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漫洗漱过从楼上下来, 院子里依旧是鸭飞狗跳,鸭子扑棱着翅膀正四处逃窜。
蜥蜴已经追累了,明显没有先前那么卖力。又追了几圈后, 趴在地上伸着舌头, 一喘一喘的。
简灼白见势也扔了手上的刀,双手扶着腰, 呼吸微沉。
鸭子感觉威胁小了,逐渐放松戒备,缩在一边肚子一起一伏, 明显累得不轻。
奚漫站在屋门边上, 目测了一下鸭子离自己的位置, 她不敢徒手抓那玩意,逡巡四周找趁手的工具。
看到门后有个水盆,她半蹲下身拎起盆背在身后,悄悄地朝鸭子那边挪几步。
趁其不备, 一把扣住。
“嘎嘎~”闷闷的鸭叫声从盆里传出, 奚漫心里有点怵,生怕它啄破盆底探头咬她。
双手压着盆, 她因为害怕手臂微微颤抖着, 对那边高大的男人喊:“简灼白, 你快点过来呀!”
简灼白闻声转头, 看到这边的一幕, 他挑了下眉,抬步走过来,笑着揶揄:“我和蜥蜴忙活半天,功劳让你给抢了?”
“这叫智取。”
简灼白笑了:“分明就是坐收渔利,它要是没跑那么累, 你扣它一个我看看?”
男人站在她跟前,颀长的影子笼罩住她,衬得她蹲下来的身躯越发娇小。
盆不大,鸭子还在拼命挣扎,引得奚漫手里的盆不断晃动,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她急了,抬头看向男人俊逸的脸:“你还站着干嘛,过来接手啊,我有点害怕。”
她干净的眼底透出几分不安,简灼白知道她胆子小,不知道刚才怎么有勇气做这事的。
他忙蹲下来,按着盆,一手伸到里面把鸭子拎出来。
“嘎嘎~”
奚漫惊得忙站起身,连连后退几步。
简灼白看到她的表情,一时乐了:“还真是娇贵的公主殿下,连这玩意儿你都怕?”
奚漫盯着他手上的鸭,并不在意他的调侃:“长的是不吓人,但是想到它喜欢吃蚯蚓和毛毛虫,没准肚里现在有好几只它们的尸体,我就有点心里发毛。”
“农场里养的鸭谁吃那些东西?怕虫子就算了,连吃它们的鸭你都怕——”
简灼白看一眼她粉嫩的脸颊,吊儿郎当道,“那吃鸭的我你怕不怕?”
空气滞涩了两秒,奚漫瞪他一眼:“你好意思笑我,要是没有你,我会那么怕虫子?”
“怎么还赖上我了?”简灼白上前两步靠近她,奚漫警惕地扫了眼那只鸭,又跟着后退,“谁让你以前捉毛毛虫放我文具盒里。”
简灼白没再上前,想起小学二年级的那个暑假,他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你知道是我干的?”
“我又不傻,怎么不知道是你?何况你还写了小纸条。”
“你那时候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谢谢你!”奚漫气乐了,“那次之后,我把你名字刻进我脑子里,从此再也没忘。”
语落,对面传来男人愉悦的笑声。
原来她那么早就记住他了。
“你还笑!”奚漫愤愤地瞪他。
简灼白嘴角的笑意收起,给她抓毛毛虫确实是他不对,但还真不能全怪在他头上。
当时是二年级升三年级的暑假,每个班级的前三名跟着老师参加夏令营,他和奚漫自然也在其中。
学校要求学生全面发展。
那个暑假,他们小小年纪就被各种各样的训练安排的缓不过气,每天一睁眼就是琴棋书画,男孩子还要学射击、击剑,女孩子跳芭蕾舞,学画画。
简灼白见过她跳芭蕾的样子,是她们那群学生里最出色的,穿着舞裙轻盈旋转时,像一只翩然起舞的白天鹅,连老师都夸她跳得好看。
有天傍晚,老师难得允许大家放松,给所有夏令营的学生放动画电影。
多媒体教室里,简灼白当时刚巧就坐在奚漫旁边。
那天晚上她在看电影,简灼白在看她,那时候不懂什么是喜欢,只是单纯觉得她好看。
而且,简灼白很早就认识她了,早在这次夏令营之前。
有次他和几个发小去秦家找秦赴,她也在。
沈温和秦远几个人在院里晒着太阳打游戏,她手里拿着一只很漂亮的风筝,每一局游戏一结束,那群人热火讨论时,她都会小心翼翼扯一下沈温的袖子:“三哥,我们现在能去放风筝了吗?”
