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中韩知意还在医馆里忙碌着, 实在是因这本地看病从前要找巫医,各人是凭着一身正气扛着。
如今有了医馆,小病小灾的, 抓药看病也不过是几个钱,大家也愿意过来, 早些好了身体去做工干活, 身体利爽舒服不说, 还不耽误赚钱。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所以医馆里十分忙碌,只不过听得小童说周梨和杜屏儿一并过来了。方抽了些时间到后堂问,听得两人这怪梦, 也是紧锁眉头, “按理夜长梦多,不该放在心上,只不过你二人这么多年,也不曾梦见过岳母,这一次却纷纷都梦到了,可见是有蹊跷之处的。”
当下也是保证, 想办法赶紧叫人传信去给杜仪, 哪里等得了周天宝写信去叫他舅兄检查?
周梨见韩知意将此事放在心上, 安慰了杜屏儿几句, 便也回去忙。
当初贴了收购水果的告示出去, 这就近的村寨便已经开始将水果给送来了,她找了景家村的景翁带人来帮忙打包装筐, 又喊了还没出远门收集美食方子的阿叶和殷十三娘母女来帮忙看称头记账。
也是这个时节, 柳相惜来了,几人少不得是聚在一处,又提了那挈炆叫人刺杀一事, 从而探出何婉音的深浅来,为此大家都震撼了一回。
柳相惜既然来了,那通宝钱庄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开起来。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不过是两天的功夫,他带来的几百多号人里,就分了五十个出来,便将钱庄有模有样地开起来,连柜台都是现打的。
只不过还没顾得上刷漆。
钱庄一开,老百姓们也是蜂拥而进,只将自己手里的散银子都兑换成了银票,这样好收起来。不然那些个银子揣在身上,叮咚作响,不晓得的还以为自己是有炫富之心。
这整个五月里,周梨忙得脚不沾地,明明和白亦初他们同住一屋檐下,又在一个衙门里办差,硬是只见过几次面,每次都是有重要事情商议一起做决定的时候。
然而那般的时机,也没有时间说闲话。
反正到了六月初,顾家的船只就装满了数箱水果,浩浩荡荡顺着南眉河,往南海方向而去。
顾少凌在这边终究是没有什么合适的活计,正好那船只也是他家的,便一并跟着去了。
周梨原计划,还不想麻烦他,另外安排了人的,不想着顾少凌还是挤进了这金商馆来,要给她做个副手。
如此,他负责起这在外贸易一事,好像也就顺理成章,只不过该给顾家的运费,是一分不可少的。
水果发了出去,周梨这里也终于得闲了两天,好好休息了一日。
这时候街上的铺面也逐渐开设起来,前几日里趁着大家来送水果,也抽签将铺面给定夺了。
商业街区周梨基本早就划分好了,如今大家抽了签,见着柳相惜那通宝钱庄三下五除二就开起来,他们也不做讲究,一边开始修葺铺子,一边就开始摆上货物。
如此一来,清唛河边上的南广场里摆摊的便不似此前那般延升到四处的街道上,只集中在南广场。
而街道上原本紧闭房门的铺面,也一一摆满了各样琳琅满目的商品。
萧十策他们上次回来,就在带了许多外面才有的绸缎纱绢等,还有各种生活物资,如今周梨只挂了衙门的牌子,开了一家大型的杂货铺。
取名就叫紫萝杂货铺。
门脸虽然只占了四个,但进去的话,她却是将那后院给打通,全部摆上各种专门找景家村人设计的货架,然后将各样商品分类摆放。
这个模式,其实就是她那个世界超市的样板罢了,她是照葫芦画瓢,所以开设起来也轻松许多。
不过这杂货铺如此之大,不是一二个账房掌柜加三两个小伙计就能看管得了的。所以为此她还专门在衙门外面贴了告示,招工无数,不论男女,做五休二,逢节假日都放假,如果愿意留下来加班的,便有三倍的工钱。
招男工大家倒是能理解,只是招女工怎么做伙计?众人只好奇,直至周梨这紫萝杂货铺开设起来,大家见着那些个卖胭脂水粉,或是绸缎衣裳的货架前面站着的是女伙计,这才反应过来。
至于招来的男工,几乎都是负责那仓库或是运送,若是有客人在此杂货铺所购买的商品超过二十五两,便有送货到家的服务。
为此,周梨也是朝衙门这边争取来了几艘小舟和两三匹马。
哪里晓得这一开张,压根就不够用,大家的购物欲似乎还没从这几次的集市上得到满足,以至于开业当日,那达到了送货到家服务的,便是上百个。
明明这屛玉县压根没多少人来着……他们的银钱不都被山贼搜刮去了么?
