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哪朝哪代,当官都是个铁饭碗。
当官说好也好当,好当在它是个铁饭碗,别得罪上司,稍微照顾着下面的人给你办事儿,不惹出祸来,哪怕走不到多高的位置,但是按部就班地提拔,多数也能有个善终。
可当官也是天底下最难的事情,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八个字,就是当官儿是否合格的铁律标准线。
绝大多数时候,百姓的利益和权贵阶层的利益是有冲突的。
身为父母官,怎么控制好这种冲突,将其中和,让百姓能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又不至于太过得罪权贵阶层,这是一门极深的学问。
而一旦做好了这一点,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能感受到谁是好官,真正地在为他们着想,也能知道谁是狗官,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
所以这个普通小贩的一句话,让苏哲对这位杨崇山的初始印象,很好。
苏哲和小贩说话的功夫,摇摇晃晃地来了一顶轿子。
轿子在杨府门口落下,从里头出来一名身穿官服,神色疲惫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相貌不差,但斑白的鬓角却体现出他的精神压力极大。
“杨大人,这两个人编排
你的不是!”
见到这中年官员,小贩立刻喊道。
杨崇山一愣,看向苏哲二人,拱手客气道:“不知二位是?”
“宫里来的。”
苏哲四个字,让杨崇山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抬手一引,道:“还请二位进府一叙。”
杨崇山也没忘记了那名小贩,扭头对他笑道:“王二麻,最近生意怎么样?”
王二麻笑嘻嘻地说:“承蒙杨大人的关照,生意还不错,这不,赶着给同福楼送货去呢。”
“那就快些去吧,别耽误了送货···还有,不准再去赌坊赌钱了,否则你老娘和你老婆再拉着你上公堂,本官定打你的板子。”
王二麻脖子一缩,嘿嘿笑着应了几句,连忙挑起担子一溜烟跑了。
带着苏哲和滕朝忠入府,杨崇山才说道:“那王二麻本来是个世代做豆腐生意的,在顺天府也算是老字号,守住那点祖产日子过得也算是不差,但自从他学会了赌钱,把家底赌了个干净,他爹也给气死了,他娘和他妻子没办法,就拉着他上了公堂,要告他一个不孝之罪。”
“本官见王二麻秉性其实不坏,只是被赌
给误了,于是便给了他一个机会,帮他重新捡起了祖传的手艺,眼下日子虽然同样清贫,但至少比之前不人不鬼的样子要好多了。”
苏哲闻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杨大人做的很对。”
一边说话,苏哲一边在观察杨府内的情况。
整个杨府其实不小,但这是朝廷发给顺天府府丞住的公房,杨崇山有使用权但没有所有权,看其陈设,多半已经很老旧了,别说一些奢侈品,就是寻常的家具,也都是多年没有修缮过,而显得破落。
此时,苏哲嗅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伴随着强烈的咳嗽声传来。
“莫怪,那是内人,内人身染重疾已经多年了,全靠药吊着,所以家里的味道不太好闻,也不清静。”
杨崇山尴尬一笑,不过他显然很懂潜规则,艰难地从怀里摸出了一点碎银,有些不好意思地送到苏哲面前,说:“宫里来人,一路辛苦,这点茶水,见笑了···”
滕朝忠看着杨崇山手里的碎银,有些心酸。
宫里的人出去办事,多半是要收一些好处费的,这是默认的规矩,若是宣读高升的圣旨之类,茶水就更多了。
这
也是为什么之前苏哲说带滕朝忠出来吃点油水。
可现在,滕朝忠突然有些厌恶这个潜规则。
就在滕朝忠以为苏哲肯定会拒绝的时候,他却看见苏哲把这点碎银接了过来。
滕朝忠瞪大眼睛,疑惑又不满地看着苏哲,几次张嘴欲言,但都忍了下去。
心里头,他对苏哲的评价也降低了几个档次。
这世子爷,实在太贪了,这种钱都去拿!?
苏哲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大约一两不到,对比杨崇山的身份,很寒酸了。
“杨大人,你知我二人是宫里来办差的,实不相瞒,对杨大人来今儿个我们二人办的是一件大好事,杨大人这点茶水,也着实寒酸了一些。”
杨崇山更加尴尬,说道:“若是寻常,本官必然不会小气,但无奈家中内人常年需要服药,全家只我一人的俸禄,实在拮据。”
说着,杨朝山怕苏哲不信,还挽起了袖子,露出官服下面的内衬,说:“不怕二位笑话,这衣服都是打了补丁的,缝缝补补,能穿暖就行。”
滕朝忠一个大男人,眼眶都红了。
他没见过这么清廉的官。
“杨大人身为府丞,想要弄点油水再简单
不过,何至于此?”苏哲问了一个极为扎心的问题。
杨崇山显然没想到苏哲这么直接,他愣了一下之后,并没有义正言辞地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