结果那群人又开了一局,她只能继续等在那里。
秦远调侃道:“老三的亲妹妹跟着母亲在国外,本以为能清闲点,没想到还得给别家带孩子。这小跟屁虫总黏着你,都快成你身上的挂件了。”
另一个人接话:“一个小屁孩,跟着咱们有什么好玩的,还是老三脾气太好,惯着的。”
他看向奚漫,“妹妹,毕竟不是亲哥哥,哪能老陪着你,他也得有自己的生活啊。你怎么不去找好姐妹们玩,这么黏人,以后你三哥结婚了你可怎么办?”
奚漫被说的脸有些红,抿着唇不说话,拿着风筝的指节微微泛白。
她不小了,听得出来大家话里的意思,她老缠着沈温,给他们带来了困扰,玩不尽兴。
沈温睨了那人一眼,安抚地摸摸她的头:“这些人爱开玩笑,别理他们,三哥再玩两局就陪你放风筝。”
奚漫乖乖在他身旁站着,看着他手上的游戏,眼眶微红,没有说话。
今天是他去家里找她,说要带她放风筝的,结果又来这里玩。
他刚才也说再玩两局,可是已经好多个两局了。
简灼白当时就在二楼,秦赴卧室的阳台上。
郭允他们几个玩魂斗罗,他觉得没意思,过来透透气,不料看到这样的一幕。
“她是谁?”简灼白问秦赴。
秦赴刚输了一局,走过来,往世了,他父亲很忙,没时间管她,沈温的父亲在生意上依附奚家,沈温偶尔带带她,时间一长,她就黏着沈温。
沈温大她那么多,跟着他有什么好玩的,我就不爱跟我哥那帮人玩,有代沟。灼哥,你说这小千金是不是缺爱,谁对她好点她就黏上去,看不出沈家是巴结他们家的吗?”
简灼白没说话,定定望着
小女孩和他差不多大,生的粉雕玉琢,很是好看。
那群人坐着,她拿着风筝站在沈温身边,局促地混进那群沉浸游戏的大男孩中间时,她显得格格不入,拘谨又落寞,像个孤单的小可怜。
,让她上去跟那帮人玩呗,别老在这儿,楼上也挺热闹的。”
旁边男生笑:“那群皮小子也不会无聊到陪小姑娘去放风筝啊。”
简灼白不爱管闲事,但是再让他们一言一语下去,那小千金可能要被说哭了。
见沈温打着游戏无动于衷,他趴在阳台的窗前,朝?”
奚漫惊得抬起头,对上一双好看明亮的眼眸。
她忙把风筝背在身后,不自觉后退了两步,结果不小心撞在沈温的手臂上。
没多久,游戏输了。
“三哥,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里隐隐露出哭腔,忐忑地看向沈温。
沈温原本玩得上头,心里有些不悦,正要发火,察觉女孩不安的情绪。
他神情一怔,面色柔和下来。
游戏机扔在一旁的桌上,沈温捏捏她的脸:“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三哥不玩了,陪漫漫放风筝好不好?”
奚漫强绷着的情绪在他温柔说话的这一刻,忽然绷不住,金豆子一颗颗掉下来。
沈温帮她把眼泪擦掉,接过风筝,牵着她的手对那帮人道:“走了,你们玩吧。”
他一走,众人感叹:“老三对那小孩是真宠啊,刚才若是我就发火了。”
听到“宠”这个字,简灼白想到刚才沈温一闪而逝的不耐,冷嗤。
抬眸看着远去的那两道背影,秦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小千金是不是缺爱?
没来由的,他当时生出几分怜惜来。
沈温对她有那么好吗,不见得。
她黏着他,或许只是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比沈温对她更好的了。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算真的对她好。
秦赴的话不怎么好听,但应该是事实。
那位小千金,挺缺爱。
简灼白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
那天之后,他却时不时想起小女孩孤单无助的身影。
他第一次冲动地想要保护一个人。
他想带她一起玩,让她感觉到被人爱。
然而后来简灼白再去秦家,即便看到沈温,他也是一个人,奚漫没有再跟着他。
那群人问起他的跟屁虫呢,沈温玩着游戏,漫不经心:“自己在家看书呢,上次被你们开玩笑,都不爱跟我出门了,说要好好学习。”
简灼白已经太久没见过她,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夏令营,他都没发现,奚漫跟他在一个学校。
听说她是她们班的第一名,还真是如沈温所说,在好好学习。
奚漫对着荧幕上的动画电影正看的认真,后来电影里的毛毛虫受伤了,她流出眼泪来:“毛毛虫好可怜。”
简灼白朝荧幕上看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声:“一条毛毛虫有什么可怜的?”