周梨那日就糊涂了,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调动着一切可用的资源,才没啪啪打脸。
过了开业之后,杂货铺逐渐恢复了正常,但因其中货物齐全,且又是衙门保证了的质量,所以生意口碑都不在话下。
所以生意自然是不差的,而且也不影响街上接二连三开设起来的铺面。
而她这紫萝杂货铺里,几乎每天都要往通宝钱庄存钱一次,有几次叫柳相惜遇着,回头只同周梨说道:“我爹娘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什么行业都接触过,却从未想过,将这些货物都统归在一处卖。”
周梨只笑着,“我这不是运气好,天时地利人和刚好都达到了。”也就是屛玉县刚建设之初,大家都只盼望着那个所期待中的世界能早早实现,从而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去在意这过程,他们只看到结果是好的便行了。
至于周梨大量启用女工,这个事情在外可怕是阻拦重重,万分艰难,但因此处的山民们大部份都是女子当家,她自己也在衙门里管事,这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女子们出来务工,家中孩儿却是无人照顾,所以周梨见石云雅每日就是优雅地坐在地毯上串花叠花,实在是无趣,便同她建议,叫她雇了那些稍微年长而不宜出门务工的妇人们。
开设了一家帮忙看幼童的馆子。
这也不影响石云雅继续她的叠花大事业,甚至还能同这屛玉县做出贡献,她也是十分愿意的。
那天周梨刚提了,她就去衙门办理各项手续,然后马上就雇人,置办了一处大院子,开设了这幼儿馆。
起先她只想负责午饭,但是后来发现许多孩子家里送来早,压根没顾得上吃早饭,于是又管了早饭。
这每个月只要几个钱,各家是愿意出这个银子的,这样出门在外也不必担心孩子跑到河边去玩耍不安全。
又不必担心他们饿了肚子。
只不过这事儿听着是好办,但实则办起来,石云雅也是遇着了颇多的问题,但她这个人虽在周梨看来,是个笨蛋美人,可她耐心足够,人说话也总是轻言细语,温柔得好似那紫萝山脉吹来的风一样。
即便是有几个顽皮跳脱些的,都不能拒绝这样温柔的美人姨姨。
再有周秀珠和元氏也跟着帮忙管理,玉笙烟也时不时过来,这幼儿馆也逐渐上了正轨来。
只不过上官飞隽代石云雅来上缴税赋的时候,忍不住瞪着周梨,“初见时候,我瞧阿梨姐你挺好的一个人,事事都为老百姓们着想,要真是个男儿,入朝为官了,不晓得是天下百姓们多大的福气呢!”
然话到这里,他话锋忽然一转,咬牙切齿地说道:“可如今看来,你才是个正儿八经的商人,人家柳大哥和少凌哥都没你黑心眼,你才是真正的资本家,一头将他们父母雇去,还大方给人丰裕的工钱,可回头又指使我嫂子开这什么幼儿馆,把钱给人从孩子身上赚走了。”
周梨听到这话,可不乐意,“你怎么能这样说,那钱又不是叫我赚了,不是你嫂子赚了去?更何况雅姐姐是你亲嫂子,回头你成亲娶媳妇,这银子还要花在你身上,你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我呢?这话要是别人说,还有几分道理,可是你来说,算个什么事儿?”
上官飞隽红了脸,只将那税银递给她,“这个难道不是么?”一面又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才不要娶什么媳妇,也不要我嫂子赚来的辛苦钱,再说我哥当年又不是没有给我留?何况我这每个月还有月钱拿呢!”
