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满星原本借着方才那一腔的怒火, 不但将那夏家连带着夏月离给骂了,还把甄子安给打了。那时候到时候心情倒是十分爽快又解气,可是这会儿冷静了下来, 发现自己离开了夏家, 真的是无处可去了。
本就无依无靠, 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即便是从前真有什么朋友,可当夏月离回来后, 自己这个养女在朋友和亲戚们的眼里, 也都变得透明无用起来。
所以这细想之下,除了齐禀言之外, 她竟然是无人可寻?
可是她既是没有脸面去找齐禀言帮忙, 却也不能就跟着主动朝她发出邀请的阿梨和阿苗一起走,但夏家也不能回,思略片刻, 便答道:“我兴许, 便在这舍刹寺里住下了。”
阿苗听得这话, 惊了一回,“你要做姑子么?”心想这样一个美貌天仙的姑娘要去庙里, 那实在是可惜了, 而且做了尼姑就要戒这戒那的, 街上有个好看的男子, 多看两眼还要戒色,在心里默念罪过罪过,那样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但转而又想,“只要不回夏家去,去哪里都好。”
穆满星看着她二人, 心里也是十分感激她们仗义帮忙,也很喜欢她二人的性情,和以往自己见识的那些世家小姐们都不一样,她喜欢这种坦诚又热情的相处方式。
但她也能看出来,既然是与齐禀言是朋友,只怕也不是什么寻常之人,如此自己如今这身份,怎么好去连累了她们俩?
因此她才拒绝了她们的邀约。
却不知晓,如今她面前这个周梨,虽也是个小小女子,但能做的主,做得了的事,便是齐禀言也不见得能做。
此刻只满脸真诚地看着她二人,“今日之事,我千言万语都难以谢你们的恩德,等我往后安定好了,必然再作报答。”
“你这话,到底是有些见外了,我们帮你,又不是奔着你的报恩而来的。”周梨并不想叫她因为今日的事情产生什么心理负担,只是现在她孤身一个人,安全才是要紧事情。
穆满星点着头,“我知道,你们并不是为了我的报恩而来,但终究叫我欠了你们和齐大哥的人情。”
周梨这个时候担心的却是这齐禀言,看着穆满星,现在好像是没心情说那儿女之情,也不知齐禀言这满腔爱意,最终是流水无情,还是心想事成。
但更晓得眼下不该提及此事,不免就有些挟恩求报的意思了。于是便道:“眼下咱也不提这些事,只说你安顿的事情。”一面抬头朝那已经从翠绿松柏中露出一屋角的舍刹寺,“我听说你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来此烧香,那这庙里的僧侣,想来你都熟悉的,如今既然是打算暂时在这里安顿,那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穆满星点着头,但是一面想起了自己初一十五到这庙里烧香的缘故,忽然又觉得有些讽刺好笑,“我这些年一直来这庙里烧香,所求的,正是诸佛能保佑着夏家里外平安顺畅。先前是老祖母在的时候,她说我要晓得知恩图报,到了菩萨跟前,要诚心诚意,不然是对不起夏家的。”
这话说着说着,有些恍惚地想起夏家祖母那严厉的面孔来,“想来也是这样的话听得太多,叫我忘记了,我到底是为什么来夏家的。”口吻里,满是后悔自责,有些怨自己的懦弱,把这些年活得那样窝囊。
阿苗见她情绪为此低落起来,少不得是将夏家的狼心狗肺给骂了一回,心里则有些疑惑周梨明知道穆满星一个姑娘家在外不安全,且又有那样的大本事,她怎么都不想着劝一劝,给带到灵州去呢?