奚漫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转头看过来。
她眼睛里还沾着水雾,楚楚动人。
女孩吸了吸鼻子,跟他较真:“她为了救好朋友受伤了,当然可怜。”
之后继续转头看向荧幕。
她显然没有认出他来。
简灼白张了张口,正想说话,奚漫忽然又开心起来:“真好,毛毛虫没有死!”
简灼白没有打扰她,也跟着看。
这是澜大动漫设计专业学生的毕业作品,讲的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小麋鹿在森林里游荡,无意间结识了一条毛毛虫,她们成为朋友,一起患难与共。
“我好喜欢毛毛虫啊。”电影结束时,她对着荧幕感慨,眼神里泛着璀璨的光。
简灼白看她一眼:“喜欢它什么?”
奚漫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的眸子纯粹又无辜:“它可爱啊!”
她提到电影里的毛毛虫,眼睛炯炯有神,比先前黏在沈温跟前的那副可怜样好看多了,也顺眼多了。
她说她喜欢,简灼白就从外面捉了一条,偷偷放进了她的文具盒里,想给她惊喜。
他当时还很有模有样地写了张小纸条:可爱的毛毛虫,送给可爱的你。
次日一早,女孩打开文具盒,直接吓哭了。
那哭声,惊天动地!
简灼白当时吓得手足无措。
生平第一次想讨女孩子喜欢,还失败了。
老师发现后,很生气地问是谁干的,简灼白没敢承认。
所以他一直以为,奚漫不知道是他。
不过因为心虚,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简灼白都不敢主动上去跟她说话。
现在想想,前一天傍晚她跟他说毛毛虫可爱,第二天就得了一条,还写了小纸条。
很难猜不到是谁干的。
……
思绪回转,简灼白拎着手里的鸭子往厨房走:“你们女生就是喜欢口是心非,嘴上说着喜欢,真给你了你又不要。”
奚漫蹲在厨房门口,摸了摸蜥蜴的脑袋,横他一眼:“异次元和现实要分清楚的好吗,动画里的毛毛虫确实很可爱,你自己抓的那条长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
简灼白回头看她一眼:“知道是我,当时怎么不告诉老师?”
“要不是因为那张纸条,我肯定就告诉老师了。”
纸条上的话很幼稚,但说明了他当时的行为是善意的,就是人蠢了点。
那事之后,简灼白在她脑海中的印象就是,长得很帅,成绩很好,但就是有点不太聪明。
她甚至都想不明白,做事情有点笨拙的一个人,成绩是怎么那么好的。
奚漫一抬眼,发现简灼白在厨房里,拿绳子将鸭五花大绑了起来,手里拿着刀跃跃欲试,好像不知道从哪下手。
简直跟她印象里那个笨拙的形象,完美重叠。
她站起身:“你不会杀鸭?”
“我又没杀过,这可是人生第一次。”简灼白刚才就是不知道从哪杀好,才一不留神,让鸭飞出去满院子乱跑。
奚漫有些无语:“那你买活的回来干什么?张姨又不在。”
“活的新鲜啊。”简灼白看过来,“你一个会做饭的,没杀过鸭?鸡杀过没有,应该流程都差不多。”
奚漫靠在旁边的中岛台上,赶紧摇头:“我毛都没拔过。”
她不敢碰鸭,当然也不敢碰鸡。
以前**鸭这种食材,前期都是莫姨帮她处理,她看着这种禽类的活物不敢下刀。
也就鱼虾蟹这种水里的产物自己还能行。
看简灼白摸不着北的样子,她轻笑:“你不是要给我露一手吗,结果连鸭都杀不了,简直有损你的英明。”
“你懂什么?”简灼白撂了手里的刀,摘下围裙走出来,站在奚漫跟前,“我这是心地纯善,不忍杀生。”
“嗯,吃的时候真香。”
“……”
简灼白眉头微挑,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中岛台上,上身前倾,那张英俊利落的脸靠过来:“笑话我?不然你来?”
