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素瑄闻言挑了挑眉, 沉声接口：“既然你我是敌非友, 那就让你今日死得其所！”
说罢双手一挥，身后的西湖之水猛然翻腾起来，尚未消散的水灵气腾然升空, 迅速汇聚成三条水龙，怒哮一声猛冲出去！
与之前相比，这次的水龙凝聚速度极快且非常清晰，携带的威势极猛极烈，俯冲过去时迅捷无比，叫人无法闪避！
法海见状面色大变，他心知即便动用金钵也无法一口气摄入三条水龙, 那样庞大的天地灵气他根本驾驭不了, 冒险硬拼实在毫无意义, 只会落得所谓“死得其所”的下场，于是二话不说转身飞逃！
堂堂金山寺住持, 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德高僧, 居然在她们面前被打得落荒而逃！
一旁的白素贞与岑碧青看得面面相觑，实在难以置信。
“姐姐，这……这真是法海？”岑碧青下意识开口, 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
“应该是吧。”白素贞也觉得十分荒谬, 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连眼神都有些恍惚起来。
看到一直表现得十分强硬自持的法海, 居然那样狼狈不堪地被敖素瑄撵着走, 半点得道高僧风范也无, 她都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岑碧青忍不住感叹：“敖姐姐好厉害啊，简直不可思议！连一直为难姐姐的法海都只能落荒而逃，若是能得到她一星半点的传授……”
再看向虚立水面的敖素瑄时，眼睛都亮得快要发光了。
敖素瑄却没注意她们的心思，眼见法海飞速逃离，她却并未乘胜追击，只挥手招来那翠色屏障，张开双手将粘在上头的佛珠摄来，而后一道灵气全部送出，紧跟着水龙向法海后背飞射而去！
法海倒是逃得飞快，眨眼就只见到一个小黄点了，然而他躲过水龙却没躲过尖啸而来的佛珠。
四五颗佛珠同时击中他后背各个位置，白素贞只能看见他身形一滞，便如折翼的鸟雀般坠落下去，随后便再也不见踪迹，也不知是死是活……
三条水龙没了追击目标，在空中徘徊一阵后直接消散，高空坠落的法海一时生死不明，白素贞却并没有多少轻松或是愉悦，反而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一旁的岑碧青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心下不明所以，干脆开口问道：“姐姐，你猜法海身殒了没？”
白素贞回过神来，心下微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着道：“法海？我不知道……”
岑碧青倒也不介意她的敷衍，只自顾自地接道：“凡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法海明面上是得道高僧，实际上心狠手辣又固执己见，对于我们妖族来说跟祸害没两样，我估摸着他没那么容易身殒。”
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什么，面上带出满足的笑意，补充道，“不过也没关系，府主这次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只怕不死也要掉层皮，看他还敢不敢上门找事！”
“不死也要掉层皮……”白素贞喃喃重复了一遍，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法海，应该没那么容易身殒吧？
对于她的复杂情绪，岑碧青全然无法理解，只诧然问道：“姐姐，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白素贞下意识摇头否认，随即似乎想到什么，侧首看向虚立水面的敖素瑄，“府主没事吧？”
那神思不属的样子，看着更像是转移话题而非真心关切。
听她提起敖素瑄，岑碧青的心思瞬间从法海身上转移，倒是没再追根究底，只略带自豪地道：“敖姐姐那么厉害，区区一个法海而已，还能伤得了她？”
话音刚落，便
见水面上虚立的敖素瑄再也维持不住淡定自若的模样，浑身瘫软往水里一沉——
“敖姐姐！”岑碧青惊呼出声，下意识冲过去将人扶住站起，急急问道，“敖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灵力损耗过大罢了。”敖素瑄摇了摇头，那脸色惨白勉力支撑的样子，看着可不像没事。
岑碧青见状眉头深蹙，若有所思地道：“区区一个法海应该不至于如此，莫非他又使计暗算？”
跟过来的白素贞微一皱眉，无奈接话：“法海好歹算是得道高僧，行事不至于如此卑鄙吧。”
“那他之前利用许仙算计你重伤又怎么说？”岑碧青不假思索地反问一句，见她被堵得哑口无言，便又继续说道，
“所谓的得道高僧也不过如此，他不是一直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保不准也认为对付异类不需要讲究太多公平公正、光明正大呢！”
说罢自觉有理，还重重点头，看向敖素瑄的眼神充满了求认同、求赞许的意思。
敖素瑄见状不由暗自失笑，再看白素贞那难得失神的样子，她并未否认岑碧青之意，反而颔首道：“小青说的，虽不中亦不远矣。”
