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柳白简跟着镇国公府的下仆往前厅走去, 一边走着脑海里一边想着问心剑梅子规是何等风貌。
在如今武道上青年一辈中,属梅寒雷万四人风头最盛, 故有人拿这四人作诗道, “梅花香自苦寒来, 一夜惊雷万物摧。”
这个梅便指的是梅子规, 梅子规修习剑术多年,他的剑是问心剑,剑由心生, 随心而起, 问心方得一剑,但求无愧于心。
梅子规的阵营属性很鲜明了,秩序善。
同属于善阵营的柳白简,对他有天然的好感加成。
很快的柳白简便到了前厅, 他一进入大厅内,抬头看去,便见前方坐着一个水色长袍的青年。
柳白简顿下了脚步, 目光打量着前方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件水色的长袍, 腰间系着略浅色的腰带, 衬出了修长挺拔的身形。两袖宽广,他整只手都藏在了袖中,只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腕,端着一盏青瓷茶碗,越发衬得手若皓玉。
一瞬间, 柳白简的脑海里不禁浮现起“端方君子美如玉”。
仿佛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般,坐在前方的青年抬起头,一双乌黑冷静的眼眸看向他。
这让柳白简看清了他的正脸,只见青年那满头的青丝用一根纯色的发带整整齐齐的束起在耳后,从而露出了一张明朗俊美的脸庞,那仿佛是大雨冲刷过后的湛蓝的没有一丝阴霾的明朗晴空,让人见之便觉得无比的干净舒适。
像是晴空一样的男人。
柳白简心下意外意外极了,他没想到江湖武道上赫赫有名的问心剑梅子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气质温和包容的完全不像是剑客的男人。柳白简在他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杀气,不存半分剑气,这真的是个剑客吗?柳白简心下不由地怀疑。
剑是兵刃,是杀人利器。
既是杀人的利器,总归是少不了锋芒锐气和凶戾杀气的。但凡是剑客,身上都免不了带着剑气杀意。
但是前方那个男人,却是个如晴空般温和纯净的人。
柳白简在他的身上没有察觉到丝毫属于剑客的特质,他完全不像是个剑客,反倒是像个簪缨世族里蕴养出来的大家子弟。
“白简,你来了。”坐在上方首位的萧远看见他,出声招呼他道,“过来,见过梅先生。”
柳白简依言走了过去,他来到萧远的身前,对着前方坐着的梅子规作揖,“学生见过梅先生。”
他自称学生,而梅子规乃是先生。
非徒非师,只是单纯教授关系的先生和学生。
柳白简心知肚明,梅子规这等风骨傲气的名剑客,是不会轻易随便收徒的。萧远能请得动他,无非是用了什么手段利诱他答应,但也仅止于此。他们二人的关系,只是学生和先生。
而正如他所想那般,梅子规并没有对他的称呼提出异议,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简短的应道:“我会在府上暂居一年。”
柳白简闻言秒懂,这是答应教授他一年的剑术。恐怕这便是萧远和他利益交换的条件,同时也是梅子规的底线了。
想到这里,柳白简不禁看了身旁萧远一眼,这个人果然很可怕。哪怕只有一年,但是能够说服梅子规这样的明他手段的高超甚至是可怕。
但是只有一年吗?
柳白简不禁暗想,“他”一年习武学剑能学成个什么模样?萧远煞费苦心请来梅子规教授他剑术,但却只有一年的时间,萧远图什么?难不成真的只图他高兴?
如此毫无意义的事情,是萧
远这样的男人会做的吗?
