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弯弯绕绕地带这秀巧穿过月洞门, 又走过了架在金鱼池上的石板小桥。到了一个小院门口道:“夫人, 就是这里了!”
秀巧问道:“这位妈妈,我家老爷的小厮呢?”
“就朱老爷一个人在里边休息。”
秀巧又问道:“既然是招待客人休息的地方, 你家的长随下人呢?怎么这个院子这般清净?”
刚说得清净, 却听见里面有声音传了出来。
里面传来一声男声,不知道算是咳嗽还是其他,秀巧分辨不来,秀巧听见这个声音道:“这个声音不是我家老爷, 既然我家老爷不在这里,我也不便打扰了。”
那婆子说道:“确实是朱大人在里面, 夫人您去看看, 他喝得吐了一地呢!”
“我家小厮,秦墨呢?”秀巧还是纠结在秦墨这里, 那个嬷嬷看见她如此难缠, 正待左右为难。
后面脚步声传来,是那蔡家的大儿媳,过来对着秀巧行了一个礼道:“婆母说夫人过来找朱大人,命我过来看看,要汤要水也简便些!”
“你们家这个妈妈也真是,引我到这里, 我家的小厮也不在, 里面的声音也不是我家老爷的。却要我进去瞧瞧, 她不知道男女大防吗?” 秀巧半嗔怪道。
“这个妈妈也是混账, 想是搞错了大人, 毕竟姓朱的大人也不止您家大人一位。夫人说不是就定然不是了!”那少夫人说道。
“奶奶,确实是那位朱大人,那么年轻的大人咱们朝只有一个,更何况里面还有……”那个妈妈还待说下去,却听得那蔡少夫人言道:“住嘴!”
秀巧看向那位妈妈问道:“你确认是我家老爷?里面还有什么?”
那妈妈抬头又低头道:“是,是朱大人。里面还有个姑娘。”
秀巧对着身边的秋霜道:“给我去扣门!反正这会子人多。万一要是敲错了,也好有蔡少夫人作证。”
秋霜应了一声,去叩门,拍着门却始终不见门开。秋霜:“啊呀!”一声叫,跑了过来道:“奶奶,我们走吧!”
“怎么了?”
“里面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秋霜说道。
“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若真是大人看上了哪个丫头,等下回去的时候,跟了回去就是了。也不值当什么。”蔡少夫人寒着脸道。
秀巧不理睬蔡少夫人问道:“是你们家爷吗?”
秋霜摇头说:“不知道,里面门窗都关着,我看不见。只是里面是男女的声音。”
“少夫人,可见过我家姑娘!”黄婉身边的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问道:“方才我家姑娘说头有些疼,要走走,一走就不见了。”
秀巧看着蔡少夫人,蔡少夫人脸色有些不自在,她是不知情的,只是婆婆让过来,就过来。一个赏花宴,若是只是那位大人看上了一个小丫鬟,也就算了,等下送了过去,也算是佳话一桩。
若是这个宫女说的黄姑娘可怎么办?这种事情不是闹的,那个黄姑娘虽然小家子气了些,到底是太后的亲侄女,要是在他们府中出了事?这可怎么办啊?
秀巧说道:“里面断然不会是我家夫君。我还是走了吧!” 那蔡少夫人一听不是朱蕤,心里又是着急,里面是谁呢?千万别是蔡家的谁,那就是大祸了,心里不免害怕是自己屋的那个混账,仗着是相府公子,这家里的婢女被他玷污了不少,别是看中了那个妖娆的黄姑娘动了邪心。
那宫女却是抓住了蔡少夫人的手道:“奶奶帮奴婢找找我家姑娘吧!”
蔡少夫人道:“我立刻派人给你去找!”
“救命!”这一声喊从里面传出来,那姑娘脸色大变道:“这是我家姑娘!”
