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哲丝毫不怯场,年羡霖到有了几分欣赏,他这样的武将和寻常文官不同,军伍出身的他更喜欢有朝气有锐气的人,藏头露尾的,他最不喜。
等再看向苏哲落笔的内容,年羡霖一惊。
“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全篇五十六个字,篇幅并不算长,却字字都能掀起年羡霖内心的波澜。
只这五十六个字,年羡霖便仿佛看到一郁郁不得志,偏居乡村的将领壮志未酬,渴望上边疆战场为国效力的画面。
那种满腔豪情不得发泄,杀敌之志不得舒展的苦闷,曾几何时不正是他自身的写照?
看了一眼瞪大眼睛的年羡霖,苏哲轻笑一声,直接扯过一张新纸,再下一剂猛料。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鬃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若说刚才那首陆游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二首》之一只是让年羡霖震撼于苏哲的才华,同时对自己当年的遭遇有感而发的话,那么接下来这首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就如同一支追心箭,扎进了年羡霖的心坎。
女子最怕美人迟暮悲白发,男人最怕将军老矣眼昏花。
对于年羡霖这样大半生戎马生涯的老将军来说,最难接受的就是年纪渐长,力不从心无法再上阵杀敌的事实。
只是这是天道伦常,任何人都左右改变不了。
而多年来,内心的苦闷从来只有年羡霖独自咀嚼消化,而今天,苏哲两首诗,一首说中了他的过去,一首戳中了他的现在和未来。
便是将军老矣,也有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情壮志。
内心汹涌如风雷激荡,年羡霖看向苏哲,由衷道:“好诗!”
当然好了。
五千年传承下来的精粹,多少文人墨客为之惊叹,传承千年而不朽的文化瑰宝,怎么会不好?
苏哲笑得很含蓄,他说道:“只是心有所感,若说好,还是年将军一生戎马,为国为家的英雄事迹感动了晚辈,如此才有这两首诗的问世,故而好也是年将军的。”
年羡霖乐了,说道
:“诗是好诗,但这字属实配不上这两首诗的境界,回头我找人誊抄一遍,挂于书房之上,可否?”
苏哲点头道:“晚辈的荣幸。”
年羡霖哈哈一笑,对苏哲的感官好上不少。
“我就说,元帅之子如何会是个纨绔?眼下看来,世人果然多是狗眼。”
苏王,那是大多数人对苏洪烈的尊称。
而元帅,才是苏洪烈的老部下习惯的称呼。
这一点如同宋之问等人已经习惯了跟人叫一声王爷,可年羡霖这里却始终只叫元帅不变。
“我还记得,上次见你时,你才这么大。”
年羡霖说着,抬手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个高度。
苏哲郝然道:“一晃神,十多年了。”
“是啊,十多年了。”
年羡霖有些感慨,道:“元帅还好吗?”
“好的很,挥舞起鞭子打起家法来,麻溜非常。”苏哲一脸苦闷。
年羡霖哈哈大笑。
“今日你来,所为何事?”
苏哲正色道:“当个说客。”
年羡霖挑眉,摆摆手,左右伺候的侍女们立刻退下。
凉亭内,只剩下了年羡霖和苏哲两人。
苏哲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把匈奴扣关雁门关的绝对机密说了出
来。
“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此战已经决定要打,那么主将人选就是重中之重,然而朝野上下,善战者不多,如同年将军这般对匈奴作战有丰富经验的老将更是凤毛麟角,故此还请年将军能出山,抵抗匈奴。”
年羡霖的眉头始终紧锁,等苏哲说完之后,他不紧不慢地用毛巾擦着手,说道:“是你的意思,还是元帅的意思?”
“是皇上的意思。”苏哲坦然。
果然如同女帝所说,年羡霖对朝廷,或者说是对皇室怨气十足,他冷笑一声,道:“不用我时弃之如敝履,用我时又言辞恳切,让人如何能服气?”
苏哲并没有急于辩解和证明,而是反问道:“以年将军的见多识广,可否指点晚辈,尊贵如皇权,狩猎天下,长久否?”
年羡霖挑眉道:“这话,大逆不道。”
“若是旁人,晚辈断然不敢说这的确大逆不道的话,但凭心而论,天子皇权,也未必持久,臣强而欺主少的例子,可还少了?不说历史,就讲当今,圣上初登基不久,皇权暂未稳固,便是如此,就已经有不少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皇权尚且如此,这天底下,谁能保
谁的长久?”
“历史传承至今,我观古今天纵奇才者如繁星亦如恒河之沙,但最长国祚不过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