他说到这里,一面签了缴税单子,看周梨盖了大红章,这才想着小苍山下的正经事情:“稻花都基本上都开了,除了风吹自然授粉,我们师父还自己试着手动弄了些,只是不知道长出来是什么样子的,另外各处嫁接的瓜果蔬菜,也基本都成活了,就是这几日不知道怎的,早上和傍晚,成片结队的蜗牛就爬上来了,实在糟心。”他们这些半大不小的,都拜了卢晋安做师父。
上官飞隽因年纪小,得喊小一和朱嬛嬛做师兄师姐。
本来想着这些蜗牛是好货,当时就赶了鸡鸭去吃,卢晋安还说这些鸡鸭吃了蜗牛,连着壳儿都不剩下,到时候那蛋壳颜色可好看了。
可哪里晓得这些鸡鸭进了菜园子,好似土匪下山一般,不但蜗牛连壳没放过,就连那嫩绿的菜叶子也没饶,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好好的菜园子就被它们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周梨本来听着说稻花一开始授粉,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得个结果的。哪里晓得他们竟然是被这蜗牛难住了。当即是笑了笑,“我当是个什么事儿?竟然叫你师父都跟着愁眉苦脸了。”
“怎么,阿梨姐你还有法子?”这点上官飞隽还真不敢小看周梨,即便那小苍山下她极少去,大部份精力都花在了金商馆上,可是她的那些小妙招却极其管用省力。
因此见周梨这里有好法子,也是满怀期待着。
果然,只听周梨说道:“回头去弄些大蒜跟辣椒,一起剁碎了和水,喷洒在上头便是了。”
“这有用?”上官飞隽半信半疑,怎么觉得有些像是玩笑话?
“我哄你做什么?你也是白去了小苍生这么一阵子,难不成你没发现那但凡带着刺激味道的农作物都不遭虫子么?”别说是大蒜韭菜过得安逸,就是他们周边的那些蔬菜们,也是沾了他门的光,免遭虫害。
她这一提醒,上官飞隽方想起来那田间套种的蔬菜,一排大蒜一排香菜,原是这个道理。
一时只拍着头懊恼:“我当那边这样种,是为了好看呢……”
“糊涂人,平日不要不好意思,瞧着什么稀奇就多问两句,又不要你的钱,自己要是能钻研出来个什么,还要师父作甚?”周梨说罢,叫他揣好收税单子,“且快些回去吧,吃了午饭,给你嬛嬛师姐把换洗的衣裳带上。”朱嬛嬛如今几乎是直接驻扎在那边了。
那既然是试验田,自是要时时刻刻拿人看着细致观察的,早前因没有像样的房屋,不过是随意搭建了个棚子,就卢晋安带着两个人在那里休息。
但现在已有几座吊脚竹楼在山坡下,朱嬛嬛便也留了下来。
不过如今那试验田的队伍也逐渐壮大起来,可不单只是他们师徒几个,还雇了几个寨子里擅长种地的老妇人们。
所以朱嬛嬛留下来,也是有伴儿。
但因每次都匆匆来去,所带的行李并不多。眼下她没空回来,便托了上官飞隽。
“好呢!秀珠姐可是都收好了?”上官飞隽应着,一面问。
“收好了,为了方便你,免你多跑,她直接带去了幼儿馆里,一会儿你给你嫂子送税单过去,便直接拿了。”周梨答着,一面将章子上了锁,也是要出远门一趟。
半月镇那边来催促几次了,要她早些过去,待做了决定,也好将那酿酒坊等开设起来。
上官飞隽应了,捡起桌上的斗笠便出门去。
现在杂货铺那边是莫元夕一手管着,周梨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她现在唯独担心的就是不知道顾少凌到那边,能不能将水果都出手,且还要购置大批牲畜。
当下也将这里的事务给交代着,便回了家去,收拾着行李,喊了十三娘,两人在外面的一处小饭馆里吃了午饭,也就乘着船,往半月镇去。
如今县里已经有一家车行了,是奇兰镇那边一个寨子里开的,虽说就三四匹马,剩余的都是骡子,但是每日生意还是极好。
听说那定马车出行的,都已经排到了十天后。
所以河面上也有客船和货船了。
不过对比起牲畜来讲,这河面上的船只却是宽裕得很,因此什么时候要走,都是马上有船的。
她俩也是雇了一艘带乌篷的小船,这样晚上还能直接在里头休息。船夫就是半月镇那边的本地人,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叫做玉笪。
说起来,周梨自打到了屛玉县后,这周边除了那一线峡之外,别的地方她都还没涉足。
如今随着小舟离开南广场,顺着这清唛河往半月镇方向去,她只觉得这入目的苍翠花果,都那样迷人。