但是她这心中的疑惑还没问出来,便见前面那蜿蜒的盘山小石径上走来一个扛着扫帚的小和尚,见了穆满星,露出欣喜的目光来,“穆施主,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穆满星见了他,只上前去回礼,又与周梨二人介绍,这小僧叫作慧荣,一直负责打扫山门口和这一段小径。
各自拜了礼,周梨二人便与这穆满星一起往前面寺庙里去。
这寺庙不算大,比起那李木远给挂了黄匾额的皇觉寺来说,显得小而寒酸,但俗话说的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观音殿罗汉堂是一样不落下的,不过三人先去了那大雄宝殿里上了香,这才连着一个个菩萨拜。
周梨的这个信仰略有些杂,紫萝山鬼她信,度母雪山神女她也信,传统的佛教道家也没有落下,所以现在多拜几个菩萨也不要紧。
但阿苗不信这些,一面跟着烧香作揖磕头,还要和周梨悄悄吐槽前面一脸虔诚磕头拜佛的穆满星:“她果然是诚心得很,你看每一个菩萨跟前,她都要磕头呢!”又问周梨,“阿梨姐,你拜了这么多,有用么?”
周梨也是与她胡说八道起来:“自然有用的,一个没空总有一个得闲,关键时候能听到我的祈祷。”
阿苗仔细想了想,没准真有用,于是这接下来拜菩萨是相当认真,连观音娘娘身后那已经坏了半个身子的善财童子她都没错过。
只是这庙里的菩萨才拜了大半,就听得外头传来那慧荣高呼急喊的声音:“穆施主,你快逃!快逃!”
阿苗率先从这金刚殿里伸出头去,只见着那慧荣扔了扫帚,跑得僧衣袖袍里都灌满了风,鼓胀胀的,一面还继续朝着她们这里大喊:“穆施主,快逃,夏家来人抓你了!”
穆满星有些懵,她这会儿只想着自己当初是怎么到夏家的,如今她离开了夏家,也是怎么空着手离开的,又没多拿夏家一根一线,他们抓自己作甚?
阿苗也疑惑,却听得周梨说道:“今日你在山下那番作为,当时那两蠢货没仔细想,只怕回了家去,才想起来,你是要代替那夏月离去往二国舅府上的,如今大概也是真担心你有这骨气不愿意再回夏家,一走了之,到时候他们少不得是要遭那二国舅的追责了。”
穆满星已经将此事暂时给忘记了,一听得这话,也是心慌不已。
那慧荣已经跑到了跟前,气喘吁吁地给她指着路,“快,快从后山走,别叫他们抓到,我看来了好多人,说要将你直接绑了去二国舅府上,花轿就在山下等着。”
夏家还真是担心夜长梦多啊!这轿子都给抬到了山下来。
穆满星闻言,也是吓得脸色苍白,到底是个在内宅院里关了许久的,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心里没个谱。
当下就要按照慧荣的提醒,顺着后山小道逃去。
只不过跑了两步,发现周梨和阿苗跟着来了,甚是不解,“你们跟着我作甚?那后山小路我知道,艰险得很,一不留神只怕是……”要跌入了险峻崖下的,如何能叫她们俩跟着冒险?
周梨哭笑不得,“我也不想,可慧荣说,那夏姑娘也来了,喊着要将我们俩这多管闲事的也给绑了。”
穆满星当下心生愧疚,是要朝她俩赔罪,说是连累了她俩。
不过发现两人都没理会自己,直径从自己身边就跑了,而且她好像还被人抓住了后领子一般,扭头一看,只见着阿梨姑娘在前面跑得飞快,而自己竟然是被这阿苗给拖拽着跑的,又见阿苗脚底生风一般,几次那脚跟都没着地,一时也是看愣了。
不过好在也反应得快,这逃命的时候,自己竟然还在这半道上磨磨蹭蹭的,于是连忙喊着阿苗:“阿苗姑娘,你放了我,我自己能走。”
阿苗倒也听她的,立即就松了手,“快给跟上,不然你真出了个什么事情,俊公子以后瞧不着不要紧,关键是那齐禀言怕是要一夜白头了。”
这本是逃难中阿苗随口侃调一句,但却也叫这穆满星震惊不已,齐禀言喜欢自己?
这会儿只一面跑一面回想起两人当初是如何认得,他又是怎样帮自己解那些为难之事。但这些都比不得阿苗说的那句,自己出事后他会一夜白头的话。
此刻的穆满星正处于那种孤独的状态中,没有一个亲人朋友,正是最需要一个安全的避风港作为归属感。
可是夏家和那甄子安给她带来的伤害实在是不小,以至于叫她有些畏畏缩缩的不敢再对这一方面抱什么希望了。
因此这话于她来说,是十分震撼的,也有些感动。心想原来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在乎自己的生死悲喜。
只是她也不是很理解,如果齐大哥真的喜欢自己,为何认识了这几年,他从来不提,也从来没有表露出半点端倪?
