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笙和繁霜正走在前往通县的路上,通县距离涿县较远,二人走走停停,途经许多村庄。
这些村子确实如那日赶牛车的车夫所说,被流寇烧杀抢夺,洗劫一空,甚至有些县衙的府门都被烧得满目疮痍,府库里的粮食被夺得一干二净。
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姜云笙一路上心情都很沉重,幽州的惨状比别人口中的还要更甚,若非亲眼见到,根本想象不到这种景象会出现在幽州这种军事要地上。
盛世方可现文明,乱世野蛮四处起。
百姓为了一口吃食互相厮杀,方是最初的野蛮,若是一个王朝历经百年又回到最初的模样,便是衰落的开始。
流寇便是贼兵,贼兵作乱,百姓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杀,要么成为贼兵的一员,做着自己曾经最痛恨的事。
姜云笙有时会遇上上前乞讨的百姓,但得知她身上只有钱财没有粮食,都会失望地走开。
乱世之中,一两银子比不上半袋粮食。
钱可以赚,但前提是不会饿肚子。
正值晌午,太阳毒辣,姜云笙和繁霜坐在一棵树下休息,忽然从后方传来男子的咳嗽声。
“公子,歇一会儿吧。”
姜云笙闻声看去,只见小路上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她的视线不自主的被那男子吸引住了。
男子一袭白衣,冠玉束发,眉目舒朗,英气勃勃,只是他面色苍白,眉宇间有挥散不去的病弱之气。
他三步一咳嗽,兴许是发觉有人在看他,他也抬眼看过去。
姜云笙看到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微微颔首,就当是和她打了个招呼。
她移开目光,在看到扶着他走路的女子身上时,眉头微微拧起。
这个女子的身量未免有些壮硕了,竟然只比身边的男子矮了半个头,肩膀和腰也比寻常女子宽了一圈。
那女子轻瞥姜云笙,有些娇羞地把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这个姿势过于矫揉造作,姜云笙看见她脸上涂的胭脂红得有些夸张。
一路上只有这一棵树,女子扶着男子走过来,朝姜云笙说道:“二位姑娘,可否挪个地儿,我和我家公子也能乘一会儿凉。”
姜云笙点头,和繁霜腾出一块地方。
那男子坐下来,后背靠在树上,抬袖擦掉额头上的汗。
一股淡淡的药香传到姜云笙的鼻间。
她不由得侧目,视线却和对方猝不及防地撞上,她不着痕迹地垂下双眸,咬了一口干巴巴的烙饼。
那女子蹲在男子身前,把身上的水壶递给他,笑眯眯地问:“姑娘,你们要去何处?”
“通县。”
女子惊讶的睁大眼睛:“那赶巧了,我和我家公子也要去。”
“哦?”姜云笙挑眉,“公子去通县投靠亲戚?”
“不是,你也看到了,我家公子是个病着的,我们此去通县,是想找夏神医给我家公子看病。”
夏神医,正是姜云笙的师傅。
她伸出手去:“我尚且会一些医术,可否先让我看看这位公子生的是什么病?”
“姑娘,我家公子这病,寻常大夫看不好。”女子轻瞥男子,“就得是神医能治。”
姜云笙嘴角噙着笑意:“那你们可找对人了,我是夏神医的弟子,此去通县也是回去看看师傅,若我真不能治,再带你们去找我师傅。”
女子将信将疑地打量她。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过来,“劳驾。”
姜云笙把手中的烙饼放下,拍了拍手,倒了些水把手洗干净,随意的在衣服上抹掉。
她的手指搭上男子的脉门,须臾间,她满目愕然。
男子眉目沉静,“如何?”
姜云笙再次重新搭上去,手下的脉象紊乱,脉搏微弱,分明已是将死之迹。
她把手收回去,问道:“公子可是习过武?”
“确是。”
“筋脉寸断,内力消散,公子恐怕是......”她抬眼看进他的眼里,“恐怕是时日无多了。”
话音刚落,那女子“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扑在男子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上去凄惨无比。
姜云笙跟随夏神医多年,各种疑难杂症都治过,只是武学上的病,她尚且了解甚微。
“先别哭。”她把手帕递给那女子,“我师傅是神医,兴许他可以治,你我在此处相遇正是说明这位公子命不该绝,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此话当真?”女子抬起头来,就着手帕擤了擤。
姜云笙嘴角抽了抽,“当真,医者自当救治黎明百姓,我不会骗你们。”
“太好了!”
原本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姜云笙和繁霜走在前,那两位男女走在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女子走着走着,突然伸手接住从胸口掉下来的一团东西,慌不择路的重新塞回去,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
身旁的男子斜睨他,低声道:“小心点。”
女子压着声音说:“少主,它老是往下掉。”
沈念示意他别说话。
顾丞此时穿着女子的衣裙,脸上的粉妆抹得根本看不出他原本的面目。
为了跟着姜云笙,他一大早便开始梳妆打扮,硬生生从一个清俊少年变成了一个身形壮硕的“女子”。
他嘟囔道:“为何每次都是我遭这些罪?前几日是留胡子的掌柜,这次是穿裙子的女子,我要回去跟我爹告状。”
“行了,别说了。”沈念把他胸口塞的馒头扶正,“跟上。”
途经一条河,沈念走到一边蹲下捧了点水往面上扑去。
河面尚且清澈,他凝视着水中的倒影。
这张脸是他原本的面目,戴了数年的面具终于摘下,竟然有些不习惯。
他第一次以真面目出现在姜云笙面前,对方丝毫没有发现他就是“死”了的沈念。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深不可测的光。
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真相的时候。
与此同时,幽州涿县县城内。
一匹枣红马在城中的街道上飞驰。
马上之人一身玄衣,气质矜贵,让城中百姓不敢靠近。
身后策马跟随的侍卫提醒道:“世子,就是这里。”
萧翊风勒住缰绳,停在一家客栈前。
他伫在马背上,打量四周,厉声道:“撞门!”
身后侍卫纷纷下马,统领一脚踹开门。
萧翊风往里看去,眉头瞬间拧得紧紧的。
数十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被绑在一起,为首的络腮胡胸口上贴着一张纸条。
统领上前拿下来一看,脸色骤变,快步跑出去。
萧翊风接过纸条,目光森然,手上用力,将那纸条捏成了一团,被他狠狠扔在一边。
“敢耍本世子!”
纸条上写着:“你行不行啊世子,太慢啦。”
正是顾丞写的。
字迹歪歪扭扭,不认真辨识还看不明白。
更是这种散漫的笔迹,让萧翊风心中怒气更甚。
对方一看就是个普通的野蛮之人,竟也敢这般戏耍他。
“把城中的人抓来挨个问!”萧翊风手中长鞭一甩,发出骇人的呼啸声,“告知夫人踪迹者,赏!”
原本死气沉沉的涿县,因为他的这句话变得有了些许生气。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