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有男人的这般大胆言语, 还惦记着看那些个,可把香附急得不行,只忙叫她快歇了这话, “我的好姐姐, 你快些别在胡说了, 回头你男人晓得了,还以为我把你给带坏了去,到时候我便是跳进黄河也难得洗清了。”
刘婶咯咯笑着, “怕他个死老头作甚, 你那刀又不是做摆设的, 他若是敢同叽叽歪歪, 砍了他便是。”说罢,又搓着那满掌心的茧子, “怎不带刀来?我们姐妹俩也好切磋切磋。整日在这里困着, 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生锈了。”
香附摇着头, “这街上人来人往,带着多不方便,若是不小心碰着了人,反而给我家姑娘添麻烦。”
刘婶想来也是了, 如今这城里越发热闹繁荣, 的确是不妥当。一时想起自己这一趟去了老家,只见着旁的几个州府因短缺粮食之事, 似又要遍地浮尸的光景,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天可怜见的,今年得个好天气吧,不然老百姓是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你不晓得我这一趟在外头看了那些个人,真真是可怜呐。”
香附听得她的话,便晓得是外州府的事儿,“别处果然是没粮食了?衙门没管么?”
“也不是哪里的老百姓都能像是咱们芦州,能修得这样的好福气,遇着了公孙大人这般个慈悲父母,好叫咱衣食无忧。”若是个外面闹个山贼土匪的,她还能帮忙出一下手,可这人没粮食吃,自己也没办法,总不能往身上割肉给他们吃吧?
正说着,听得外面脚步声和说笑声一并传来,顿时笑着起身,拿了围裙系上,“一起吃饭吧,这帮猴儿做什么都没有吃饭这样积极,最好我这一手肉沫茄子。”
香附起身过去帮忙摆放碗筷。
只见外头周梨和白亦初他们一并进来,不知是在说什么?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笑,倒是没有半点叫先生责备的难过。
说是在这书院里,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但想是因为怕周梨主仆这里留下吃饭不自在,云长先生就没过来一起吃,只叫了刘叔给他打了去书房里。
没了他,这饭堂里笑声一阵又一阵的,好不热闹。
周梨本来还想多待,奈何怕担心他们午休,因此接了白亦初给的书,再三叮嘱他,“夜里要早些睡,不要总熬夜看书,免得伤了眼睛。”
白亦初笑着,这样的话周梨每次都会说,可他就总也不会觉得烦,只笑眯眯地点头应着,“我知晓,你不必挂心,你在家也要好生休息。”
香附见他二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在一旁看着又是羡慕又是高兴,见着顾少凌他们在催白亦初回宿舍,便拉起了周梨,“姑娘咱回吧,待拿上元夕要的奶酪,也回去了,晚了免得叫你元姨担忧。”
周梨这才挥手与他几人告了别,这厢谢了刘婶,方与香附一起出了书院,拿着白亦初给挑选的书,去找方才问奶酪的那中间门人。
不想那中间门人一脸难色,“他们的商队在隔壁十方州遭了抢,哪里还有什么奶酪,报了官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头的衙门才能派出人去,货物怕是找不回来了。”
“十方州的山匪如今都这样横行的么?”周梨惊了一回,正想说这隔壁州府的衙门也太不作为了,怎不快些派人去给人将货物追回来,拖下去只怕鸡毛都没一根了。
却听那中间门人叹道:“哪里是什么山匪,粮食那样贵,钱都不值钱了,又有几个人买得起?”
周梨家里不缺粮食,这芦洲也因公孙曜早早做了准备,粮食价格没涨起来,又严令外州府的人不得来哄抢,自然就没有出现短缺粮食之事。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周梨自然也就将缺粮之事给忘了去,当下听得这话,一时也担心起来。
而人这怕什么就来什么,不过转眼几日,才将元氏和柳小八他们送走,那日春雨涟涟的,街上湿滑一片,小摊小贩都少了许多,看着街上怪清冷的。
周梨和她姐姐挤在那隔出来的小绣铺里,一面又听她姐姐和香附在卤菜摊那里扯闲话,忽然只见一大群官兵从门口跑过去,看着急色匆匆的。
“怕不是要出什么事情了,怎一下出动了这许多人?”周秀珠将头探了出去,她胆子小,又见街上没什么人,便起了关门到后院去的心思。
周梨已经从柜台后的小门里出来,只到对面的算盘铺子问,“阿叔,这是作甚呢?”
算盘铺子里的阿叔正从铺子里起身出来拿门板,看着架势是要将铺子门也关了,见了周梨跑来问,只急得,“梨丫头可别再到处晃悠了,听说十方州饿饭的都说咱知府大人是好人,全都跑过来了,你家又是做吃食的,可赶紧将门关了,别叫那些饿坏了的饥民冲进去,你们一些妇孺,更是要当心。”
周梨一听这话,果然着急起来,道了一声谢,一头转回自家,一面朝姐姐和香附大喊,“咱也关门,十方州的饥民们过来了。”
香附闻言,想着这也没多少,再摆上一两时辰,大抵就卖完了,有些不舍,“衙门不是派人去了么?”
“那些衙差过去,多半只是维持秩序,咱知府大人心底善良,而且出于人道主义,怕是不能眼睁睁把他们堵在外头的。”周梨说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香附见了,也不敢冒险,“我来,你去帮你姐那边。”
三人几下便将摊子收好,一块块门板插上,将铺子给关了。
也是这点功夫,原本今天就没多少人的街上,一下就空荡荡的了,街边两头的铺子都紧闭门户。
一时气氛都紧张了几分。
周梨他们也没回后院,只咚咚上楼到了香附的屋子里,将那窗轩推开了一些,脑袋全挤在那里瞧。
只不过等了半响,仍旧不见什么饥民来,想着多半是安置到了别处去。
毕竟公孙曜一向都是个办事有章程的人,也就没再看了,一起回到后院去。
到了下午些,忽然街上热闹起来了,香附猛地起身,“莫不是进来了?”她说的是那些饥民。
开着书房门的周梨在里头自然听到了这话,急忙扔了书跑过来,“咱去看看。”
又到了香附的房间门,只朝窗户外瞧,那街面上果然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
虽不至于说是破衣烂衫,但也是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的样子。牵着牛挑着筐,那牛背上或是筐里,不是家当就是哇哇大哭的孩子,或是铺盖和几张凳椅。
小孩子坐在筐里哭得哇哇大叫,大人们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满怀期待地看着这各家各户紧闭着的门窗,只巴不得有个好心人出来施舍一回。
周梨见了,想着这一下涌入了不少人,只怕衙门就是有心设立粥棚,但这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又不可能都堵在外头,不然多半是要闹出人命的。
可若是这样一来,也非长久之计,有多少存粮也不够吃,到时候还要惹得这芦州也缺粮。
“这样下去可不行的。”她忽然道了一句。
好叫香附疑惑,“那姑娘还能叫知府大人将他们拦在外头不是?”
“那倒不是。香附姐你带我去一趟衙门。”周梨想,如果芦州设立粥棚,到时候闻讯而来的可不就只是这十方州的老百姓了。而且人一多就容易出事,又不能真都拦在外头。
“好。”香附有点懵,但见周梨神色凝重,只不过见外头那么多人,“要带刀么?”