她却不知,那齐禀言纵然是心生喜欢他,但他的为人不允许他去抢夺他人所爱,更何况那时候的穆满星,眼里只有甄子安。
后来虽夏家找回了亲女儿,甄子安与之退婚,齐禀言也不敢贸然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只怕叫这穆满星认为他趁人之危。
还有就是,他自己的确是比穆满星大了不少,以及他从前就根本不在乎的名声,毕竟他在这二国舅景世安门下,替他那些莺莺燕燕们写诗作词,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因此心里也害怕,这穆满星的眼里,自己也是个攀炎附势的小人。
即便是现在他想阻止穆满星往二国舅那火坑里跳去,也没有想过告知那穆满星一声,就是一种悄悄付出默默喜欢。
逃难这个事情,周梨小时候就十分有经验了,面对身后追来的那些夏家人,她即便是没有武功,但在这林间小径里,也是游刃有余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山路小道比自己所预想的要陡峭很多,若是稍微不留意,怕是真要跌下去粉身碎骨了。
这让阿苗也十分担心,“阿梨姐,这里太凶险了,咱们不如转回庙里,另寻他路。”
然而却没有这机会了,只见百米开外,能瞧见那些晃动的树枝里偶尔从林荫间冒出来的人头,正是夏家的人。
几十个人呢!阿苗想要是自己带了武器,难道还怕他们不成?但是眼见着这逃难的路途陡峭不已,也怕后面追得急了周梨出个意外。于是一咬牙,一脚将那手腕粗的小桦树给从根部踩断,三下五除二剥去了那枝条树叶,便做哨棍给拿在手里,横档在胸前,“阿梨姐,我来拦住他们,你们先跑。”
周梨是信阿苗的,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的废话耽搁时间,十分果断地应了声:“好,拖住他们片刻,你自己也见机逃跑。”说罢,只拽起那心慌慌的穆满星,便朝着前面的小路去。
穆满星一边和周梨跑,一边心惊胆颤地回头朝阿苗看去,“咱们不能就这样扔下她。”
“留下我们俩就是累赘,反而叫她缚手缚脚,快走!”周梨简单地回着,也怕她真停下转身跑回去,因此也不敢松开她的手。
这条下山的小路其实穆满星也没走过,只听人说危险得很,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们和阿苗分开走了不过小半里路,就发现前面的路已经垮塌了,此处竟是成了绝境。
这叫穆满星一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竟然将阿梨和阿苗都给连累了。
然而还没等她绝望的眼泪掉下来,周梨那双看起来分明是养尊处优的手,竟然已经麻利地扯下了那攀附在崖上的藤条,扔过来给她,“拉好了。”
她不解,紧紧地捏在手里,却见周梨已经将另外一头扔到了上面从小崖头上延升出来的石锥上,一时穆满星也明白了周梨是怎么打算的。
果然,周梨只叫她紧紧地拽住藤条的那一头,她自己就沿着那藤条往这足有两米高的崖爬了上去。
动作很麻利,但是如果稍微一个不甚,便要滚落那深不见底的渊里,再无活命可言。穆满星心惊胆颤地看着她一点点往上移去,直至一手抓住了那套着藤条的石锥,才反应过来,周梨竟然真的上去了。
她心中十分震撼,不单是因为惊讶于周梨一个姑娘家的胆量,她更为震惊的是周梨给予她的信任。
藤条就这样挂在那石锥上,当时但凡自己一松手,周梨必然是直接滚落到那深渊里去。
可是当时周梨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交代,却就将整条性命都托付给了自己,她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给予自己这样的信任,以及让她产生了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周梨还喘着气的急促声从头顶上传来:“你还愣着做什么?把藤条绑在你腰上,我拉你上来。”
穆满星回了神,急忙将藤条拴在腰上,但想到自己这样大的一个人,周梨怎么可能拉得动自己?一面想起刚才周梨攀岩的动作,四肢并用,是没有什么好看可言的,甚至还有些狼狈。
但是性命当前,还顾那些作甚?她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让周梨一个人出力,自己学着周梨的样子,一点点往崖上攀去。
这是她平生以来第一次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哪怕这是在生命旦夕间,她也拿出了所有的力气来,可是发现自己要往上移一步,竟然是比登天还要难。
她最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只晓得那时候手脚酸软得可怕,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只不过躺在那地面的她,看到周梨扯下了外裳的袖子将掌心的见了血的勒痕都绑起来,忽然一个激灵爬起来,那必然是为了拉自己才产生的伤势。
周梨对于手上这几条勒痕,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当初于芦州老家那次下暴雨的时候,她跑去跟着运送被困的老百姓,手上的伤更重呢!看了一眼直盯着自己掌心看的穆满星,毫不在意道:“走啊!”