也不嫌晒,自己撑着一把伞坐在船头上,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等船只出了城,两岸的花木就更加幽深,尤其是那河边想是因为水资源的丰沛,使得那些个树木花藤每日都拼命地疯长着。
更夸张的时,那些个树藤不知道是哪个妙人,竟然是给拉在河面上,给编织出一条桥。
周梨瞧着,这样的涨势,想来不用三两年,这桥就能过马车了。
牢固得很。
本来此处人烟变少,除了城之后除了偶尔在河面遇到一两艘路过的船只,几乎是不见人影。
倒是鸟鹭不少,划船的玉笪开口唱起那山歌,更是惊得四下鸟雀扑腾掠过水面,又是一道好风景。
周梨看得惊奇,不知不觉间,竟是夕阳落西山,金色的阳光碎在河面,金波粼粼,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条胆大的鱼跳出来,随后又落下,溅起一团没有规则的水花。
河边两岸的树林里,几乎已经进入夜色,夜莺开始鸣叫起来,夹在一群蝉鸣蛙叫中,显得十分的突兀。
“周姑娘,前头再走小半个时辰,有个临水的寨子,咱们要歇在那头么?”划船的玉笪问。
周梨虽是着急,但也不是扒皮,叫人没日没夜橹船,于是应了,“好,这路上便听你的安排。”
那玉笪闻言,爽朗笑了一声,“好嘞。”随即又高兴地继续唱起山歌来,只不过他用的是他们的语言,周梨和殷十三娘都听不懂。
暮色很快就消散,头顶上的天空好似被一片黑色的幕布所遮挡,无数的星子点缀在上头,也落在这河中。
而水天相接,他们此刻仿佛就在星河中行走。
这样的美景之下,便是在乌篷里打坐了半天的殷十三娘也出来了,惊讶不已,“咱们仿佛是在天上的银河里了。”
“是呀,哪里曾想,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绝色,往日只在书中看见,还当是他们夸张了,如今看来,哪里是人家夸张,分明是自己没有见识,想来也是可笑。”周梨也感慨着,一面四处好似那没见过世面的一般到处张望着。
河面不但又夜幕星空,甚至还有不少流萤再此流连忘返,还有远处树林里,又多是那夜里亮着荧光的花草。
那些个草在屛玉县也有见过,本地人见怪不怪,模样有些像是那银边兰,白天瞧着没什么稀奇的,哪里晓得晚上却会发出荧光。
但是他们这些外来人却没见过这样的稀奇,即便是周梨到如今,都还没能适应。尤其是眼下看到了那树林里的大片的荧光草,更是激动不已,拉着殷十三娘赶紧瞧。
这等奇物,此处平平无奇,但若是到外头去,只怕要价值千金。奈何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草离了此处,便是养不活。
早前萧十策他们就已经不信邪地实验过了,只是才出了这屛玉县的地境,就枯黄了下去,不过三两日就死透,好没意思。
后来又想,若是在外面真能活的话,那些个强盗早就给带出去换金银呢!
于是也断了那念想,只当这荧光草是除了紫萝山脉那一片常年不凋零的紫藤萝花外,又是屛玉县的另外一个奇迹。
在她和殷十三娘的不断惊呼中,终于看到了远处的临水小寨,还遥闻几声犬吠。
此处也非是一个纯粹干热的世界,此处有凉风习习,且还有雾葛氤氲,所以远处那灯火,在这夜色里也有了雾气的渲染,也是如梦如幻。
有那么一瞬间,周梨看着这脚下缀满星星的河流和苍穹夜幕里的星光闪耀,外加那两岸树林里发着荧光的荧光草和流萤,一时竟然是有些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呢?
浆划过水面的清凌凌声音,将她从震撼中拉回来,只见远处的灯火,越来越明目。
很快船只就靠了过去。
这些日子因路过的船只又逐渐恢复了十几年前的鼎盛热闹,所以这有些头脑的人家,只马上就将吊脚楼腾出一座来,专门供给路过的客人们歇息,还能赚点茶水饭钱。
所以这样一个小小的寨子,挂着迎客旗的,便是□□家不止。
周梨他们在玉笪的介绍下,选了一家,随后要了饭菜热水。
这里的饭菜,自然是没得挑,新鲜的香茅烤鱼,现摘的菠萝炒饭,配着一大堆周梨还叫不全名字的水果拼盘。
实在是盘中水果种类过多了。
再煮了些黏稠的糯米小粥,想着总共不过三样罢了,可因为份量之大,周梨和殷十三娘竟然是没能全吃完。
也是有些可惜。
想因为他们这些外来人的到来,所以客房中除了原来的吊床之外,他们还用自己的手艺,打造了几张和中原常见的竹床有些偏差的床铺。
这一夜周梨去是睡得极好,枕着涓涓流水和远处树林中的鸟叫声一起入梦的。
翌日来大好的精神,主人家已经备好了这边惯有的白脚虾粥。