蔡少夫人一听确认了是那黄姑娘,明知道黄婉就在里面,她也不敢让人去开门。脚底下差点站不稳,被秀巧手一托,再听见一声:“救命!”又传来一个沉闷的男声道:“贱货,还不给我爬过来!”蔡少夫人听见这个声音,如蒙大赦,定了定神才站住了身体。
“人命关天,还不去找小厮来!”秀巧说道:“这里既然离外院不远,定然有小厮。这位妈妈,你既然还是蔡府老人定然熟悉。”
“对!对!就这么办!”蔡少夫人回过神来,对着那个宫女道:“你去拍门!”只要不是她的那口子,其他人她可管不着。
秀巧看向那位少夫人道:“蔡少夫人,还不派人去通知你家婆母!”
那个宫女听秀巧如此说立刻跑到那门前使劲地拍门,门依旧紧闭不开,那老婆子带过来两个小厮,里面再次传出一声:“救命!”
两个小厮看向蔡少夫人和秀巧,秀巧转头看向蔡少夫人道:“人命若是没了是天大的事,快去撞门。”
蔡少夫人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一下子犹豫不决,这个时候蔡夫人匆匆过来,指着两个小厮道:“还不快撞开门!”
秀巧跟在蔡少夫人的身边,蔡少夫人已经慌了神,靠着自己的侍女扶着走。那蔡夫人到底是老辣,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秀巧,秀巧回给她意味不明的笑,让蔡夫人在这样阳春的三月,感到了一丝寒意,蔡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进京没多久的女人能有这样气势。
此刻蔡鹭也赶了过来,走到了门口,门被撞了开来。秀巧被里面冲出来的一股味道,熏地往后退了一步,这种香味,她有印象,就是刚来京城的时候去熏香铺子,那个店家推荐给她,说用于调节闺阁情趣。
里面的榻在靠在角落,加上窗子全都关上,光线太差,只能看到那间厢房里软塌上依稀有人影,具体是什么人看不真切。里面是女子嘤嘤的哭声,听见蔡夫人尝试叫:“黄姑娘!”
秀巧施一礼道:“蔡相,这里想来也不合适我呆着。我先走了!”
“朱夫人,之前在这里歇着的是朱大人。你且等等!”
“蔡相,你这话是何意?您的意思是里面的人是外子?外子乃是谦谦君子,岂会做出这等与人苟合的事情。”秀巧抬头问道。
“人就在里面辨明真相再说。”蔡鹭对着秀巧说道。
“我一介妇人,里面的男子是谁都不知道,还是这等场面,难道要我进去看?若要我看,我等在这院中,让他穿好衣衫,到这大庭广众之下,我再分辨。不过蔡相,刚才的声音,我已经辩地分明,那不是我郎君。”秀巧说着,退后了一步,笑看着蔡鹭。
“蔡相要让内子分辨什么?”顺着声音看去,月洞门口朱蕤与何谦,两人云淡风轻的走了进来。
蔡鹭看向院门口往里走的两个人,见那秀巧跺脚迎了上去问道:“夫君,你去哪里了?”
朱蕤过来带住了秀巧道:“方才略微多喝了几杯,平日里喝这点是完全不觉得,这次确实难受地紧,当时就有人领我过来,半道上被何兄给截走了,去湖边吹了吹风,也就好了。方才遇见肖夫人,说你去找我了?”
“我被一个婆子唤来这里非说你在里面,而且据说里面还有黄姑娘。蔡相还要我一个妇人去分辨,非说里面是你。你快去看看,里面到底是谁。”秀巧急切地说着,朱蕤抬头对着蔡鹭说道:“蔡相?这是何意?”
