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的事情告一段落,鹿溪书院的学生们忙碌了几个月,如今总算是得了空,能够好好休息一下。徐承裕体谅大家辛苦,便也没急着让书院开课,而是留了几天的假期让学生们稍事休整,等养足了精神再继续读书学习。
这一日, 徐承裕一大早便将书院师生召集在山门前,说是要迎接一个人的到来。
苏旗等得有些困倦,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山长,到底要等什么人啊?搞这么大阵仗,还得让我们全体师生来迎接,难不成陛下又来了?”
“若真是陛下要来,会让我们现在才知道吗?那不得早就沐浴更衣, 列队跪迎了?”说着,顾云霁不免也有些好奇,看向身旁的徐承裕,“老师,是谁要来啊?您也不告诉我们。”
徐承裕笑着捋了捋胡须,神神秘秘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顾云霁闻言心中更加困惑,却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
大约一个时辰后,远方的青石路上终于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支队伍,朝着山门缓缓行来。
队伍浩浩荡荡,约莫有七八十人。为首的是一个敲着铜锣开路的衙役,还有两个官差举着牌子走在两侧,待到靠近,顾云霁才发现那牌子上面写的是“钦差”、“回避”。
队伍在山门外停下, 中间的轿子上下来一个钦差打扮的官员,满脸笑容地朝徐承裕走了过来:“徐山长, 好久不见呐。”
徐承裕同样笑着迎了上去:“大人一路辛苦。”
见到来人, 顾云霁眸子睁大,惊讶地问道:“……潘大人?原来老师让我们等的人是您?”
潘时良闻言转过头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含笑:“不错,正是我。一年未见,顾公子长高了许多,人也愈发俊朗神气了,如此对比下来,倒是衬得我老态尽显啊。”
顾云霁这时才注意到,不过一年的时间,潘时良就已经苍老了不少。他脸上皮肤粗糙,鬓角斑白,双颊瘦得凹陷,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潘时良自去年起主理河务,修建水利工程实施束水攻沙之策,如今一年过去,黄河泥沙清理已经初见成效,他自己却也仿佛老了七八岁。
看来他果然是对此倾尽心血日夜操劳,否则,也不会被磋磨至此了。
顾云霁心中感慨,连忙说道:“潘大人操持河务,兴修水利,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千秋大事, 是朝廷的大功臣,您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是勋章。大人如此勤于公务,辛苦为民,应该是我等安享其成的无用书生感到羞愧才对。”
潘时良哈哈一笑,心情很是愉悦:“顾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此番你们鹿溪书院协助杭州官府安抚流民,功劳卓著,和江南其他州府比起来成效都是顶好的,连京城都对你们的事迹有所耳闻呐!”
顾云霁倒没想到事情居然能传得那么远,连京城都知道了,感到意外的同时,又连忙谦虚道:“鹿溪书院本就常受杭州官府资助扶持,之前既然官府有需要,我们便不能袖手旁观,不过是尽己所能帮帮忙罢了,也没做什么,就当是回馈杭州百姓了。”
十六七岁正是心骄气盛的年纪,更别说顾云霁这种得到过皇帝接见勉励的少年天才,如今又在流民安置之事上,做出了令朝廷瞩目的功绩,他却还能做到不骄不躁,谦虚自持,可谓是十分难得。
这样想着,潘时良对顾云霁越发欣赏,笑着道:“这一路上我沿河巡视下来,发现从杭州府过来的工人身体是最结实的,不像是别的州府百姓那样干瘦,可见他们已经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饱饭,这都是杭州官府和诸位的功劳。”
顾云霁这时才想起来,潘时良此次是以钦差的身份出行的,于是问道:“所以潘大人是奉旨专门巡查沿河水利工程,查看流民安置情况的吗?”
潘时良微微一笑:“不错,但我此番前来鹿溪书院,还有另一个目的。”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打开旁边衙役抱着的一个锦盒,从中拿出一个金黄色的卷轴,郑重地将其捧在手里,随后转过身来正面朝向众人,神色肃谨,朗声道:
“鹿溪书院众师生听旨——”
顾云霁见状有些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立在原地,直到被身侧的徐承裕扯了扯衣裳,他才瞬间回神,连忙学着众人的动作跪伏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鹿溪书院山长徐承裕,学生顾云霁、程炎、苏旗等,秉心克慎,奉植惟勤,助杭州府诸官员安置流民,抚定人心,勋绩殊卓,可堪天下士子率表,特赐朕御笔亲书牌匾一座,以示嘉奖。望尔等今后再接再厉,治学不怠。钦此——”
话毕,众人齐声再拜:“鹿溪书院师生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徐承裕接过圣旨后,潘时良又朝身后的官差招招手,让他们抬上来了一座木质牌匾,上面写着八个遒劲的大字:抱朴守正,笃学敏行。
将圣旨实实在在地握在手里,顾云霁还是有点恍惚,不敢相信地问道:“这圣旨,还有这牌匾,真是陛下写的?陛下真的嘉奖我们了?”
顾云霁此时的反应,方才看出些未经世事的少年人稚气。听到他的疑问,潘时良肯定地回道:“是,这都是真的,陛下真的嘉奖你们了,不仅有圣旨和牌匾,朝廷还会将你们的事迹登在发往各地的邸报上,让天下官员士子全都知晓。”
“这么说,我父亲在北疆也能看到了?”苏旗神色之中难掩激动,拿过圣旨反反复复看了个遍,“学生顾云霁、程炎、苏旗等……啧啧啧,这可是陛下的嘉奖,上面还清清楚楚提到了我的名字,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程炎看得好笑,调侃道:“你不是从小就认识陛下,还和他一起放过炮仗吗?你们那般亲近,他什么话你没听过?这回不过是顺嘴提了一句你的名字,也值得你如此激动?”
“这能一样吗?”苏旗不赞同地把眉毛一横,“这可是正式的诏书,要登载邸报昭告天下的!多少人当了一辈子官都没接过陛下的圣旨,咱们区区一介学生,不过就是在杭州府读书的时候帮了帮官府的忙,谁能想到这都能受到陛下的嘉奖,我可以吹一辈子的!”
被苏旗这么一说,顾云霁倒想起来了,于是看着潘时良问道:
“潘大人,我们鹿溪书院仅仅是在官府安置流民的时候前去帮忙,就得到了陛下御赐的牌匾。那主理流民事务的杭州府官员们呢?他们也是忙前忙后了几个月,总不能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吧?”
潘时良笑道:“朝廷向来奉行有功当赏,自然不会漏了出力最多的地方官,此番杭州府的官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嘉奖褒扬。
“特别是知府陆显知,他马上就要升官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会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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