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住处,许宏涛久久不能入眠,他想着见到胡经理的事。他觉得这个人能力特别强,怪不得漠南地区的七个县区全部归他管。他从胡经理这里,得到了许多在别处无法得到的信息。
第二天,许宏涛就从漠南回到了丘泉镇,见到妻子杨梅,他有些兴奋,讲了见到胡经理的事。杨梅说:“厂子里政策好了,确实能多挣钱。但咱们这个厂子,也对咱不错。再说,咱们也是政府里分配过来的,还是好好待在这里吧。”
许宏涛说:“我是学说胡经理的话,也没有想着离开这里。我觉得厂里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杨梅笑了一下说:“再过几年,你能当个副厂长了,也就不用再出去跑了。”
第二天早上妻子上班走了,许宏涛睡了个懒觉,睡醒之后,他想,还是把香山春酒已经在漠南市场上市的消息对厂里领导说一下好些,于是,他便直接来到徐厂长这里,徐厂长正在喝茶,慢条斯理的,右手里还夹着一支烟,看到许宏涛进来了,说:“小许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吗?”
许宏涛说:“昨天下午回来的。”
“这次出去怎么样?”徐厂长问。
“还行吧,每次都有客户补货,只是补的数量不是很大。”
“我给你泡杯茶?”徐厂长问。
“谢谢!不用了。”许宏涛正说着,看到徐厂长已经在拿茶叶和杯子,便上前去,拿过来说:“我自己来吧。”
泡好茶之后,坐在徐厂长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开始讲了香山春酒在漠南上市的情况。
许宏涛讲的时候,徐厂长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提问,只是默无声息的抽烟。
许宏涛讲完了,徐厂长说:“你觉得香山春的最大优势是什么?”
许宏涛说:“包装好。当然,这个包装好,是朴素中见真诚的那种,虽然整体并不奢华,风格显得朴素,但是用的材质特别好,基本是无可挑剔。香山春酒给人的感觉是在真诚的做生意,有一种让人特别喜欢的感觉。”
许宏涛说这些话的时候,徐厂长依然是静静的倾听,没有提出质疑。许宏涛发现,徐厂长在沉思,于是便停下了讲述,端起眼前的茶杯,开始喝茶。
“企业越来越难搞了。”好大一会儿,徐厂长才说出这么几个字。之后又沉默下来。许宏涛抬头望望徐厂长,发现他手里的烟已经快要燃尽了,便站起身来,掏出烟盒走上前去,给徐厂长敬上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之后退回到沙发上坐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在默默地抽烟。许宏涛早已经没有提出想法的冲动了。如果在两年前,他还会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但经过几次受挫之后,他一点儿也不愿再说了,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你感觉咱的酒在漠南市场的销量会增加吗?”许宏涛正要告辞的时候,徐厂长问。
许宏涛想了想说:“我估计要增加也会特别难。再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增加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能保持,也算很不错了,毕竟每个县只有两三个客户在零售,每个店的销售额度也是有限的。”
徐厂长轻微的点了点头说:“就是,单靠几个店,是没法和人家大面积投放市场相比的。”
“怎样才能把销售量搞上去呢?”徐厂长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许宏涛。
许宏涛听到徐厂长这句话,多少有些意外。他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你还在想怎样把销量搞上去这件事?你早先在干啥呢?你前怕老虎后怕狼,这会儿越来越难搞了,你才想到怎样把销量搞上去,市场是由你说了算的吗?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他沉默了一会儿,故作思考状,之后说:“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得整个改换包装,调整价格,改变销售策略。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许宏涛说得轻描淡写,他内心深处,已经没有了两年前的冲动了。而且,他隐隐感觉到,也许有一天,自己会自立门户,开创一番事业。有些事,不应该对别人说得太清楚太明白。再说,徐厂长也不是特别适合他辅佐的好老板。
徐厂长说:“彻底改换包装,调整价格,这是一件大事,弄不好投进去的钱会很难出来的,而且,从设计到投产,得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好搞的。”
许宏涛望着徐厂长,没有说话。他心里想,这也难,那也难,难道因为难就不搞了吗?咱们做起来这么难,别的厂子是怎么做得出来的呢?于是,他跟着徐厂长的话题说:“是很难的,再说,确实得投资一大笔钱的。”
这时候,王厂长进来了,许宏涛掏出烟来,每人敬上一支,之后说:“王厂长可能有事吧,我先走了。”
王宏兴说:“也没有什么事,坐坐再走吧,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出去怎么样?”
许宏涛回到沙发上坐下,把这次出去的见闻又讲了一遍,并且重点讲了香山春酒业在漠南上市的情况。
讲完之后,王宏兴说:“这些***,不知怎么搞的,哪来那么多钱,一下子就那么强势的进入了。咱们酒厂如果有钱,出他五六个新品,派上五六个业务员,也去别的地区,像他们一样,开拓新的市场。”
王宏兴说完,哈哈笑了。许宏涛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看到徐厂长也笑了笑,但那笑,有些勉强。他知道徐厂长这人,没魄力,畏首畏尾,不敢放开胆子去想,更不敢放开胆子去干。而王宏兴这人,性格上要比徐厂长豪爽得多,能放得开,几个人在一起聊天,正事也好,闲聊也罢,他都会引得高超迭起,但往往是说过之后,没有了下文,好像许多事都是临场发挥的,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许宏涛发现,临场发挥,说过之后完全忘记,这是王厂长的一个特点。
许宏涛曾分析这两个厂长,徐厂长不作为,这固然是性格原因,怕有风险,也怕失败,想稳中求进,但市场竞争是残酷的,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因而到了如今的举步维艰。而王厂长,也许是圆滑,也许是没有理想,也许是没有用武之地,总之,他仿佛在积极参与每一件事,又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做。任何一个场合,他会和大多数人的意见一致,用自己的语言风格把大家的意思再讲一遍,好像表了态,又好像什么态也没表。下去之后,只要徐厂长不安排,他好像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忘完了,什么也没有说似的。
因为王厂长的参与,几个人又说些别的,刚才较为沉重的话题早忘记了,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仿佛许宏涛报告的是自己的产品占领了漠南市场一样。
离开徐厂长的办公室之后,许宏涛想,想让徐厂长大刀阔斧的来几项新的措施,让企业活过来,而且活得生机勃勃,显然是不可能的,就不要抱这方面的幻想了吧。他这样告诫自己。
许宏涛来到柳中强的办公室,柳中强正在弯腰刷皮鞋,许宏涛说:“柳科长要出去吗?”