白素贞闻言面色微变，下意识垂下眼眸，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真的？”岑碧青愣了一下，随即义愤填膺地骂道，
“法海那臭和尚也太卑鄙无耻了！早知如此，方才我就该追上去才对，趁他病要他命，干脆利落斩草除根，免得他继续不择手段祸害妖族！”
看出岑碧青真心实意的抱不平，敖素瑄不自觉扬起唇角，略一思忖，便开口解释道：“法海的强行干扰，使得我突破失败后灵力反噬，我心中实在郁愤难平，这才出手与他相斗。”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法海之举意在坏我修行，此仇不报心绪难平！方才若非我灵力消耗过度，实在支撑不住，也不会任由法海逃出生天。”
之前法海用佛珠扰她修行，如今她也用佛珠回击过去，这算是一报还一报？
法海若是侥幸存活，是否也会感慨一句，成也佛珠，败也佛珠？
法海居然强加干扰使得敖姐姐突破失败，还受到反噬？
岑碧青听完解释愈发气怒难平，正要开口再骂几句，却被一旁的白素贞扯了扯衣角，只能将那些话吞了回去，转而关切问道：
“既是如此，敖姐姐可还要继续闭关？”
敖姐姐已经闭关三个月余，再继续下去，除夕之夜定然是无法出现了——虽然不知她何时从敖府转移到西湖湖畔，不过这些小节对于修为突破这样的大事来说实在不值一提，此时敖素瑄受了伤，就更没必要盘问究竟了。
“正是。”敖素瑄微微颔首，灵力持续运转间，虚弱的身体已经恢复不少。她倒是没想过什么除夕、新年之类的，毕竟她已许久没过人族的这些节日了。
白素贞微蹙眉头，若有所思地问：“府主此次闭关，可需要护法？”
突然问这话，白素贞有何意图？敖素瑄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无需如此慎重，我其实并无大碍。”无论白素贞想做什么，没招惹到她头上，便无需太过计较。
毕竟她在这个世界只是过客，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飞升仙界，至少也要修复宝莲灯、回到修真界，与眼前的世界、尤其是此界中人无需交集太深，免得到时候心存羁绊、俗缘难断。
白素贞闻言眉头舒展，拱手一揖，颇为诚恳地道：“如此，祝府主一切顺利。”
岑碧青见状不由一愣，张嘴叫了一声：“姐姐？”正想说什么，却被她攥住手腕微微用力，到嘴的话立时
咽了回去。
困惑地侧首看她，白素贞只冲她淡淡一笑：“小青，咱们就别打搅府主闭关了，走吧。”
岑碧青愈发疑惑，却也察觉到她的避讳，一时不好多问，只得开口向敖素瑄告辞，随即跟着白素贞离开。
……
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在云端飞了半天，岑碧青终于忍不住开口：“姐姐，你究竟想做什么？”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去找法海。”白素贞不假思索地回答。
“找法海？”岑碧青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脱口问道，“去斩草除根吗？”
话一出口便又后悔，什么斩草除根，这话搁她身上还有可能，姐姐性子素来宽厚，一向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像当初对她手下留情那般，如何会恶毒到对法海落井下石？
白素贞迟疑了下，才接口道：“先确认一下他的生死。”
至于之后怎么办，她还没想好。
若是法海身殒，自然万事皆休，若是他还侥幸存活……小青只怕会趁机补上致命一刀，那她呢？该拦着小青刀下留人，还是抢先出手除去大患？
听出她话中的迟疑不定，竟是半点杀意也无，岑碧青下意识追上去与她并肩，颇不可思议地道：“姐姐，你该不会还心存善念，想着救他一命吧？他可是法海，与你有三世仇怨、一心降妖除魔的法海！”
救他一命？为何不是“饶他一命”而是“救他一命”？
白素贞怔了怔，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什么，喃喃低语道：“或许，我还真该救他一命？”
岑碧青闻言下意识停在云上，难以置信地问道：“姐姐你说什么呢，法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固执己见不懂变通，还三番两次出手为难咱们，为何要救他？”
白素贞也停在云端，心念飞转间便有了决定，她语重心长地道：
“小青，我这样做可不是心存善念这么简单。
你既然记得这三世仇怨，也该知道他为了一颗金丹执念难消。若是我出手救他一命……凡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一旦他受了我这恩惠，还有何颜面上来寻仇？”
岑碧青听到这话，抵触的情绪顿时消散不少，只是语气依然带着迟疑：“姐姐的意思是？”
白素贞便补充道：“即便他铁了心要与我纠缠到底，这心魔一关也过不去——这样的修行迟早走火入魔。
而走火入魔的后果你也应该知道，要么顺势而为走入魔道，要么修为尽废甚至重伤殒命！”
岑碧青听到这里眼前一亮，连忙颔首：“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顿了顿，她又催促道，“那我们快走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