吃过后,付了几个银钱,便上了船继续走。
只是接下来这一夜,运气却没有这样好了。他们就在乌篷里过的夜,那玉笪将船停靠在一处岸边,自己在岸上烤了鱼虾,什么香料都是这附近的林子里现摘的,烤完了新鲜的芭蕉叶上一放,递给周梨和殷十三娘一人一双他现折来的竹筷子,就着新鲜水果,就这样吃了晚饭。
朴实无华,却别有一番家里吃不出来的风味。
本来一且都顺顺利利,这一处岸边也是大家经常停靠船只夜息的好地方,旁边的菠萝蜜树上,还能看到玉笪们留在这里的吊床。
周梨和殷十三娘吃完后,准备上船去休息了的,玉笪也熟练地爬上树。
哪里晓得这个时候,忽然吹来一股腥风,那玉笪一下就警惕起来,只朝周梨和殷十三娘喊,“你们在船里别出来。”
自己则跳下船,想要将小船的绳子解开些,让小船离水面远一点,这样即便是来了野兽,也不怕它们跳到船上去。
这样的凶险,显然玉笪也并非是头一次遇到,手脚十分麻利,待将绳索解开了些,看着小船远离了岸边,他自己跳船上去来不及,只赶紧顺着树杆爬上去。
说起来,这一切似十分繁复,但发生也就在火光电石间。几乎是玉笪爬上才第一树杈的时候,周梨便借着这漫天的星斗,看到了那带着腥风而来的野兽,竟然是一只花豹子。
它两只敏锐的眼睛在夜里发着诡异幽蓝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船上的周梨和殷十三娘。
但很快它就转移了目标,朝树上的玉笪看过去。
众所皆知,爬树对于花豹来说是强项,它们还喜欢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储存在树上呢!
所以当看到它出现的那一瞬间,玉笪就吓傻了眼,浑身发抖着,连呼吸都满了几分。
如今叫花豹正眼相看,他更是慌了神,嘴里只喊着紫萝山鬼保佑!
但是这会儿紫罗山鬼远在天边肯定是救不得他的,那花豹迅捷地跳上树,眼看着就要扑在他的后背上,将他撕扯成几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带着风的鞭子隔断在玉笪和花豹中间。
花豹显然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胆敢挑战它的权威,自然是怒了,一时也不去管树上瑟瑟发抖的玉笪,只满目凶光,龇牙咧齿地看朝此刻提着鞭子站在灌木丛上的殷十三娘。
然后就像是闪电一样,朝着殷十三娘扑了过去。
殷十三娘虽是断臂之身,只有一只手,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残躯,躲避起来也十分及时。
只不过这豹子太过于敏捷,且又有些老道,她几次找好时机挥出长鞭,到头来却只中了两鞭。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要为此付出半条命的代价。
可是于这皮糙肉厚的花豹来说,好像只是挠痒痒。
“这样不行,阿梨我速度慢些,你好瞄准。”殷十三娘起先只想着跟着花豹动手,叫它晓得今日在这里狩猎是不可能,然后转头离开的。
可是如今看来,这花豹却是起了杀心,已经将他们三人视作盘中餐来看待,所以才这样纠缠不放。
而且这花豹似乎是有些智商在身上的,在发现殷十三娘在戏耍自己后,竟然又将目标放在树上的玉笪身上。
玉笪还没来得及从这极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忽然见那双幽蓝的眼睛珠子朝自己看来,只吓得脱口大喊:“救命救命啊!”
殷十三娘也没料想到这花豹忽然换了目标,自己明明已经惹怒了它,它却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反而要上树,当下也是心急如焚。
然而在船上用那手环里的小弩瞄了半响的周梨,实在是因为这花豹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她实在捉摸不定。
如今见花豹上树去,目标正是玉笪,也不管个三七二十一了,只将那小弩放出,瞄的却是那玉笪的双腿。
玉笪可没顾得上周梨此刻的行为举止,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马上就要葬身于花豹口中,他死不瞑目啊!
明明才熬过这最艰难的日子,眼看着随着白大人他们的到来,一切都好起来了?可为什么他没有这个福气呢?