街上虽然不少饥民,但也还没到疯狂的地步,周梨瞥了一眼,“咱走后门,巷子里这会儿还没人呢!”想着今日左右也不做生意了,还剩下不少卤菜,“等到了衙门,叫他们打发两个人来将咱家今儿剩下的卤菜拿去吧。”
是没有多少,但是好歹算是替衙门尽一点绵薄之力。
这次香附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姑娘实在是好心肠。”
周梨哪里有什么好心肠,只是那样的日子自己也才熬过来,晓得艰难。
且说两人从这后面巷子里出去,果然是不见一个人,那些饥民都走在大街上,所以不多会儿也到了这衙门的后门。
敲了门,来人见是她,有些惊讶:“小周掌柜这个时候怎不在家里,跑出来作甚?”
“我想找知府大人,有要紧事情要同他说,可劳烦通报一声?”周梨问着。
那衙差有些为难,“大人正为安排这些饥民和陈大人他们起争执,怕是没得空。要不你明日再来?”
周梨忙道:“我正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我的法子保管叫他们当下的难题迎刃而解。”
“当真?”衙差半信半疑,但想着这周梨虽小,却是个大本事的,一个人当家把家里支起来了不说,还送了小夫君去读书,家里老老小小都养得好,也是信她出息有主意。“那,那你在这里等着,容我去回了一声。”
周梨忙谢,又将他喊住,“我家里还有些卤菜,今日也做不得生意来了,一会儿你们打发两个人去挑过来。”
衙差得了这话,只道了一句她菩萨心肠,急忙去前面回话了。
又说公孙曜虽是这一州之主,将这些饥民放进来,按理他是做得这决定的。可是那么多人,又没有银钱在身上,住不得客栈吃不起饭菜,这不就是要衙门来白养着么?
为此吴同知和陈通判他们都对此举十分反对,如今只求早早关了城门,不能再放人进来了,不然哪里有这许多粮食给他们吃?不给他们吃饱,他们怕是又要打本地老百姓人家的主意。
到时候岂不是又要重现去年的光景?
公孙曜到底是有些悲悯之心在怀,“且叫他们吃一顿吧,也许就在咱们这里路过,往北上或是南下去了。”
“有免费的吃喝,谁还想逃难去?”陈通判实在不懂,一时觉得这公孙曜是有些聪明才智的,一时又觉得他过于天真了些。
正吵得不可开交之际,有衙差来禀,说是小周掌柜来了。
这个时候公孙曜哪里有空见她?也没心思问她所来何事?正要回绝了去,却叫那陈通判先开口道:“这个时候家家紧闭门户,她跑来衙门作甚?”
也是通判问了,那人才得回话,“小周掌柜说,她有法子叫三位大人不为这些灾民发愁了。”
公孙曜闻言,眯起眼睛,想着周梨此前对自己的提醒,一时竟然对她升起了几分希望,虽自己也觉得可笑。这样大的事情,他们几个朝廷命官都没有法子,周梨一个小姑娘,又能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呢?
但那个吴同知却道:“既如此,喊她来。”吴同知儿子多,压根就没记着当初因周家那个姑娘的事情,叫自己一个儿子蹲了大牢去。这会儿只想赶紧将这难题解决,好早些回家,他又新得了个小姨娘,那叫一个水嫩,十分偏爱,就怕自己不在府上,叫后院那帮女人欺负了去。
于是周梨就这样被请来。
周梨这还是第一次在他三位大人跟前说话,又非那私底下,个个都着朝廷官服,因此也是要按照规矩磕头行礼的。
虽然她那心中不愿意,可是生在这世道了,还能怎么着?
不想三人这会儿为这灾民之事心急如焚,那公孙曜直接虚扶了她一把,“莫要再行这虚礼,快说说你这小丫头又有什么高见?”
不用跪下磕头,周梨自然是心中欢喜,也不在他三人跟前怯场,没半点害怕之意,当即笑道:“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有什么高见,只是晓得这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饭菜。”
一面侧头看了那皮肤黝黑的陈通判一眼,“正月里就看着通判大人贴出来的榜子了,西城东城我虽是不常去,但那北城的排水仍旧还放着没动,南城这里也没有一点动静,怕是一个人都没能雇到吧。”
通判大人听得她这话,眼睛顿时就圆了亮了,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忽然也不嫌弃这些灾民了,立马换了一张嘴脸朝公孙曜笑道:“这些灾民来得巧啊,大人可赶紧安排人手设立粥棚,可叫他们吃了快些干活去。”
公孙曜和那吴同知也明白过来,粥棚可以设立,但是却不给这些十方州来的灾民们白吃。
但凡吃了衙门的饭,就要替衙门做活。
去年下了一场急雨,一下将这城中的排水系统的不足都全暴露出来了,可是从去年这陈通判才准备重新兴修一回,衙门里那点银钱又要挤出来弄粮食,只能拖到了今年来,好不容易看着粮食安排好,一切稳定了下来,方贴了榜子出去。
可奈何衙门财力有限,那工钱实在给得寒酸,也就无人来做。
公孙曜也觉得这个建议妙极了,一举两得不说,既解决了不给十方州饥民白吃饭,又能叫他们干活,如此还能将那些个混吃混喝的懒汉剔除出去。而且大家有事做,也都不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免了生事端之苦,给衙门减少了不少官司。
一时对周梨是感激不已。
当下这大问题解决了,那安置没有劳动能力的孩子和老人,倒不是什么难事了,总不能样样问题都要问一个小姑娘。那他们这几个朝廷命官还怎么好意思领这俸禄。
也是朝周梨做了一个大揖道谢。
周梨可吓得不轻,“大人莫要把小女子折煞了。”连连后退。
那陈通判见了,也随着公孙曜一般朝她道谢,“小周掌柜你可受得起的。”
吴同知这头虽是没给周梨作揖,但也是亲自派了人送她回去,也顺道将她家捐赠的卤菜给带了回来。
要说这公孙曜如今能在芦州受这万民敬仰,可见那真本事自然是有的,执行能力也强,当天晚上,这粥棚一开,喝了粥的人就领了工。
周梨只提了一个建议,如今他们却已经将这个建议全部详细完善,更是分工明确,甚至那做得好的还额外给几个铜板。
如此一来,那些饥民还有钱赚。
他们可不嫌少,如今有吃的还有钱拿,欢喜得很。
不过是两天,这些十方州的饥民就几乎都在街上看不到了,齐刷刷的到各处去挖沟排水,忙得很。
少了他们在街上晃悠,各家店铺也逐渐开设起来,再也不担心他们忽然进店里来耍横白吃白喝。
城中一切也就恢复了秩序。
只是周梨看那陈通判的意思,不但是要留下这些饥民们帮他将这城中排水收拾好,还打算叫去把城外河边的河滩都给砌一回。
周梨家这卤菜铺子又重新支起了摊子,一早正方脸就来找,“你不是要雇人把墙壁打穿么?如今我们牙行来了不少十方州的人,价格要得便宜,就只求一口饱饭,你可敢用?”
