沉吟片刻,终于说出了最主要的目的,“你再纳一门妾室帮衬着,这次切莫找那些风流之地的女子,若是你心无所属,爹自当为你亲寻。”
此言一出,姜云笙眼底闪过一道神秘莫测的流光。
终究还是到了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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