柳中强说:“不出去,闲得没事干,就只有找些活儿干干。”说罢哈哈大笑。
许宏涛说:“就是,鞋油也便宜着呢,一支金鸡鞋油才一元五角,天天刷也能用一个月,比抽烟便宜多了。而且还让别人感到你这人特别干练利索。”
两个人说笑几句,互相递了烟,许宏涛说:“这次去漠南市场,宁夏的香山春酒上市了,包装好,质朴又显得大气,价格也适中。”
看到柳中强在望着自己,许宏涛便详细介绍了香山春系列酒在漠南市场的情况。之后说:“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咱们地区上市。到那时候,咱们的日子也许会更不好过。”
“这市场真正是几天一个样子,每年都会有新的品牌出来。面对人家大厂子强大的市场竞争力,咱们这小厂子越来越难以应对了。多亏人员少,费用低,才不止于倒闭掉。”柳中强说。
许宏涛听到柳中强关于人员少,费用低的话,他从心底里一点儿也不认同。难道人员少就是一个企业生存的唯一出路吗?他觉得企业要发展,人员不但不能太少,而且要跟生产和销售成正比,让每个人都有事可干,而且把自己的事干好,这才是最关键的。
柳中强说:“咱的厂子资金短缺,没有充足的资金支撑,做什么事都难。”
许宏涛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出了柳中强的办公室,许宏涛想回老家一趟,便去了妻子杨梅所在的集体办公室,和别人打过招呼之后,许宏涛对杨梅使了个眼色,把她叫到外面,说了自己回一趟老家的想法,杨梅说:“那你回去吧,也好久没有回去了,回去看看也好。”
许宏涛回到住处,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带的东西,便搭车去了老家的那个乡镇。有两三个月没有回去了,他得见一下父母,也想和父母说一件事。
许宏涛上次回家的时候,父亲曾对他说,想翻修一下家里的房子,或者另盖几间。许宏涛家的房子是包产到户不久修建的,全部是土木结构,墙体用的是土坯,木料不好,都是凑合起来的。这几年许宏涛的收入也多了起来,家里也逐渐攒了一些钱,上次回家,父亲曾向他提出,说有一个想法,想把家里的房子拆除了另修一下。父亲说了很多,说到村上好些人家已经修了砖混结构的平房,外墙贴了瓷砖,房子里亮堂,外面看着也漂亮。
许宏涛知道父亲的钱是不够的,但他提出这个想法,是知道许宏涛这几年挣了些钱,他觉得儿子只要同意修建,一定会拿出些钱来。只要儿子支持一下,修几间房子或把整个院子重修一下,也不会是多大的事。许宏涛上次对父亲的提议没有表态,他也曾想过支持一下父亲,满足他的这个愿望。父亲六十多岁了,和母亲辛苦了多半生,整天在地里干活,没有个休息的时间,即使雨天,也有喂牛垫圈之类的活儿。所幸的是这几年农村的活儿少了,做庄稼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没有再养牛,院子里也干净了,如果修几间砖混的平房,亮亮堂堂的住在里面,享几年清福,也是他对老人的一种孝行。但他的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自己那点钱,也许不久会用得着。.
回到家里时,已经下午四五点钟了,父母正吃下午饭。在许宏涛的老家,每天吃两顿饭,早上一顿在十点左右,下午一顿在四点左右,没有早餐和晚餐。看到儿子回来了,母亲赶紧给他盛饭。下午饭是面条,平时是按两个人的量做的,许宏涛吃了一碗面条,又吃了一个馍。下午,父母原来准备去平整原畔上的那点菜地,因为儿子回来了,便没有再去。
许宏涛知道后,对父亲说:“地里有活咱就去地里吧,在家里也闲着。”
父亲说:“没有要紧活,是前几天把菜收完后,辣椒秆、烂白菜根、萝卜根没有清理。不急,等我有空了再清理吧。”
下午几个人坐在院子里说闲话。父母问许宏涛这段时间生意怎么样,许宏涛说:“一般吧,跟去年差不多。”父亲问:“欠账还多吗?”许宏涛说:“多得很。”父亲沉思了一会儿说:“欠账的事不要大意,有些生意人把货卖了,货款挪用了,到头来你去收账时,他们拿不出钱来,这就麻烦了。”
许宏涛说:“你说的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但是不欠账没有人要货。欠了账又难收,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
父亲又一次提醒他说:“你把欠账这事要当一件大事,不要想得太简单。到时候厂里向你要钱,所有的责任全都是你的。这事如果处理不好,有可能把你弄烂包了。”
许宏涛听得出来,父亲在这事上的担心。而他说的烂包,许宏涛也听得明白,就是破产的意思。去年一次回家,父亲问起他手里的欠账数量,许宏涛说将近20万元,把父亲吓了一跳,父亲说:“咱不干那工作也行,但是不能惹下祸端。你手里那么多的欠账,如果那些人还不了,还不是要咱赔?那时候咱拿什么赔?”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