周梨还没答话,香附就凑了上来,“姑娘有何不敢用,我刀一拿就坐在这里,谁敢乱来?”
见她这样有底气,周梨便应了,“也好。”本来是打算柳小八他们回来后再雇人来的。
如今有便宜工,如何不用?再何况也算是替衙门分担吧。
招几个人,几顿饭,衙门那里也少拨出些粮食来。
于是便应了,只不过如今香附要看铺子,是没得空和周梨出去,周梨也就没同正方脸去牙行了,只央他帮忙把人个带过来。
左右两人也是老熟人了,周梨如何会信不过他?
所以不到中午,正方脸就将人都给领了过来,周梨家这头安排他们在卫家的院子里吃了午饭,就开工。
一时也是热火朝天的。
人是老实可靠的,就是都有家庭儿女,有的夫妻一起做,带来的孩子就扔在卫家院子里玩耍,有的男人则在给衙门修水利,自己一个女人领着孩子老人在周梨家这边帮忙。
他们多半是饿怕了,生怕干得不好,叫周梨不给自己带来的孩子赏饭,老人也跟着做些轻巧活,因此反而格外的卖力。
原本还以为他们会偷奸耍滑的香附也将那刀收起来,只暗自同周梨感慨,“没饭吃,实在是难呐。”
“可不是嘛,民以食为天,正是这样了,一会儿早点收了摊子,不卖了,给他们添盘子。”周梨倒是没有多善良,只是瞧见这些人也是尽心尽力的。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你敬我,我自然是敬你的。
所以也愿意对这些人大方,更不介意他们带着孩子来。即便那些女人做得没男人厉害,但是人也是尽了全力的。
要的就是一个端正态度。
也是如此,小半个月的功夫,这些个人不但将她家的后院里跟卫家的院墙给打穿,重新给抹了灰,半点不影响美观。
这前面的铺子也同卫家的连在一起了。
又因卫家那铺子稍微比她家高了一个台阶,这些人不等自己开口,便自己拿锄镐头,给挖了一样平坦,眼下又给铺上了石板,与周梨家这边一样的水平线,如今再也看不出来是两个铺子合并,仿佛从来都只有这样一个周记铺子一样。
里里外外都收拾完,也是花了二十多天。
期间门那小韩大夫来拜访一次,不巧周梨刚领了香附去武庚书院那边没遇着。
今日便又来。
如今晓得周梨知道了他的身份,见了周梨万分的惭愧,红着一张脸,“我实在是给姜兄他们丢了人,与你们平添了这样多的麻烦。”
本来是替杜仪照顾周家这一家子的,没想到吃了官司,反而叫人家鼎力相救。
周梨见他一脸的愧疚难当,也不晓得要如何劝,只道:“没事,当时你那姜兄还叫我药了一回,躺在床上做了好些天的活死人呢!”所以也是半斤八两,不必觉得给姜玉阳丢人了。
这事儿小韩大夫并不知晓,一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杜屏儿从后院拿了点心过来,正巧听到,不禁笑起来。
她虽是相貌清秀,但笑起来有一对梨涡,十分可人。那小韩大夫瞧了,耳根子又开始红起来,不敢再看她,只捧着那茶就往嘴里送。
周梨刚想提醒他烫,不想已是来不及,他已经因这忽如其来的烫失了仪态,扔了茶盅打湿了衣裳。
周梨见得他这一副囧相,想笑又不敢笑,倒是见着杜屏儿在一旁急得不行,拿了绢子想替他擦拭。
小韩大夫哪里敢叫她近身,惊得连退了两步,这会儿那脸彻底红得跟猴子屁股一般,匆匆朝周梨作了一揖,“今日实在对不住了,改日再登门道谢。”然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杜屏儿一眼,才拔腿跑了。
周梨见着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方是忍不住捶桌哈哈大笑起来。一面问杜屏儿,“你往日去瞧他,他也这个样子的么?”
这次换杜屏儿红了脸,奈何又不会说话,只能拿一双清澄的眸子瞪着周梨。
周秀珠和香附也看到了红着脸匆匆跑出铺子的小韩大夫,自然是过来问周梨,却见杜屏儿那羞怯又恼怒的模样,哪里还不懂。
杜屏儿被她俩又这样一看,越发觉得没脸见人,只一跺脚,掩面朝后院去了。
周梨就笑得更肆无忌惮了,“香附姐你可是也同屏儿姐去过小韩大夫那里,他俩也是这样红着脸的?”
香附摇着头,“那倒没有,不过几乎都是屏儿姑娘坐在一处看他给人抓药,然后就回来了。”
周梨一听,只道了一句:“那好无趣。”
“你个小丫头懂得什么。”周秀珠也笑,“不过瞧着也是郎有情妾有意,这样也不用等你表哥,元姨他们从八普县回来,咱多半就能张罗喜事了。”想来也是欢喜,这家里多少年没办过一回喜事了,只满心期待地等着。
周梨连连说是,“回头我就去催屏儿姐可要抓紧绣嫁妆了。”
隔了两日,一直盼着八普县来消息的周梨,盼来了那身材魁梧似大山的阿丘,只将一封信递给周梨,“我因还有些事情,只送他们到镇子上面,另外打发了两个好兄弟送他们去村子里,你不必担心,这是小八兄弟写给你的信,随着我后面来的,想是已经到了桐树村里了。”
周梨接了信在手里,连忙朝他道谢,一头请了进来喝茶。不过转头想着他是个练家子,哪里喝得习惯这种寡淡的茶水,索性便去斜对面的酒馆里要了两斤好酒,叫他们家小儿子给送来。
自己这里喊香附切了些几斤荤菜,招呼着阿丘用。
当下铺子宽敞,也是多放了几张桌子,供给路过的客人就地吃卤菜。
阿丘自来是个爽快人,也不与她客气,道了一回谢,就一手肉一手酒,吃了的大半饱。
走的时候周梨又装了两大包卤菜,荤素皆有,托他带回去给那头的兄弟们。
这才得空看信。
柳小八这城里果然没白待这么一阵子,办事牢靠,地已经租了去,银钱因不好托阿丘他们带回来,都在元氏那里。
而元氏打算在乡下多住一阵子,想将周梨爹娘爷奶的坟修葺一回,包上坟石,所以要晚些才回来。
周天宝仍旧一个人住在那村子里,只不过狼倒是没再见着,村子里也没人回来,他倒是住得不错,满院子的空地都叫他开垦了出来,如今自己种地,自给自足,只叫周梨不要担心他。
信的末尾,柳小八提了一嘴那花慧,说她的确回镇子上找老王了,只是却一个人,那花儿并不在她身边,也不晓得孩子是没了,还是叫她转手送了人。
老王为着两个孩子都没了哭了好大一场,不过当下已经另娶了媳妇,又生了女儿,眼下家里也是养不起多余的人,就爽快给花慧放妻书和二两银子,喊她自己过日子去。
花慧倒是也没纠缠,大抵是看着老王穷得一塌糊涂,自己拿了银子就离开了,也不晓得去了何处。
上次的事情,周梨已经寒心了。她不是什么救世主,也没有办法将花慧在逃难路上的痛苦经历都给抹去,所以即便知道花慧如今变成这样,非花慧自己所愿。
但她还是不打算与花慧有什么牵扯了。从前的点点滴滴,都算是了结了的,说起来自己不欠她什么。
至于自己日子过得好,那也是这阖家努力而来的。
反正她晓得,那怨天尤人,一辈子出不得头,只有积极向上,拼弃从前的不好,才能向阳而生。
左右,是不会叫昨日的雨打湿了今日的自己。也是如此,她现在也不会为花慧的事情有半点波澜了。
看过罢,便将信收起来,转头和周秀珠说了元氏要给爹娘爷奶修葺坟头的事情。
周秀珠听罢,只点头赞同道:“应该的,咱们如今在这边,只怕是三五年难得回去扫墓一回,给坟上包了石头,少些荒林杂草,也好叫爹娘在里头舒坦些。”
又说这钱该是她们两个姐妹出,不能要元氏来掏,等回头元氏回来,要将钱给补上去。
姐妹俩说着,又见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不少夹杂着十方州的口音,周梨想起外面道听途说的传言,“听说衙门要重新将城北那边的荒处收拾出来!这些十方州的老百姓若是不愿意返回十方州,可在这边落户,回头给他们分户田地。”
