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俩干嘛啊,在鬼屋挽着手跳四小天鹅呢啊?还有小妹妹你们害怕的时候可以直接抱我,别拽我裤腰带行吗,这大庭广众的我裤子差点让你俩拽掉!”
我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两个姑娘赶紧连声道歉,秦风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没事儿,不用怕啊妹妹,我们三个男的在前头保驾护航呢……”
“老秦”,我其实不想打断他的,但是我们已经走到一个岔路口了,左右都有房间,“咱往哪儿走?左右还是直走?”
秦风说:“你和云想往哪儿走?”
我说:“我们俩随便。”
秦风回头道:“妹妹你们呢?”
女孩子弱弱的:“我们都行。”
我说:“要么都走一遍?来都来了。”
秦风说:“成啊,走吧。”
我们打算先进左边的屋子,我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从门后一下子窜出来朝我扑了过来,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应该是个带着发套的工作人员——这老哥身高快有一米八五了,五大三粗的跟这儿装什么贞子啊?
不怕往外爬的时候卡井里吗?
我简直有点想笑,就站在那儿没动,那大哥张牙舞爪地在我面前比划了半天,看见我和云玉还有秦风站在那儿无动于衷,秦风身后的两个小姑娘被我们仨大老爷们挡着什么也看不见,探头探脑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他估计自己觉得也挺没意思的,但是就这么走了估计得扣钱,原地懵逼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伸到我面前,突然……打了个响指。
我:“……啊???”
大哥前后晃了晃肩膀,自己踩着谜一样的点儿跳起舞来。
不如跳舞,吓人不如跳舞,逛鬼屋不如跳舞。
秦风用一种不知道是惊叹还是敬佩的语气说:“……哎呦我操。”
我扑哧一声乐了,那俩小姑娘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也开始笑,笑得直打鸣,丸子头的姑娘居然开始放DJ慢摇,店内外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那大哥的头套真的挺适合蹦迪的,长头发挡在脸前甩起来特别有感觉,我看他对着我咔咔这顿甩头,勾得我劲儿都上来了,就跟着他一起瞎几把跳,跳着跳着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大哥体力有限,蹦了一会儿不蹦了,弯腰冲我们鞠了个躬,我一边鼓掌说:“您头套能不能借我一下?”
大哥点了点头,一薅头顶,全部假发一波带走,我撸了撸那顶假发,捏住中间的部分,把上面搞蓬松,然后单膝跪下,把假发送到云玉面前。
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懂的动作,连接前世和今生。
云玉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秦风人体唢呐一样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把手电筒对准了云玉的脸,假模假式地喊:“嫁给他,嫁给他!”
特么的有谁清明节拿着顶假发在鬼屋求婚的,云玉的表情变得很复杂,他默默地在一片起哄声和欢声笑语中看了我一会,禁不住也笑了,一边笑一边扶我起来,把假发还给了大哥,大哥被不透风的假发捂得一脸汗,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道了声谢,擦了擦脸把假发套回头上,在一堆深山老林一样的头发里把脸探出来,笑道:“兄弟胆儿挺大啊。”
我笑了笑:“您辛苦。”
他摆了摆手说:“谁挣钱都不容易。”
挥别了这个屋子里的大哥,我们往旁边的屋子走去,秦风一边走一边还说:“什么事儿啊这都,清明节鬼屋集体尬舞。”
云玉什么都没说,偷偷在黑暗中扣住了我的手。
我们十指相扣,我用大拇指揉了揉他的虎口。
右边的这个屋子在我们还没开门的时候其实挺神秘,门里不断传来哐哐哐的响声,结果一开门我们都有一点迷茫。
我真的不太懂这个鬼屋的老板。
他凭什么认为一只哐哐砸铁柱的、发光的绿毛猩猩能吓到我们?
凭什么?
凭这只绿毛猩猩长得丑吗?
我说:“这像不像咱们小时候玩那个扔硬币就能晃十分钟的摇摇乐?”
秦风:“……什么玩意儿?”
我两手握拳前后摇晃:“就是那个……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秦风:“我去你的吧。”
我们仨默然地站在门口,那俩小姑娘走过来一人和那个哐哐砸柱子的猩猩合了个影,然后回头问秦风:“哥咱们走吗?”
秦风挥了挥手:“走走走,什么玩意儿。”
我们朝前直走,走了没几步突然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我心说大哥这钱也太不好挣了,都是熟人了干嘛还来吓一吓,结果发现不太对,这应该是另一个工作人员,他比刚才那个激情舞蹈的大哥矮小,他窜到我和云玉面前冲我们呲了呲牙,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工作人员的妆比刚才那大哥的走心多了,不仅没戴头套敷衍了事,脸上血肉模糊的特效妆化得还很逼真,我正凑近了跟他相面,这时突然从我脸旁边伸出来一颗头!