穆满星爬起来,她虽然也累,可是看到周梨掌心的伤,自己却是再也没有脸面抱怨了,就这样与周梨朝着那山林里钻了进去。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了午时,连日以来的炎热今日更是到了极端,然后天空便翻滚来了无数的黑云,原本还能见些光亮的林子里,顷刻间是黑漆漆的一片。
是要来暴雨了,林间多是低飞的蚊虫和鸟雀。
“怎么办?”穆满星已经完全将周梨做主心骨了,对于周梨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来。
“别急,你快用你的鼻子闻一闻,可是能闻到檀香的味道?”这林子太过于茂密了,以至于周梨在这遮天蔽日的老林子里,又没了太阳,如今狂风骤起,实在是难以分辨这东南西北。
穆满星忽然想起了自己这点唯一能拿出手的本事来,没有半点犹豫,朝着左边指过去,“这边。”
于是依靠着她灵敏的鼻子,好歹将舍刹寺的方向给定位了出来,两人便朝着这一方向跑。
只是可惜天公不作美,于她们来说,这倾盘大雨来得其实不是时候,一时两人浑身都湿漉漉的。
如果就单纯下雨,找一棵大树或是茂盛的灌木躲起来便好,可偏还伴随着雷鸣闪电。
周梨拉着穆满星只拼命地朝着那没有树的地方去,如此一来是能避开雷电之危,但两人却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好在这大雨没有维持多久,也就半住香的功夫便停了下来,也万幸这是炎炎夏日里,所以即便是雨后有风,也没有叫人觉得有多凉。
只是这一场大雨后,空气里到处都是混杂的泥土味,竟然让穆满星没有办法继续依靠檀香的味道辨别寺庙的位置了。
倒是这山里发现了几株年岁不小的珍贵药材,且还隐隐约约觉得,有一种奇怪发霉味,给人一种十分陈旧的感觉。
所以当她和周梨说的时候,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分明就是寻常的树林,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片总参杂着一种奇怪的霉味。
周梨见她半响也形容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发霉味,便也是急了,忍不住朝着四周看去,除了那茂林成荫,就是数不清的杂草了。想着莫不是杂草里有什么腐烂发霉的尸体?
但是觉得也不对,此前那样大的太阳,一连数日,真有什么尸体,早就发臭发烂了,怎么可能是霉味呢?