“这倒是好,去年天灾这芦洲也跑了不少人,如今十方州的人来了,可算是将这城里填满了一些,就是知府大人这样做,不怕得罪了十方州那头?”周秀珠想,凡事要以人为本,没有人哪里来旁的,城中多些人,自然是热闹,生意也好做。
周梨想,十方州的官员这会儿只怕自己的子民都养不起,有人帮忙养着心中偷乐,至于后悔,那是往后的事情了。
只是那时候后悔怕是已经晚了。
这事儿果然不是传言,又过了几日,就有十方州的老百姓开始到衙门落户了。
连续几日,衙门口都挤满了人。
他们这户籍一换,成了本地人,去各处做工,人也不担心他们做着做着就跑了,愿意收的人也多。
如此一来,也是给衙门解决了不少务工难题。
一切都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转眼入了夏,酸杏子挂满了枝头,街上已经到处有人开始叫卖李子,周梨琢磨着,想来端午,柳小八他们也该回来了。
等元姨回来,也好早些把杜屏儿和总红脸的小韩大夫将婚事落成。
事儿一多,她倒是把去年白亦初和自己提过,今年武庚书院要与清风书院比试的事情给忘记了去。
直至衙门里那几个教授贴了榜子出来,她才想起,急得忙喊了香附和自己去武庚书院。
又恰好是中午,大家正在用午饭,白亦初见顶着太阳来,脸晒得红扑扑的,“你怎不拿一把伞?这样急作甚?”
周梨方将衙门口的榜子说了,“果真是要比?我来的路上顺道问了一回,听说那林清羽和宋晚亭都回书院了。”这样,哪里还有什么盼头啊!这武庚书院的田产怕是难保了。
没了田产,书院散了也是迟早的事情。
其实也不是她要助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而是这清风书院虽然品德不端,行为不正,去年也因那七夕诗会一事,遭了不少诟病谩骂。
但里头的师资条件的确不差,也因此引得了不少颇有才华的学子在其中,所以即便是除去了这宋晚亭和林清羽,周梨看着书院里这四个学生,连一人一科目都凑不齐。
“自然是要比的,我们已经在准备,你到时候只像是此前说的那般,来瞧就是了。”比起周梨的担心着急,白亦初倒是从容平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法宝可以取胜了。
周梨见着白亦初这般冷静,急躁的心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好。”虽然胜的机率渺茫,但又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如今想来除了同白亦初一般面对,干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云长先生见她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也不知如何晓得了当初十方州的饥民是她出的主意,便将她喊过去说话,“那日你同阿初来,我问你愿不愿意入学,这话,如今还作数。”
周梨一直以来,都以为是那日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云长先生真要叫她来读书。
可是她摇头拒绝了。
云长先生脸上明显是有些失望的,颇为遗憾地看着她,“你这样难得的聪明,可惜了。”
周梨微微一笑,“人都一个脑子,我也不见得有多聪明,只是比别的姑娘运气好,认了几个字,多看了几本书罢了。”
云长先生不解她这话是何意,更是不解她明明知道读书的好处,为何不愿意到这书院里来?这书院里又不要她一分银子,如今她家里也安置妥当,不晓得她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那你为何不愿意?”莫不是不信自己这个先生么?
周梨看着眼前的如此真挚的云长先生,其实觉得他不食人间门火是真,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假,但他并没有那样古板。
相反在周梨看来,他主动劝自己一个姑娘家入学,在这样的世道环境中,是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先进的思想。
她环视了周围这陈旧的一切设施,“先生愿意收我入学,是周梨之幸,可是书院到如今,已经是风雨飘摇,先生若是再收一个女学生,可晓得书院将要面临着什么?我还盼着书院好,长长久久下去,再创五十年前的辉煌。”
这些,云长先生是真没想过,他就是觉得周梨聪慧,不比男子差,见不得她埋没。
再说,早前书院不就一直有这个想法么,他不过是延续了历代山长们的意愿罢了。
但现在听周梨一说,也意识到了收下周梨这个学生,书院只怕都不用跟清风书院比试了,就要被那些个所谓的圣贤人给口诛笔伐。
于是他沉默了下来,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半天察觉到周梨没走,这才抬起头来,“我只是觉得,人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女子和男子又有什么区别?就如同你所讲,你也才看过一些书,你便有这样的见解和头脑,由此证明男子和女人是一样的聪慧,只是可惜,女子生来就被万般束缚,一生都困在那后院之中,埋没了满身才智。”
周梨看着云长先生这般颓废的模样,仿佛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期望一般,不禁也是露出一分苦笑,“我谢谢先生能这样为天下女子着想,也谢谢先生敢为了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说罢,也是用学生之礼,朝云长先生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但旋即便正色道:“可先生,要做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更何况万事需要循序渐进,如今女子能逐渐出门经商,像是我这般抛头露面,已经是个极好的开端,所以您也不用太着急,沧海第一会变成桑田,那么有朝一日,想来这个世界也会变成先生心中所理想的那样,人再也没有三六九等之分。”
云长先生呆呆地看着周梨,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和自己是志同道合的,那才湮灭了的信念又重新滋长起来,“你,你信我,你也觉得有朝一日,人再也不用分三六九等?”
“我信。”她不就是从那里来的么?周梨很坚定地点着头。但还是劝着云长先生,“所以先生只需静静等待就是了。”
周梨是一点不怀疑云长先生期待人人平等的心,可她也看出来,这位不食人间门火的云长先生,还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有满腹的才华,但这才华用在那些事上是一点都没有用的。
所以只能劝他,免得他天天想,把自个儿想疯了。
但云长先生还是有些遗憾,不过如今也算是有了志同道合之人,心情不在那样抑郁,只与周梨推荐了不少书文。
周梨一一笑应:“得空便看。”
然后才去与白亦初告辞。
一出书院,香附就有些着急地问:“那云长先生叫你去作甚?”