这工作人员没把我怎么样,云玉这一伸头倒把我吓了一跳,也把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吓得口吐人言:“妈了个巴子的。”然后飞快地扭头跑了。
我迷惑地歪了歪头,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敬业,都对不起脸上精致的妆,我转过脸来跟云玉说:“你干什么……哎呦我操,吓我一跳。”
云玉青白带血的脸正慢慢恢复人色,他眨了眨眼,惨白的眼球恢复到黑白分明的状态,他冲我和秦风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刚才那个……不是人。”
秦风愣了:“啊?”
云玉说:“此地阴气太重,容易吸引一些尚在人世流连的魂魄,刚才那个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我担心他靠近你,把他吓走了罢了。”
我反应过来,不禁笑出了声:“不是,这大哥图一什么啊,清明节跑到鬼屋吓人玩?”
秦风接了一句:“徘徊人间太久寂寞了吧。”
云玉摇了摇头,说:“这地方到底有异,先走吧。”
秦风身后的两个小姑娘离我们很近,我们仨说的一字不落全听到了,丸子头姑娘抖抖地问:“哥你们说什么呢……别吓我们啊。”
我看了一眼秦风,觉得让他在小姑娘面前认怂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半真半假地摆了摆手说:“吓死我了,刚才过去那个,我看着压根不像人,跑起来连个影子都没有,可不敢再往前走了,我们仨先出去了。”
丸子头小姑娘弱弱地接了一句:“鬼会说妈了个巴子吗?”
嘿,小姑娘家家的学说什么脏话。
不出我所料,我们仨出去之后小姑娘很快跟着我们就出来了,丸子头小姑娘笑着扯了扯秦风的衣角,说:“哥你胆子也太大了,我都没怎么害怕。”
秦风说:“那你进去再玩儿一把?”
小姑娘笑了笑:“那你还陪我吗?”
秦风也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冲我使了个颜色。
我说:“没带。”
符也没带,鱼肠剑也没带。
小姑娘赶紧摆了摆手笑道:“还是不了……那个……”
短发姑娘搡了她一把:“她想管你要微信呢!”
丸子头哎呀了一声把脸埋在短发姑娘肩膀上蹭了蹭,然后抬起来笑道:“没有没有没有。”
我吹了声口哨,勾着云玉的肩膀:“哎呦喂。”
云玉也不说话,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笑。
小姑娘这么害羞忸怩,秦风都挺不好意思的,他转过脸瞪了我一眼,然后转回去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说:“你扫我吧。”然后调出了自己的微信名片。
好的,男女嘉宾牵手成功,祝福他们。
丸子头留完秦风的微信就溜了,我拍了拍秦风:“怎么着,不跟她们一起玩吗?”
秦风摇了摇头说:“先聊几天,感觉行的话再单独约吧。”
我说:“你感觉怎么样?”
秦风那鱼肠剑也扎不透的脸皮罕见地有点发红:“还成吧我觉得,挺可爱的……那个,晚上不跟你们一起吃了啊。”
我扑哧一乐,摆了摆手:“滚蛋吧你。”
秦风其人虽然脸皮厚嘴巴贱满嘴跑火车,但是对感情的态度还是挺认真的,而且其实是挺聪明一人,我不担心他玩别人,别人也骗不了他。从游乐场出来之后,我和云玉懒得再回家做饭,随便找了家馆子,我边吃边给秦风发微信:“聊得怎么样?”
秦风那边估计正忙着,好半天,回我一句:“挺好。”
我拿着手机乐了,云玉抬头看我一眼,问:“怎么样?”
我原话回他:“他说挺好。”
云玉还是担心他,毕竟北朝民风虽然比较开放,但是男女成亲还是要三媒六聘的,就这么逛一趟鬼屋就联系上了开始聊天,他总觉得有些草率:“这是不是太……”
我摆了摆手:“没事,不用担心他,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挺好的,这哥们儿也该谈个恋爱了,上次丫失恋跟掉了半条命似的,而且他挺聪明一人,不用担心别人骗他。”
我说:“其实这么论,咱俩上辈子认识的方式真是太四平八稳了,咱们也就是性别一样,要是一男一女,估计早就成亲了,直接指腹为婚轧亲家,结娃娃亲,青梅竹马,多好。”
云玉笑了笑,低头吹了吹汤,说:“现在也很好啊。”
清明将过,谷雨将至,人间缘分起起落落,阴差阳错,有始未必有终,我给云玉夹了一筷子菜,心想我这一辈子终于得其归宿,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头,我都希望我总是一脸傻样的发小,能找到陪他一起傻笑的姑娘。
番外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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