而穆满星这里也十分纳闷,只一面吸着鼻子,一面朝着这霉味最为浓郁的地方走去。
周梨如今也是六神无主,本想靠着树冠的茂盛来分别方向,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树枝都打得凌乱一片,实在叫她分辨不了。
便也就随着穆满星一起在林子里乱窜。
然后浑身湿漉漉的两人,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那前面的穆满星就停下了脚步来,这一次并非是要提醒周梨避开什么野兽。
但见她指着前方那个分明就是坍塌下去了好几年的凹陷处,“味道就是这里发出来的。”
周梨看过去,只见那个比舍刹寺大雄宝殿还要大几倍的坑里横七八竖长满了野草和各类树苗,刚才的暴雨一来,也在里面积了两掌后的水洼,大大小小的分布在坑里,有两只胆大妄为的小鹿竟然还在那里垂头喝着水。
于是两人的目光都被那两只小鹿给吸引了过去。
两只小鹿是有些迟钝的,喝了片刻,才发现此处已经被陌生人给闯入了,一个激灵,吓得急忙转身,但是却没有爬出坑洼的意思,反而是朝着那一处茂盛的杉树丛里钻了进去。
“那里有个洞穴?”周梨见此,便也是胆大地顺着斜坡下了大坑,一面捡起地上的树枝,只往那杉树丛旁边走过去,拿着手里的树枝将那杉树丛给扒拉开,却见是一条修得十分整齐的甬道,完全足够两三个成年人从中并排而过。
更夸张的是,那左边的石壁那些皇帝陵墓们,一个大胆的念头自然也从脑子里炸开了。
只有些激动地喊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穆满星,“你快闻,那个霉味源头是不是这里?”然后又问穆满星,这霉味是不是像是在地下室或是一个长久密封的空间里散发出来的?
穆满星听到周梨对这发霉味的形容,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的。”
周梨是有些欲欲跃试的冲动,但好在理智战胜了她的冲动,所以即便是对于这条甬道即将通往何处,是否此处真藏有大墓等好奇心,也都给按了下去,只将这个位置记住,然后带着穆满星继续寻找那舍刹寺的方位。
不过这一找,便是到了傍晚时候,随着下午些太阳重新从云层里钻出来,这森林里多余的水汽被蒸发掉,所以没有了这些干扰,穆满星又能依稀探寻到那一抹淡淡的檀香味了。
她和周梨猜想,大抵是下雨的时候为了找个平坦少树木的地方避开雷电,所以她们那时候往舍刹寺的反方向跑,以至于现在即便是问到了庙里的檀香味,但也很淡很淡。
不过好在重新定位了方向,倒也不难,两人也不敢多做停留,哪怕这会儿是又累又饿,但还是极力坚持着继续往前走。
夜色不知什么时候降临的,反正两人坐在树下歇息的时候,天上已经布满了星星,穿过那层层叠叠的树叶,能看到一两颗在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短暂的歇息后,两人又继续往寺庙方向去。
这个时候穆满星能闻到的檀香味已经越来越浓郁了,由此可见舍刹寺离她们俩人也不远,使得她们心中的希望也越来越多。
只不过也不知阿苗如今在何处?那夏家的人又似乎已经放弃寻找她们下山去了?所以也不敢贸然进庙里去。
等到了寺庙附近后,也是悄悄地在暗中查探着。
没想到这个时候穆满星不但闻到了阿苗的气息,还有那齐禀言,就是很淡,能证明过他们俩都回来过这庙里,但却没有在这里多停留。
周梨一得这话,便十分肯定多半是阿苗早就从夏家人的手里逃脱,然后回城找了齐禀言。
这样一推理,那么现在这庙里应该安全指数是挺高的。
因此也就大大方方直接去敲响了庙里的山门,开门的慧荣看到狼狈不已的她俩,几乎是以为看到鬼了,吓得不轻。
直至穆满星再三朝他确定,她俩还活着,那慧荣才缓过神来,领着她俩往庙里去。
与她二人说起后来的事情。
原来阿苗将夏家那些人拦住了,等自己朝着前面追去的时候,却见逃命的山路已经垮了,那里唯一一处可以逃命的地方,却是得往上两米多的悬崖,周梨没有武功,那穆满星更是弱不禁风。
于是几乎是认定了周梨二人跌进
所以当时被吓到的阿苗都慌了,也没顾得上去管夏家那些人,夺了他们的马儿快马加鞭去城里,通知了齐禀言来找人。
但又因下了那样一场暴雨,他们几乎以为周梨和穆满星都被冲去了下游。
因此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带人去下游找她们俩的尸体了。又说齐禀言得知她俩可能已经遇害之事,气得当时就命人将那夏月离给绑了带到二国舅府去。
这个时候夏家都慌了神,正是六神无主之际,自然是顾不上再来这寺庙里找她们俩的麻烦。
周梨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也懒得多管那夏月离的死活了,只托付着慧荣:“麻烦慧荣小师傅帮忙跑一趟,传个话,我和穆姑娘今晚先在庙里叨扰一晚。”又累又饿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两人在那林间逃命,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被树枝倒刺划伤的地方需要处理,而且脚底也磨破了。
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上,她俩自然是回不得城,总不能带着这一身伤在城门外凑合吧?