“劝我读书呢!”周梨倒是没瞒香附。
可香附被吓了一跳,一手捂着嘴巴,以免自己的惊呼声传出来,好一会儿才冷静了下来,“这天底下,哪里有姑娘家堂而皇之到书院上学的,我看他也不像是个坏胚子,怎么就想着要坏你的名声呢?”
周梨见她这样大惊小怪的,不免好笑,“哪里有那样严重,他是好心,只不太懂得这些个人情世故罢了。”
“那你没答应吧?”香附还是担心。
周梨摇头,指了指她肩膀上背着的那一大包袱书,“我若答应,你这会儿就不用背书了。”
于是香附松了一口气。
话说这两个书院的比试,虽是衙门里也贴了榜子出来,但是因为武庚书院就那么点学生,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其中一个还只是从乡下逃难来的小子罢了。
到底哪方胜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只觉得比试一事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武庚书院直接将那田产给清风书院不就得了,何必要这样兴师动众劳大家辛苦一回?
因此都觉得也没有什么看头,加上得知那宋晚亭和林清羽似乎都不参加,兴趣就更淡了。
那宋晚亭和林清羽没参加,一来只怕是因没将这武庚书院放在眼中,二来可能有是去年七夕诗会的事情,将二人给吓着了。
虽是修养了这么一阵子,但还是不大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但是爱他们的爱得要死,恨他们的一样恨得要死,晓得他俩不参加,反而追着要去给这武庚书院加油。
周梨听说了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个世界的狂热粉丝们,如今想来倒也不怪他们,感情这千古年来,大家骨子里都是有这血脉的。
只不过当今和后世所追的不一样罢了。
为了不影响就今年端午龙舟,所以那两院比试的时间门,定在了五月初一。
又取了去年七夕诗会的经验,比试场地便定在城外的旧马场,那里的旧房子重新简单修葺一回,如此一来,六艺都能在此处考个完整。
反正这事儿肉眼可见,衙门和满城的老百姓对于这一场比试都不是很在意。
唯独周梨看着日子一天天近起来,心里还是有些着急。
元氏他们也是掐着点儿回来了,踩着四月的尾巴回来,得知此事,当晚便好生休息。
隔日全家都关了门,托付了对面的阿叔帮忙带眼睛看着些,然后浩浩荡荡赶着驴车就去了。
车坐不完,就跟在后头走。
到了旧马场,周梨的心就凉了好一半截,入目全是那穿着清风书院水红色院服的学子。
武庚书院那边虽然有几个厌恶清风书院害死自己家人的黑粉,为此专门为这武庚书院摇旗呐喊。
但周梨晓得没有谁会相信武庚书院能赢,那些人来也就是为了气一气清风书院,寻求个心里舒坦罢了。
而且便是自己,虽晓得白亦初他们能赢个几场,但要将武庚书院的田产保住,还是太难了。
反正这一对比,武庚书院那边好生凄凉。
不过周梨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朝着白亦初他们挥手,“阿初!”她一开口,身后的人也跟着一起喊。
好像这样一来,似乎是热闹了几分。
他们这一家老小出场,连带着那柳小八的婶婶黄娘子也戴着面巾跟着一起来。
只是多的是孩子女人,只叫清风书院那边嘲笑了一回。
周梨没做理会,只叫了柳小八和香附他们将给白亦初他们准备的物资都给从驴车上运过来,又见清风书院那边全是张牙舞爪之徒,生怕影响了白亦初他们的心态,只安慰道:“别作理会,就当是疯狗乱吠。”
赛场上,衙门里的几个教授和训导都来了,不过忙着和清风书院的先生们寒暄,好不热闹,云长先生这里,一个人坐在那椅子上,凄凉又孤独。
周梨看着忽然有些难过,学不会那虚与蛇委,仿佛真是与这社会格格不入了。
正想着,只见听得车马热闹,抬头看去原来是那清风书院学子们的家人都来了。
想那清风书院当初周梨和白亦初去问,人家要每年能拿出来一百纹银给书院,如此可见,里头的学子都是非富即贵了。
所以那些个家人,也是个个身着华丽,雍容不已。
周梨他们今日虽也穿了新衣服来,但是因这高高矮矮的个头不一,人又少,气势上面还是显得落了一大截。
左右就是缺在一个‘人’上面了。
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铜锣声响起,周梨才发现早就去做比赛准备的白亦初等人,已经在那场地上了。
第一场比试是骑射,三局两胜,周梨看到叫刘叔推着爬上马背的小狮子,顿时一颗心咔在嗓子里了。
而对面参赛的,据说外祖家从小就有马场,可谓是马背上长大的儿郎,人怕是闭着眼睛,也是能赢了胆小的小狮子。
小狮子嗓门虽是大,那胆子是真的小,这会儿上了马,更是一脸的紧张,一时引得清风书院那边的人肆无忌惮的嘲笑起来。
周梨忽然叫人抓了一下手臂,原来是莫元夕和杜屏儿,一左一右拉着她,只听莫元夕紧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风书院太欺负人了,小狮子如何比得过对面那人?”
“我觉得,这个骑射,武庚书院可能会赢。”周梨看到小狮子上马的时候,的确觉得无望,但是很快看到跟在后面候场的白亦初和顾少凌,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田忌赛马。
也不是没有机会嘛。
周梨说完这话,没听到莫元夕回自己的话,身后反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如何看出来的?”
周梨一惊,竟然是公孙曜,不过他穿着的是常服,并非官服。
所以他今日是为了武庚书院而来的?周梨不禁看了看一旁的云长先生,也见对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只同他二人打了招呼,这才道:“先生之计虽是巧妙,但是对方只怕会上这一回当。”
不过说完想了想,对面那样骄傲自负的心态,又改口道:“应该能上两回当。”但这样也只能赢了两个科目,而且书院只有四个学生,却要参加那么多项比赛,身体上就不占优势了。
所以田产还是可能保不住。
云长先生听到她的话,一脸惊讶,“这是阿初同你说的?”
“我来了还没同他说上几句话,我猜的。”周梨有些得意,毕竟和白亦初竟然已经到了这心有灵犀的境地,自然是值得开心。
于是云长先生就更兴奋了,像是炫耀什么宝贝一般,只朝公孙曜说道:“你看,我便说她聪慧。”
两人应该很熟,公孙曜回了云长先生一个白眼,“这要你说?”然后便朝那赛场扫了过去,“这样看来,你那小夫君也有几分智慧。”一双眼睛,似乎也在那人群里找白亦初的身影。
但人这会儿太多了,全都将那里的视线个遮挡住了,也瞧不见影子。
“铛!”一大声铜锣响起,赛场上的骏马忽然开始疾驰奔腾,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着那清风书院一下就跑在了前头,将紧张不已的小狮子狠狠甩在后头,而且已经在开始伸手朝后背的箭筒里抽箭上弦,只听咻咻几声,箭雨朝着远处的靶子飞射而去。
顷刻间门,那清风书院的箭筒便空了。
又因为的旧马场的缘故,所以场地不是很宽广,清风书院的马匹很快就跑到了终点,而小狮子才开始射箭。
气氛一点都不紧张,毕竟三岁小儿也能判断出来的输赢。
所以对看官们来说,甚至是一点都没意思,对面清风书院那些人,还当场嗑起了瓜子喝起了茶水。
把莫元夕他们气得不行。
周梨听到她和柳小八的声音,扭头看过去,却发现云众山他们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全都是大高个的练家子,齐刷刷站在那里,果然十分有气势。
周梨满脸惊讶又惊喜,与之点头打了个招呼,准备朝场上看去。却见他们旁边还有不少农家人,想来是租种武庚书院这些田产的佃户们。
他们也不希望田产叫清风书院拿去改成马场,那样他们到时候怎么活?所以今天他们应该也是期盼着出奇迹了。
忽然又闻得一阵香风,随后便见许多莺莺燕燕朝着武庚书院这边的观礼台跑来,嘴里正娇俏地喊着:“小狮子你倒是给老娘加油,拿你往日吵大家睡觉的气势拿出来啊!”