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想不出暂且先按捺下,柳白简将这些心思全都按下不提,转而抬眸看着面前神色平常的梅子规,“接下来一年,劳烦先生了。”
梅子规闻言目光看了他一眼,并未出声。
但是脸上的神色微微缓和了几分。
他虽是受萧远所托,前来镇国公府教授这个小世子剑术,半路师生没什么情分可言。无论学生是愚笨也好还是顽劣,都得教完这一年。但是聪慧知礼的学生,总是让人心下满意的。
更何况这位世子容姿昳丽,独占钟灵毓秀,看着也赏心悦目。如此哪怕是笨一点,也能让人多加包容。
兴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那位城府极深的镇国公府大公子才会如此煞费苦心给幼弟请来名师只为哄他高兴,满足他任性的愿望,梅子规如此想道。
是的,梅子规一直便是如此认为,萧远请他来教导柳白简剑术不过是大人纵容得宠小孩的无礼任性要求罢了,可谓是溺爱了。
一个从未习过武的十五岁少年,突发奇想想要习武学剑,不过是无理取闹。如此年纪,再学也学不出什么来。
武学一道便是如此残酷,错过了便永远都是错过了。
在今日为止,梅子规一直都是如此认为的。
——
次日
天微微亮,不过是刚发出一点光亮,柳白简便从床榻上起来。洗漱完毕,然后拿起了萧远早早给他备好的剑,开门出去了。
他要去的是梅院,自从梅子规入住府上之后,梅院便成了他一个人的居所。柳白简去梅院,正是为了同梅子规习剑。
“先生。”
柳白简进了梅院,便看见一袭水色长袍的梅子规早早侯在那里。
见他来,梅子规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腰间别着的剑上停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是如此明显,柳白简不用猜也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无非是暴殄天物。
柳白简腰间的那把剑,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承影剑。隐于日夜之中,只见其影的承影剑。不列入兵器榜,但却是赫赫有名世人皆可望不可得的上古十大名剑,早已失传。但是却想不到藏于萧远的宝库中,在得知柳白简想要习剑之后,萧远便将它取出给了柳白简。
如此名剑,便是梅子规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下对于柳白简的受宠越发了解。
“习武一道,颇为苦。而习剑,尤为苦。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梅子规对柳白简道。
然后他又继续道,“这三句话,你只需听前两句便可,最后一句乃是屁话。”
“……”柳白简。
梅子规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语气如常,“那是有天资悟性者,肯吃苦方为人上人。若是天资悟性不足,再勤勉吃苦也不过是浪费光阴。”
你这么叼,请你来的萧远知道吗!
柳白简听着他这话都震惊了,他心想这才上课第一天,梅子规就给他说这些,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难道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柳白简不免就多想了。
梅子规将他的脸色尽收在眼,神色淡淡,“我并未针对你,别多想。”
“……”柳白简。
不是,你这样说,我很难不多想啊!
昨天没见到问心剑的风骨傲气,今天倒是见了够。
柳白简微抽了几下嘴角,然后一脸正色的对梅子规说道:“先生所说在理,不过学生认为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不悔。”
闻言,梅子规抬头目光看着他。
“并非是所有行为都需要理由,正如并非所有付出都需要回报。想要做那就去做,听从心的指示,如此方才不悔。若是斤斤计较得失,踌蹴不前,甚至放弃,那后悔不平余生遗憾的是自己。”柳白简说道,“人活一世但求心安。”
梅子规眼里的神色顿时变化,他像是很诧异柳白简说出这番话。微微沉思了片刻,梅子规看向他,“你说的在理,是我以己度人,狭隘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梅子规,“倒是我看轻你了。”
梅子规对着柳白简微微一笑,眼底带着几分刮目相看的欣赏。
对此,柳白简一本正经说道:“偏见会蒙蔽人的双眼,再睿智的人心带偏见依旧如明珠蒙尘,折损了智慧的光辉。”
梅子规闻言一愣,心道这小子莫非是在奚落他?
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顿了顿,梅子规看向柳白简说道,“你想学什么?”
若是其他人还好办,但是面对柳白简这个玩票般学剑习武的世子,梅子规倒是不好按他的方法去教。毕竟照梅子规来看,想学剑先扎个三五年的马步,从每日挥剑百下开始,熬根骨打磨基础。
但是显然柳白简这个世子爷,没那个闲工夫去学这些。萧远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请他来,也不是为了让他天天教柳白简扎马步挥剑的。
柳白简想也不想说道:“我想学剑。”
“学剑术。”他道。
梅子规闻言目光看着他微微皱了眉,下意识就想斥一句胡闹,但是意识到柳白简的身份,最终还是把这两字咽回去了。
“罢了。”他说道,“我便教你一套剑法。”
“你仔细看。”
梅子规对柳白简说道,然后他人便往前一步踏出,霎时整个人气势便变了。
若说之前他是如明朗晴空般让人倍感和煦舒适,那他此时就如同是一片无望无际的深海,深海之下翻涌的是骇人可怕的巨浪。
“刷!”的一下,一道剑光从梅子规宽大的袖中冲出,划破了空际,剑气激荡。
梅子规手持长剑,在光秃秃的梅树下身形步伐交错,手腕抖动长剑翻飞,剑光森寒气逼人,使出一道完整的剑法。
不远处,柳白简站在那里,一眨不眨看着他的耍剑。
脸上神色若有所思。
梅子规的剑已经初涉剑意,他已经摸到了道的边缘。
不愧是当今武道青年剑客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的剑法造诣便是放到修界在他这个年纪都是属顶尖的。
不到三十岁便摸到了剑意的门槛,堪称天才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睡觉去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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