慧荣自然是义不容辞,领了她们进去禅房休息,那头有好心的师兄备了斋饭和热水来。
慧荣见一切打理好,也帮忙去连夜去传话了。
两人相互包扎擦拭身上的伤,想来白日里也算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如今也晓得夏家不会再来人抓她们,因此这个晚上休息得十分好。
第二天起来,想是昨日下了那场大雨的缘故,今儿的天空特别的湛蓝,远处的山峦也清晰可见,周梨又生龙活虎了。
可没想到那穆满星却是因为第一次遭受这样的罪,身体竟然发热起来,万幸庙里的老主持会些医术,又在山里给采了些药来给她吃下,那体温才逐渐降了下来。
齐禀言和阿苗也是这个时候赶来的。
见着她两人都还活着,不免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欢喜感觉,阿苗只抱着周梨大哭了一场,边抽啼着边说:“我来的时候,跟我叔父再三保证,还下了军令状,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叫你出一点事的。”
天晓得昨日到今儿早上,没得到慧荣的消息前,她好几次都决定一头跳进了河里,跟着周梨陪葬了。
好在那齐禀言不放弃,要继续找。
周梨一面安慰着她,一面叹道:“我是没有武功,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你也要像是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呀。”
“可是,可是你不知道,我看着那里是绝路的时候,是怎么紧张,那时候都忘记怎么思考了,只觉得天塌下来了一样。”那时候的心情,阿苗已经不想去回忆了。
她俩在这里说话,那齐禀言却是进去禅房里看了昏睡中的穆满星一回,出来时面对周梨十分愧疚。
若不是他的缘故,周梨是断然不会来找这穆满星,那么周梨也不会被牵连了。差一点他就成了灵州的罪人,于是只周梨面前,也是愧疚不已。“周姑娘,对不起。”
“说这话作甚?我又没什么事。”周梨可不愿意同他说这些没用的来浪费时间,只忙问起他是如何处理那夏家的事情,可是引了那二国舅的怀疑没有?
不想齐禀言却苦笑起来,“莫说是夏家,便是我也将此事放在心坎上,可没想到景世安这一阵子忙着那武器的事情,又要和大国舅争锋相对,早已经将这件事情忘记了,我昨日叫人将那夏月离抬去,他才想起来,也不管是真千金还是假千金,反正如今已经是他的人。”
而且他现在更多的注意力和心思都在权力争夺之上,女人对他来说,的确是个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所以齐禀言也不担心那夏月离得宠了是否会和二国舅吹枕头风。更何况当初他选择跟着景世安一起到这齐州来,名义上虽然还只是专门替他那些美妾们写诗作词歌,但事实上如今景世安也是将自己做心腹来待,府里多半的事情都由自己来管着。
若不是他这个人戒心过重,一直没有告知他的武器库在何处和最后的底牌,齐禀言心想哪里还用得着灵州那边冒险呢!