这不喊不要紧,一喊小狮子就更紧张了,松了弦,那箭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向靶子去。
可把那一群莺莺燕燕给急得不行。
清风书院的人看到武庚书院这边的观礼台忽然也挤满了人,虽是诧异,但随之发现不过是那瓦市里的一些游侠儿和青楼里的女人,眼里便满是鄙夷之色。
那游侠儿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市井无奈之徒罢了,做的也都是偷鸡摸狗的营生。
至于那些穿得花红柳绿的女人,做的更是不要脸的皮肉生意。
一时只将这武庚书院贬得不像样子。就连台上的几个教授训导似乎对于武庚书院观礼台上的这些人,也十分不满。
与这般人等混在一处,武庚书院早晚是要关门大吉。
却没有发现他们那位低调着常服的知府大人,也在其中。
这一局,毋庸置疑了,小狮子瘪着嘴委屈巴巴地下了场。
清风书院那头自然不会落下嘲讽他的好机会。可是小狮子听得周梨这里准备了点心,一时嘴角又扬起来,跑得飞快,哪里有功夫将那些不好的话听进耳朵里。
而且他又要忙着和这些专门来为自己加油的姐姐们道谢,更是没得空和清风书院的人掰扯。
第二局,顾少凌上了场。
周梨只晓得他的话多,但是没想到他的骑术和射箭都这样厉害,所以当他每一箭都比清风书院那学子要稳,马也先到终点,便忍不住露出笑容来,“这一局,已经稳了。”
白亦初有功夫在身,本来就有点自带外挂的意思了。而且自己看他打猎的时候,那小石头一扔一个准,这箭对他来说算什么?更何况这段日子也是苦练了的,连沐休都不曾回家,每次都是自己来书院看他。
想是因为顾少凌这优秀的表现,让各位看官们忽然来了兴致,赛场上忽然就热闹起来。
公孙曜听到周梨的话,不禁朝着那人群里看去,想看看叫周梨这样相信又崇拜的小夫君白亦初到底有什么出息?上一次自己见他,还叫那些个纨绔子弟折了手,这能有多少本事?
不过这会儿人多,白亦初未曾上马,他便也没找着人。
只得同周梨问:“你便这样相信他?”
“自然。”周梨这会儿真紧张起来了,就很奇怪明明知道白亦初不会输的,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心砰砰地跳着,一面试图踮起脚尖,看一看白亦初可有在准备。
这当时,只见白亦初一身云峰白的武庚书院醒目院服,已经威风凛然地骑在那高大的骏马上来。
周梨这是第一次看到白亦初骑马,颇有些惊艳的感觉。一时间门发现他真的变化了许多,不单是个头长高了,轮廓似乎更明显了,眉眼也退去了原来的稚嫩,这会儿的高束着长发的他居高临下骑在那马背上,有着数不尽说不完的英俊洒脱。
周梨也听到耳边全是惊呼声,似乎也都是因为白亦初的出现而发出的。
依稀甚至有人问,“那是林清羽么?怎么跑到武庚书院了?”
好像又有人说,“林清羽没有这样俊!或者是宋晚亭吧?”
但这些声音中,最为叫周梨觉得醒目的,还是公孙曜的声音,似乎带着些难以遏制的激动,声线都有些颤抖,“那是你的小夫君?”
大家都知道,白亦初是周梨的小夫君,两人小时候拜过堂,眼下也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但是大部份不知道,白亦初是周家买回来冲喜的赘婿。
可公孙曜晓得,他从前可还去过周梨他们镇子呢!
“对呀。”周梨不解,有些不懂他为何如此激动。
公孙曜如何不激动?在卫家门口的那天,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可是如今这人就坐在那马背上,一如当初的舅舅一般样子,一身白衣仿若那暗夜里最耀眼的星辰,不知是照亮了多少人的路途。
不过白亦初与舅舅之间门不一样的,便是少了一柄银龙枪。
那银龙枪对公孙曜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在他年少时候的梦想中,就是将来能从舅舅手里将那柄银龙枪接过来。
往后自己也要同舅舅一样做个大将军,保家卫国。
可惜,没等得他长大,舅舅便不在了,那柄银龙枪也与他一直葬入棺椁中。
他也终究和舅舅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颤抖的手激动的心,让他有些想要上去将那马背上的少年一把抱住。但是公孙曜控制住了,当年阿聿本就失踪得蹊跷,现在他又还不过十四岁的年纪罢了,而且既没有回将军府,也没有去司徒家,可见他根本就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
那些个过往之事,如今的将军府,避开了也好。
当然,就算是暴露了身份回去,公孙家自然是能护得住他的,可是公孙曜看了一眼紧张盯着赛场的周梨,忽然想自己这样将阿聿领回去有什么意思?让他自己风风光光自己回上京,不是更能把将军府那些人气死么?
想到这里,他好生痛快,忽然也激动地跟着周边的众人大喊,“加油加油!”
云长先生到底是个沉稳的人,他虽是紧张,但这一局也是胜券在握了的,所以见到这一直都算是冷静处事的公孙曜忽然同大家一般失了理智一样振臂呼声大喊,有些被惊到了,“你怎了?”
公孙曜回过头瞧他,红光满面,“高兴!”然后继续大喊。
周梨这会儿可没听到这些个闲话,一颗心都全在白亦初的身影上。
毋庸置疑,开局第一把,是武庚书院赢了。
在对方看来,他们或许是有些耍手段的的意思,将最末等的小狮子来和他们最优秀的骑射学生比。
但换一个说法,这又是一种策略,更何况上了赛场,还要讲什么仁义道德?这会儿不都要赢字为先的么?
所以这会儿清风书院那边虽是学生们愤愤不平,觉得武庚书院耍手段,但是先生们也只能铁青着脸生气。
只是却不晓得到底是气武庚书院耍手段,还是气自家的学生们掉以轻心。
所以第二轮,都上了心,时刻防备着武庚书院这边。
第二轮是御,武庚书院输了。
于是两方持平,这下清风书院的气势又回来了,觉得刚才还是过于小心了些,武庚书院不过是靠着耍手段赢了第一局罢了,怎么可能还会继续连胜呢?
更何况就这么几个学生,他们究竟拿什么来和清风书院比?