他离得太近,将奚漫圈禁在逼仄的空间里,强烈的雄性荷尔蒙将她完全罩住。
奚漫心跳漏了几拍,抬眸撞进他深重的眼底,又匆忙偏头避开,额头不经意擦过男人简洁流畅的下颌,传来细微的痒。
她抿了下唇,小声嗫喏:“鸭是你买的,我又没说我要做,谁知道你闲着没事折腾什么。”
“还不是你这两天老躲着我,我才想主动做个饭,哄你开心一下。”简灼白垂眸看她,“你最近怎么回事,我惹着你了?”
自从她找到工作开始,每天早出晚归,几乎没搭理过他。
简灼白想不明白,就算再忙,回来看到他打个招呼应该不难吧?
她这个态度,他只想到一种可能:他惹她生气了。
可他无论如何回忆,都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错事。
她不理他,他主动哄她一下总不会出差错,所以他看了几天的视频后,决定今天做个老鸭汤。
没想到死在了宰鸭的环节。
简灼白暂且把鸭的事放在一边,虚心求教:“算算日子马上张姨就回来了,我还得搬去跟你一起睡。你最近老把我当空气,我总得知道哪里惹到你了吧?”
奚漫掀起眼睫,视线落在他性感的两片薄唇上,忆起覆上来时的微妙触感。
最近不理简灼白,除了因为忙之外,她确实有点心理上的情绪。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她现在不打算考虑感情的事,只想努力工作,莫名其妙被他亲了之后,她明明不打算因此和他有什么牵扯。
可现在他全忘了,对她一点交代都没有,她就觉得憋闷。
那晚明明是他主动的,第二天还说蜥蜴夺了他初吻。
越想越生气。
可她现在又不好把那晚发生的事说出来。
何况说了之后呢,她又没想让他负责,只是为了解气好像不至于闹那么大。
奚漫思索了片刻,平静道:“我工作压力大的时候,不太喜欢跟人说话。”
掠过这个话题,她偏头看了眼厨房里还五花大绑着的鸭,“这简氏老鸭汤,你今天还做吗?到底能不能行?”
简灼白回头看看乱糟糟的厨房,挺直腰板:“当然做,过去等着。”
他重新走回厨房,再次把围裙系上。
男人不能说不行!
他又拿起那把刀,表情僵硬,一脸的视死如归。
不知道的,还以为接下来是鸭宰他。
奚漫忍俊不禁。
她忽然觉得,这副样子的简灼白,有点可爱。
他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好不了,奚漫看看时间,回房间里去看资料。
为了拿下Kap;ap;H的项目,跟着喻总监出差,周末她也不能浪费。
三个小时后,简灼白发消息给她,奚漫才从楼上下来。
餐桌正中央,摆着一份热气腾腾的老鸭汤,旁边还有两个配菜。
卖相好像还可以!
奚漫拉开椅子坐下,闻着诱人的香味,有点难以置信:“你做的?”
“不然呢?”简灼白盛了一碗鸭汤给她。
鸭是他叫人上门来杀的,不过应该没必要告诉她吧,有损他的英明。
反正鸭汤是他做的就行了,简灼白满含期待地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奚漫捏着汤匙尝一口,口感意料之外的好喝,她眼睛亮起星芒:“不错诶!”
女孩笑起来的样子明媚绚烂,眼眸微微眯着,嘴角浅绽一只梨涡,甜美动人。
简灼白想装冷酷,可看着她如此真实的笑,以及眸中遮掩不住的惊艳,嘴角往下压了又压,最后还是没忍住,疯狂上扬:“这世上,能有灼哥做不成的事?”
奚漫心情不错,看他做饭辛苦,并不吝啬吹彩虹屁:“灼哥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她随便夸两句,他就无比满足。
简灼白心里像抹了蜜,嘴角翘得更高了。
瞥一眼她眼下的黑眼圈,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进的什么公司,刚入职就忙成这样?”
奚漫愣了下,含糊地道:“没办法,活多。”
“再多也不能不让人休息,劳逸结合才更有效率,哪有这么没日没夜熬的?”
简灼白对她不愿意进简驰集团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说话也不客气,“你们老板这么剥削你们的业余时间,他是周扒皮吧?”
奚漫刚咽下一口汤,闻声抬眸。
盯着简灼白那张脸,她第一次觉得他的话无比悦耳。
搞这么激烈的竞争,她最近都累成狗了。
“你说的对。”奚漫附和他,“我老板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周扒皮!” .w. 请牢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