还有夏家和甄家联姻,本就是早已经走到落魄之途的甄家这头指望着夏家能帮扶甄家一二,可奈何如今婚事不成,夏家还丢了亲女儿,自然是顾不上甄家。
甄家怕也是撑不下去多久了。
周梨听罢,心说那这甄家要倒下了,夏家那头丢了女儿,多半还有些埋怨甄家,反正他们总不可能去怪罪二国舅,所以必然是要将怒火都发泄到甄家的头上去。
没准到时候就落个两败俱伤,如此那也就不用多管这两家结局如何了。反正他们两家自顾不暇,穆满星那里就安全了。
于是她便同齐禀言说起那山林里遇到的甬道,只恐只叫他打发人去探访一二,若真是什么大墓的话,只叫人将那入口给堵上,免得来日叫那盗墓贼们发现,捡了个便宜倒不要紧,就是怕他们行动粗暴,反而将里头的历史文化遗产都给毁掉了。
齐禀言是个读书人,对于这储存在墓中的历史文化自然是十分看重的,听了周梨这话,也是十分敬佩,心想若是那李木远晓得了,怕是第一时间就要组织起人去挖掘。
如此人与人的鲜明对比,让他更为确定,灵州这些人,将来一定会走得很远。
那么自己忍辱负重在景世安身边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将要得到一个很好的结果了。
虽然,一开始留下来的时候,他不知道将来需要自己出力的是谁,但却清楚地晓得,一定是要择一方明主。
但是等到了天下大乱,其实他也还没有分辨出来,到底谁才是将来的胜利者,受万民所拥。
这个时候他的先生寻来了。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当齐禀言得知先生如今所拥的乃那贞元公的遗腹子之后,且又需要他的帮忙,他便也是义无反顾投入其中。
但坦白地说,此前他对于灵州,并没有全心全意的效忠,反而想借着灵州那边的势力,将景世安杀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一个周梨尚且有这样的觉悟,那想来灵州那位贞元公的遗腹子,也不会太差,且还有先生的鼎力称赞。
所以这个时候,齐禀言也才真真正正将周梨当做是灵州的来使上司看待。
因此眼下得了这话,也是立即就让人去探查。
而周梨一行人,在这庙里小住了三两天,到底是这寺庙里多是男僧侣居住,也没有什么香客常驻,只有她们三个女眷实在不方便,也就在第三天晚上赶着一辆小马车,回了城里去。
不想第二日齐禀言就来了。
周梨以为他是来见穆满星的,毕竟这个时候穆满星的身体已经逐渐好起来了,还可到院中随意活动。
却不想他神采飞扬,好似得了那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一般,见着周梨便连忙道:“姑娘,大喜啊!说来你怕是不信,那舍刹寺后山里发现的那甬道,果然是藏着大墓!”
那甬道瞧着是有些年头了的,周梨且还能瞧见里头的石缝被树枝强悍的生命力而扩宽,因此少说也是百年以上。
但是试想这齐州好像也没埋葬过什么名人,从前的节度使或是镇西将军,几乎都是尸骨被带回老家的。
于是摇着头。
齐禀言仍旧是眉开眼笑的,“姑娘猜不到也对,因为任由天下人,怕是如也找不出一个来。”他一番故弄玄虚后,才一字一顿十分清晰地同周梨说道:“并肩王墓!”
不怪他要故弄玄虚了,因为在周梨听到后,人也是麻了。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没骗我吧?”并肩王的墓到底是何处,有很多传说,但好像没有在这齐州一说。
而且这就在舍刹寺的后山里,这……
齐禀言早就料到了她会不信,当即便拿出一张图纸来。
这张图纸从桌上一铺开,一股陈旧书香味就迎面扑鼻而来,且还能看到那图纸边缘上崭新的撕裂痕迹。
周梨一下就猜到他估计是从哪一本古书上撕来的。
果然,只听齐禀言兴高采烈地指着一座山头,“姑娘且看,这里便是如今舍刹寺所在之地了,姑娘再看着舍刹寺所在位置以及后山那一片山峦的脉络。”
周梨是不懂这风水一事,但她也不瞎,只见那所谓的舍刹寺后山的山脉,仿佛一条蜿蜒银龙一般盘旋与这齐州大地上,而这舍刹寺,仿佛更像是银龙追逐的一颗龙珠。
但是她现在的山脉地势,和这图纸上并不相似,别的不说,便是这舍刹寺山下的河,当下也不是这个样子的。“这是多少年前的地图?本地可是发生过什么地灾?”
齐禀言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叹一声周梨的机灵,“不错,五百多年前,发生过一次地龙翻身。”不过那时候地龙翻身并不是很严重,最起码这后山的各路山脉是没有移位的。
只是不知道这几百年里,怎么就悄悄地随着时光而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如今龙脉已经无法可辨别了,所谓的‘龙珠’也已经垮塌过半,山下的水流更是出了无数条的分流,再没了这地图上的气势磅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