也是如此,又开始犯错误了。
周梨一开始说会上两回当。于是第三局的礼,他们输了。
这就有些讽刺了,一个坑里跳了两回,纵然是有多厚的脸皮,这会儿也挂不住了。
周梨只觉得热闹,耳边全是人声鼎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清风书院这个时候开始着急起来了,甚至后悔早的时候不该大意,最起码将这几个学生的状况给摸清楚。
可是现在他们压根就不晓得,对方到底都有什么本事在身上,只能做那瞎子摸着石头过河了。
然武庚书院为了保住这田产,却是下了功夫的,可是把清风书院那边参赛的学子一个个都摸了透。
观礼台上越来越挤,大部份是从城里闻讯赶来的。
也亏得这旧马场就在城门外半里不到,不然的话这后来的人们怕是赶不上一场热闹了。
不过对于大家来说这是一场热闹,对清风书院来讲,则是一场笑话。
众所皆知,他们一直都打着那山下的属于武庚书院的田产,早就想拿到手里改成马场的。
甚至还和衙门里联手出了这么这么一手。
本来是胜券在握,只怕瞎子都是这样认为,哪里晓得这人定胜天啊!清风书院输了,不但输了当时为了做公平样子,也拿出了同样的田产。现在还丢了脸面,不等那衙门里的教授训导们宣判最后的结果,清风书院的大部份人就已经拂袖走了。
比起他们那边的沮丧不甘,甚至是对自己同书院参加比赛的同窗们恶语相向。
武庚书院这边却是欢喜不已,云长先生觉得脚下飘乎乎的,好像是踩在云里一般,“真的赢了?”
公孙曜很欢喜,是真的高兴,他亲眼看到了阿聿的文武双全,和当年的舅舅是一样优秀的,甚至开始有些期盼着今年的院试,他是不是有机会夺得榜首,一鸣惊人?
但是他并不敢太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被周家人围在中间门的白亦初。忽然听到云长先生问,不禁取笑起他来,“原来你也不相信他们?”
“我不是不信,我只是……”云长先生大抵是过于太兴奋,导致他这会儿有些语无伦次,那满腹的诗文才华,竟然是一句也讲不出来了。
武庚书院赢了,不但是保住了田产,还意外得了清风书院的同样面积田产。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今日一战名扬满城池。
不少人当场就来询问他入学条件,听说不要钱果然不是传言后,那些佃户和游侠儿们更是要将自家的孩子小兄弟们给送来。
周梨他们这会儿已经回家了,天色渐晚,一家子的小孩女人,当是要留意些,因此没有在这里多待,只与白亦初说好,等过两日沐休,大家在与他祝贺。
他今日不单是骑射惊艳了众人,箭羽从他手中飞出的时候,那一瞬间门周梨都觉得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将军。
这样的他,难怪那个梦里,会在战场上夺得天大的军功。
只是可惜叫那该死的李司夜给抢了去。
一家人在观礼台上喊了差不多一天,嗓子都哑了,这会儿还是止不住的兴奋,也不嫌累,只有若素安之姐弟俩打着瞌睡坐在驴车上,余下的人都靠着两条腿走着。
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白亦初的那些精彩瞬间门。
除了让人惊艳的骑射,他的书、数更是让人惊才绝艳。
反正他今日也出了风头,比赛结束的时候,甚至听到已经有人将他与那清风书院拿来排在一处了。
这自是引得清风书院那些学子的不满,只觉得白亦初算得了什么东西,能和他们清风双杰排在一起?
自然是骂了一回。
口舌之争,多说无用,周梨当时便拉住了要去替白亦初理论的柳小八,温和劝着他:“你糊涂了,怎么想着同牲畜讲道理呢?”
又狠狠把清风书院那些学子气得面色铁青。
到了南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柳小八和他婶子也归家去了。周梨一行人到了门口,对面阿叔早就听得了消息,忙过来问周梨,“那武庚书院果然好?”竟然用仅有的四个学生,把清风书院给赢了。
“自然是好的。”周梨觉得,武庚书院让人误会,还是因为这一座城池的发展规划不对,让书院被寝楼瓦市包裹在其中,让大家对武庚书院的教学能力便有了一种错误的判断。
阿叔听罢,当即笑道:“那改明儿,叫我外甥过去上学,现在可要束脩?”从前是不要钱,但是今下不是以往了,所以阿叔多问了一句。
周梨摇着头,“回来的时候,听云长先生说,不要。您老放心吧,里头可不缺吃的,他们如今除了原来的田产,可还有清风书院那一大片呢!”
想到这里,周梨又高兴地笑起来。
直至大家都进了门去,催促她。方和阿叔道了别,又谢他今日帮忙看着自家这头,才进门去。
大家都太累了,但又兴奋,硬是撑着身体煮了一桌好菜,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欢喜,打算提起先替白亦初祝贺一回。
不过安之还是年纪太小,扒了两碗饭后,就睡在了周秀珠身旁的椅子上,周秀珠只得想将他带去休息,才折身回来。
说起今日白亦初的出息,又有些惋惜爹娘没瞧见,一面问起元氏修坟茔的银钱多少,一定要和妹妹周梨平摊了。
这事儿元氏出了力,自然是也没同她姐妹争辩,高高兴兴收了她俩给的银钱,只道:“过两年若是官道修得好些了,咱就能常常回去扫墓,你们姐妹都过得这样好,想来你爹娘在下头看了,也欢喜。”
最后又说起那小韩大夫,杜屏儿便红了脸,借故困了要去休息,匆匆跑了去。
莫元夕见了只忍不住取笑,“没准是急着回房赶着绣嫁妆。”
元氏听得杜屏儿和那小韩大夫果然是看对了眼睛,也觉得好,唯独有些惋惜,“可以她哥哥不能来跟前,不然的话才好。”
一面又和周秀珠商量,请哪个媒婆,又要准备些个什么嫁妆,到时候是要办怎样的酒席等等。
两人一下来了精神头子,似早忘记了今儿在那旧马场站着喊了一天,反正周梨去睡的时候,听得两人嗓子都哑了,还和月桂香附凑在一头说。
自然,月桂香附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声音这会儿如果不是看着本人,周梨都有些不敢相信是她二人口中发出来的。
只拉着莫元夕起身:“叫她们说吧,桌子明天起来再收。”想到今日瞧热闹去了,也没买菜卤菜,明日自然是不开铺子的,便又与莫元夕说,“也不必早起,睡到自然醒吧。”
哪里晓得元氏她们睡这样晚,第二天一早竟然赶着驴车去买了菜回来。
等周梨起来的时候,虽不见她们去睡回笼觉的人,但看到了满院子的菜。
阿黄夫妻俩蹲在一旁吃着菜场上送的小鱼虾,见着她都跑来拿头蹭了蹭。
周梨蹲下身,摸了摸阿黄媳妇小白的肚子,心说这俩猫都做了这许久的夫妻,竟然是不见生个猫崽子出来,也是奇怪了。
莫元夕和杜屏儿她们也起来了,见着这满院子的菜,只叹了一声:“她们昨晚睡得那样晚,今儿起得倒是早呀。”
然后进屋子去收拾昨晚留下的烂摊子,不想看到那烧尽了的油灯,以及放在灯台旁边的油壶,不由得惊呼一声,晃了晃油壶,觉得少了许多,“别是一宿没睡吧?油壶都拿到这里,怕是昨晚添了几回油呢!”
