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云笙很早就起了床。
百川书院的入院考试并不用写什么,唐院长桃李满天下,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只需和他说上几句,他就能知晓你是不是块读书的料子。
姜云笙独自出了侯府。
萧翊风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坐马车,也没有带任何家仆。
他好奇姜云笙去书院干什么,毕竟从未听她提起过,她要进书院读书。
百川书院很大,亭台楼阁无处不在彰显风雅。
门口停着许多世家子弟的马车,长长的一条,都是来参加本次入院考试的。
考试分小组进行,五个人一组,很不巧,萧翊风和姜云笙被安排在了一组。
领队的书院弟子一边走一边介绍和她一组的都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姜云笙都没听进去。
书院最里处有一个独立而别致的小院,领队叮嘱道:“唐院长就在里面,待会儿你们进去之后,别失了礼数。”
五个人一同进去。
小院里种着一棵柿子树,名闻天下的大儒唐度生此时坐在树下纳凉,手里拿着个小茶壶,听到声音后微微抬眼,“都过来。”
五人往前走,站成了一排。
姜云笙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头发和胡须都白了,看上去挺和蔼的,和她的师傅有些像,原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唐度生把领队递上来的名单看了一眼,眉头微挑,目光在姜云笙和萧翊风身上辗转,“倒是稀奇了,夫妻俩一起来?”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人认出萧翊风,手在背后悄悄扯了扯二人的衣服,示意别多说话。
唐度生站起身,在众人面前踱步,思忖片刻方道:“想必各位都听说了幽州流寇四起的事,我问你们,若冀州同样发生此等之事,各位该当如何?”
最边上的那人率先回答,“流寇便是叛民,既有叛乱就该平息,平叛就离不开兵戎相见,是以该杀便杀。”
唐度生斜眼看他,“若冀州城就一人不是流民,城中其余上万人都该死是吗?”
那人被噎住了,睁大眼睛答不上来。
另一个人又道:“我认为以暴制暴不可,我觉得应该开放国库,大家都分一些,这样就达到了平衡,也就无须担心还有流寇了。”
他说得胸有成竹,扬着脑袋看了看左右二人。
唐度生讥讽道:“你当国库是你家的?说开就开?我问你,若是流民得了好处,想得到更多,打破了你说的平衡,又该如何?”
那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咬着嘴唇苦思冥想。
第三人挠挠头,看上去有些傻气,“先生,我家有钱,我可以让他们来我家做事。”
“你家比京城还大?”唐度生胡子一颤一颤的,“好大的口气。”
那人噘噘嘴,不说话了。
唐度生的目光落到萧翊风的身上,“你呢?你该当如何?”
萧翊风的声音铿锵有力,“我认为,流寇四起,祸不在民,而在于天,天为何意?百姓心中的天,是朝廷。朝廷起因,果在百姓,是以,要想解决流寇的问题,得先从朝廷内部开始,一度的以兵镇压,除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其余什么用都没有。”
唐度生的脚步停在他的身前,“你说这话,不怕招来杀身之祸吗?皇帝尚且满足朝廷现状,身为臣民又有何权力替他整顿朝中?”
萧翊风的神色肆意而狂傲,“风云尚且莫测,又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
唐度生猛地睁大眼睛,若这句话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说他心有造反之意也不足为过。
“好一个风云尚且莫测。”唐度生语气凌厉,“可你别忘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臣,就得忠于主,擅自议论朝廷,便是不忠。
萧翊风不以为意的别过脸去。
“黄毛小儿,胆子不小。”唐度生愤愤的哼了一声,走到姜云笙面前,“你呢?你又该当如何?”
姜云笙沉吟片刻,“管不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
众人纷纷朝她看过来。
唐度生没反应过来,“什么?”
姜云笙从容不迫,“能管就管,管不了就别管,明知管不了还要去管,那就是傻子。”
唐度生瞬间来了气,“我在问你怎么管!”
“我说我管不了啊先生。”姜云笙冷静地看向他,“每个人的想法肯定都是不一样的,兴许先生遇到这种事想管,可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唐度生:“......”
他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姜云笙的这番回答实在是离谱,已经有人低声嘲笑起来。
唐度生长叹,又问:“第二个问题,若有人浑身只有一两银子,却想要买价值十两的东西,他该怎么买?”
第一人道:“去找别人借一些。”
第二人道:“存够钱再去买。”
第三人道:“不知道,反正我不缺钱。”
萧翊风道:“同上。”
姜云笙抿了抿嘴唇,“先生所指的,不是价格,而是价值,就如我只花一两去听了先生的课,得到的却是能赚很多钱的学识,所以钱要花在能有回报的东西身上。”
唐度生不想承认这个马屁拍得他很舒服,“最后一个问题,大丰开朝以来,便是以文治国,你们认为,一个朝代的兴起,要靠武,还是靠文?”
那三人想也没想就一致回答:“靠文!”
“为何?”
第一人道:“空有蛮力而无智力,是为莽夫。”
第二人道:“武功练到一个境界会停下,但学识不会。”
第三人道:“习武太累了,我觉得文要轻松一些。”
萧翊风面无表情:“不才,文和武我都会,下一个。”
姜云笙沉着冷静:“盛世习文,乱世习武,文以制天下,武以立天下,是以要结合实际。”
只一句,便让那三人脸色微变,心中懊悔,方才怎么忽略了结合实际呢?
唐度生捻着胡须,微微点头,“好了,今晚会有人去你们各自府上通知结果,都下去吧。”
五人俯身行礼,陆续出了小院。
唐度生在院内走来走去,突然把茶壶往一旁的石桌上重重一放,“别躲了,出来吧。”
夏神医拢着袖子“嘿嘿”一笑,从一处假山后走出来,“如何?我那徒弟聪慧吧。”
“师哥,当年殿试你可是状元,你看那个姜云笙回答的第一个问题,和你无赖的性子可真像。”
夏神医坐在桌边倒茶,“我的徒弟,不像我想谁?”
唐度生坐在他身边,“师哥,我没想到你辞了官职这么多年,还会回冀州。”
“人老了,总得找人给我养老吧。”夏神医轻笑,“我徒弟要给我养老,我就回来呗。”
“不过你那徒弟,为何想来书院?”
“多一条出路总没错。”
“她跟随你学医,又饿不死。”
夏神医抿了一口茶,“医者能治人,可治不了天下。”
“师哥,要不你继续回来教书吧?我把院长的位置让给你,我给你打下手。”
“呸!”夏神医瞪过去,“老东西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知道?”
唐度生“嘿嘿”一笑,二人都是耄耋之年,心性却还似少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