可是,他闭着眼睛等死,却没有感觉到后肢被锋利牙齿活生生咬断的痛楚,反而只听一声发狂了的怒吼,随后‘砰’第一声闷响,那花豹居然从树上掉下去了。
原来周梨好几次都扑了空,索性就提前预判,于是剑走偏锋。
她出手的那一刻,殷十三娘都吓傻了眼。一来是她的位置的确是来不及阻止花豹突袭玉笪,只能眼睁睁看着玉笪被咬成两截。
二来是周梨所瞄准的竟然不是花豹,而是那花豹前面,玉笪的双腿。
所以她几乎都以为玉笪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谁能想得到,大抵真是有那紫萝山鬼的存在,听到了玉笪的祈祷,所以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
在那花豹咧牙咧齿凶恶地扑到玉笪双腿上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下口,周梨的弩箭就已经穿透了它的眼睛。
连续两箭。
一箭叫花豹瞎了眼睛,一箭则是花豹被伤了眼睛后,条件反射转过来朝周梨嘶吼。
于是这一箭直接从它大张开的嘴里射进去。
应该是伤了花豹的脑子,以至于那一箭射出去后,花豹四肢就变得迟缓起来,然后沉重的身躯不受控制,直接重重从树上砸落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将它痛苦的声音一并给盖了过去。
殷十三娘已经惊呆了,这要是她来操作的话,完全没有周梨这份冷静和勇气。
其中但凡有一丝丝的偏差,这飞箭就中了玉笪,人的腿即便没有被花豹抓去,但也废了。
所以殷十三娘实在佩服,周梨是如何做到的?
但当下也顾不得问,只忙上前去查看,果然那花豹伤了脑子,在地上只浅浅挣扎了两下,便死不瞑目了。
可花豹虽是已死,不管是对于周梨还是玉笪,都惊魂未定。
好半天,玉笪才在殷十三娘的再三保证下,确认了花豹已经断气,方从树上下来。
只是人却没法站稳,浑身虚软地跌坐在一旁的草地上。
殷十三娘见他除了受惊没别的大碍,便去拉着绳子,将船只给拉到岸边来。
周梨上了岸,眼见着那将近两百斤的健硕花豹,依旧是心有余悸,“真的死透了?”
“死了。”殷十三娘再次回着,“要不是因为这豹皮完好无损,我早便在它脖子上划一刀,好叫你们两个都放心些。”
这话倒是提醒了周梨,这花豹的伤口在眼睛里和嘴巴中,皮毛上真是完好无损,当下便想着剥下来,到时候还能作为礼物送人呢!
而玉笪也逐渐恢复了过来,“最近总听大家说,这里进林子打猎,猎物少了许多,想来是因为这只豹子的缘故。”又庆幸着,“万幸大家进去打猎的时候,没遇着,不然是凶多吉少了。”
这豹子跑到岸边来,大抵是因为今儿的风向不对,是往林子里吹,并非是河面上,所以把他们的人气都给吹过去,才将花豹引了过来。
若不有殷十三娘从中阻拦,玉笪心想自己怕是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当下也是急忙朝殷十三娘磕头道谢。不过却叫殷十三娘给拦住了,“我是出了力,却没想到这畜生竟然是有几分脑子的,发现我这里不能得手,便又跑去找你。”
说到这里,看朝周梨,“也是亏得姑娘这了果断出手,不然今儿到底如何,还不知如何说呢!”
玉笪又要朝周梨道谢,但周梨觉得这都是陈慕的功劳。
反正最终也没叫玉笪道谢。
三人合力将花豹弄到小船上去,带回半月镇,找个擅长的手艺人将皮剥下来。
半月镇上分两个寨子,名字也是简答明了,也能半月镇是一个从山下延升到半山腰的镇子,所以如今分成了两个寨子后,就叫上下寨。
她们先去了玉笪的寨子下寨,找了寨子里的猎户来帮忙,将皮毛取下。
这样的成年公豹实在是难猎,即便往昔有,那皮毛也毁坏了,所以大人小孩闻讯,都跑来看热闹。
等着皮毛剥下来,那玉笪便来找周梨,说他们寨子里的人想要这豹子肉,愿意出钱与她买。
周梨只笑着,“这要什么钱?你们且拿去分了就是,只不过那骨头给我留几块便是,我回头拿去送人。”韩知意必然是有兴趣的。
玉笪这里忙高兴应了去。
周梨和殷十三娘在他家里洗漱,却不想刚沐浴出来,便见玉笪守在门口,一脸的慌张,周梨不禁问:“怎了?”
玉笪眼底几分哀伤,要哭不要哭的,“那,那肚子里,有这个。”说着,只递来一个变了形的金坠子。
奇兰镇那边喜好玉石翡翠等,南眉河跟半月镇的山民们,却喜欢金银。
而这样的金坠子,他们男人身上都会戴一个。
所以这豹子的肚子里得了这个,岂不是意味着……周梨不敢想下去,只忙问:“最近周边没有什么人失踪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