周梨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们还通宵熬夜了……一时只得同大家叮嘱,“既如此,院子里的响动都小些,好叫她们休息。”
元氏香附月桂四人白天补觉,周梨一干人等只能将那洗菜的活儿给接手了。
蔬菜倒是好洗又好挑拣,难的是那些荤菜,什么猪头肉煮沸蹄子肠子的,最是难清理。
许久没干这活的周梨,做了半天累得够呛的。
直至傍晚些做完了,元氏几个才次第起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忙着去吃东西。
不料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周梨探出头去,却见来人是老熟人,以前还上门来替人家问过杜屏儿的花媒婆。
她笑眯眯地看着周梨,“道喜了小周掌柜。”
“喜从何来?”周梨疑惑。
却听得花媒婆笑道:“有富商瞧中你家小夫婿了。”
额,那这算是哪门子的喜?难道自己还能再把白亦初转手出去不是?那可不能。这也算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怎么可能便宜了别人去?一时就冷下了脸,“花婶婶你这叫什么话?他是我小夫君,大家都知晓的。”
花媒婆却将她拉着要进铺子里去说。
周梨纹丝不动,就站在那里。
花媒婆见此,只得站在这里蠕动着自己两片厚嘴唇,“你这小周掌柜,我瞧你也是个好姑娘,你说那小夫君如今出息了,可是你这样的人家,能给他许个什么前程出来?如何比得过人家大老爷们,到时候还要送他去清风书院读书呢!你若真是为他好,该早早放手了才是。也正好你们俩都年纪小,又不影响各自的名声。”
周梨气得不轻,正要回口,却见白亦初竟然出现在门口,也冷着一张脸,显然是将这花媒婆的话给听了进去。
果然,白亦初发现周梨看到了他,快步走过来,很不客气地将那身材丰腴的花媒婆给挤开,拉着周梨的手说道:“先生高兴,约了朋友饮酒,特意提前让我回家,明日挈炆他们也要过来。”
温和又宠溺地同周梨说完了这话,这才转头看着用一双眯眯眼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花媒婆,“婶子怕是要白跑这一趟了,我的前程什么样子,我自己来挣,用不着谁给我许。以后也不用麻烦婶子为了这事再跑,给我家里平添麻烦。”
这话是有些不客气了,直接就给拒绝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留。
花媒婆本来瞧见白亦初果真是一表人才,昨日又初露锋芒,已经将几位富商老爷看重了做女婿,不管是哪一家说中了,自己这喜钱是不少赚的。
哪里晓得这小少年竟然是个傲气的人,心想果然是肚子里有些二两墨,端起架子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于是哪怕他这话决绝,也是不肯就此撕破脸,将心中之气忍了。毕竟哪里能同银子过不去呢?便继续笑着:“小郎君还年轻,可不晓得那前程不单是一张嘴就能说来的,所以也不要拒绝得这样早,好好考虑考虑才是。”
然后方告辞走了。
白亦初低骂了她两声,叫周梨听见了,不禁踮起脚弹他的脑门,“可不要再像是在村里一样说这些个胡话,你如今也是个端方雅正的读书人,该要留意些才是。”
不知又想起什么,只捂着嘴忽然笑起来,“也不晓得那些想要你上门做女婿的小姐们见着你口吐芬芳,是否会吓得花容失色。”
白亦初扯着嘴角冷哼了一声,“我不单是会口吐芬芳,我还能十步杀一人,吓死她们。”然后推了周梨进去,一把将铺子门给关了,两人肩挨着肩,手牵着手过穿堂,进了后院。
家里因元氏她们四个昨晚熬夜,这白天里的活儿是耽误了些,眼下正在忙,也没去管周梨在铺子门口和哪个说话。
忽见白亦初跟着她一并进来,自然是惊喜得很。
当晚又是吃了一顿丰富的,不过鉴于昨晚她四人熬夜之事,周梨今儿早早将她们催促去睡了,又说明日顾少凌他们都要来玩耍,怕是要忙。
这原本也就定了明日给白亦初庆祝的,晓得他的同窗们都要来,元氏也高兴,只连忙道:“我这就去睡,明儿一早就去买菜,新鲜的菜一样不落下,喜欢吃什么我都全买回来。”
只是周梨把大家赶去睡了,自己正要回房时,却见听得一声鸟雀声音响起。
但她分辨得出来,这是白亦初在村子里和柳小八他们学来的技术。当下只抬头朝着那房顶看过去,果然见白亦初坐在那里。
她冲白亦初一笑,只见他忽然起身,好似凌风踏月一般,竟然落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还不等周梨开口,就觉得脚下虚空,再度反应过来时,已经和白亦初坐在了从前卫家这边的正房屋顶上。
两个院子是打通了,不过这边仍旧是空闲着的。
“你不困么?”周梨侧头问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月亮的一层华光打在他的脸上,周梨觉得白亦初长得好看极了。
“你困?”白亦初任她看,眼里带着柔软温和的浅笑。
周梨摇着头,“早上起得晚呢!”又摸到他手上有茧子,只急忙拉起凑到眼前看,“这是练箭留下的么?疼不?”这段时间门,在书院里只怕是真的辛苦了。
白亦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一个男子汉,这有什么可疼的?”一面将那手顺道抬起,抚过了周梨额前的几缕碎发,“我昨日虽是得了些名声,只是这样一来,看着我和武庚书院的眼睛都多了,今年的院试,我务必是要拿个榜首的,所以这段时间门,怕是回家的次数极少了。”
“你只管念好自己的书,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就好。”周梨所说的约定,正是她做梦梦见白亦初上战场,叫李司夜抢了功名的那晚上说的。
白亦初却是有些不放心周梨,又想起今日赶巧叫自己遇着那花媒婆,周梨居然还耐着性子和她说话,一时有些生气,“若再有那不长眼的上门来,你只管拿扫把打出去。还是,你真听了她那混账话?”
周梨见他有几分着急的意思,忽然有意逗一逗他,不禁故作气恼,揪起初见时候的旧事,“是当时谁说我那样丑的,人家现在有富商老爷看中你做女婿,小姐们肯定都是那金银窝里娇养出来的,自然是比我好看一百倍一千倍,而且还要给你许前程,我一想你左右也嫌我丑,我又不能同你许个好前程,不如放了手。”
白亦初怔怔地看着她,仿佛是真将这话当真了一般,连那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然后周梨就憋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白亦初那紧绑着的神经方松缓下来,要去弹周梨的脑门,“以后反正不许叫她们这种人进门来。”
“那哪能,改明儿元姨和姐姐还要去请媒婆呢!”周梨捂着脑袋躲开,虽然知道白亦初没真要弹自己的脑瓜崩。
“请来作甚?”白亦初时常在书院,周梨虽是去看他,但两人本就有那说不完的话,自然是顾不上说别人的事情。
他不知道杜屏儿和小韩大夫的事情,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
“说媒啊。”不过周梨觉得杜屏儿年纪小,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花季呢!但将婚事订下也好,免得两人见了都红着脸。
多一层未婚夫妻的关系,往后也好走动,不怕叫人指指点点。
就如同自己和白亦初这般,肆无忌惮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