那蔡鹭心里已经明白这事儿失败了,看着朱蕤说着走到了门口,何谦拨开了人群道:“若只是府里的小厮丫鬟偷个情,倒也不关我什么事。但是若是要牵扯污蔑朝廷命官,我这个大理寺的总要也看上一看。”
两人走进了房间里,从明亮的地方进入光线暗的地方,一时间眼睛没有适应,但是越是这样里面的味道就越发清晰,这是用了多少熏香?又是闹成了什么样子?朱蕤不得不佩服这黄婉对自己下手真够狠的。
角落里黄婉头发蓬乱,身上已经披上了衣衫,她的一个宫女抱住了她,露出的脖子里,因为啃咬而痕迹明显,而软塌上一个壮硕的男子正在束着腰带。
何谦叫道:“黄贵?”黄家本是屠户,在太后还没登上太后这个位子前,一直没有丢了本行,这个黄贵也是承袭了家里的本行,十来岁开始就拿了杀猪刀。所以身材魁梧,脸上自有一番凶相。之前因为宫里有个做娘娘的姑母,还有一个外放做了一地藩王的表兄,就一直想要聘一个高门的娘子,官家女子,哪怕是庶女,那也是闺阁小姐,谁愿意给一个屠户做娘子。
直到皇上登基,才聘国子监祭酒家的庶出的闺女做了正头娘子,有因着太后封了爵位,这才放下屠刀,活的人模狗样了。
“是我!”黄贵坦然地看向众人。
蔡相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不是相爷邀请我来参加赏花宴的吗?”
听到这话蔡相差点一口血吐出来,难怪他方才让人去找他,找来找去没有人,原本想要他来做个娘家的见证人,没想到却成了正主了。
朱蕤看了看道:“黄家的家务事,何兄这事情?”
“走吧!”何谦说道:“蔡相,这等事情还是少些人知道的为妙,我等先出去了。”说着两人往外走去。
朱蕤要往外,听得黄婉道:“为什么不是你?”
朱蕤转头看向角落了坐着的黄婉,问她:“黄姑娘是什么意思?”
黄婉脸上泪痕交错,发丝贴着脸颊问:“我对你的心,你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害你?这是蔡府的赏花宴,你该问问蔡相。”
“我明明……”黄婉还要说,却被她身边的宫女捂住了嘴。
“蔡相,这就有意思了。你家的家仆来找内子,说里面的是本官。而方才黄姑娘也说为什么不是我?还有那一句明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该在这里的人,是本官吗?这一间房是给本官设下的局吗?”朱蕤看向蔡鹭问道。
何谦冷笑道:“茂豫,这就真有意思了。原来这个赏花宴,是赏的这个花?”
那蔡鹭脸色寒了再寒道:“是我这里招待不周,请朱大人见谅。”
“这不是见不见谅的事情,若真是里面有个蹊跷,这件事情一定要彻查,更何况黄姑娘还说我害她,今日倒是一定要问个清楚。秦墨,去京城府衙,叫鲁知府亲自带人来。”朱蕤与蔡鹭对峙,对面是官场几十年的高官,而朱蕤则是当朝的新贵,气势上丝毫不输分毫。
听见报官,黄婉哭喊道:“不要!”
蔡夫人忙过来劝解道:“朱大人,这事情不能闹大,事关的是太后的颜面。一个是太后的亲侄儿,一个是太后的侄女。”
秀巧踏进来拉扯着朱蕤说道:“别闹到报官,不如快些让人去宫中报信,好让圣上知道,婉姑娘是娘娘养在身边的,出了这等事情,娘娘年纪大了,一下子哪里能接受地了。还要让圣上想想如何告知。”
“朱夫人说的是,这种事情还是让圣上定夺地好。”何谦边说边吩咐自己身边的小厮道:“拿我的腰牌进宫,去跟陛下禀报。”人飞快了出去。
“王秀巧不用你假好心!你这是存心看我的戏。今儿这事情定也有你一份功劳。”黄婉的眼神看着秀巧怨毒地很。
“谁想看你的戏,你的戏演的这么恶心,谁想看?故意接近我,借着接近我来接近我家夫君不成之后,还想要下毒害我,找人埋伏在试衣间,想要毁我清白,找了人在店门口刺杀我。到处说我想看什么劳什子的金班主的戏。一桩一件,你当我不知道?你一口一个叫我姐姐的时候,你自己恶心不恶心?今天又设下套子,自以为找了个唱戏的人来打个幌子,让我把精力放在防那个唱戏的身上。你刚才早早装喝醉干什么来了?我就不明白了,别人家的男人,你就这么舔着脸想要来做小?如今跟你自己的亲哥哥成了好事。”秀巧冷哼了一声道:“自作孽!”
朱蕤拉住了往外蹦豆子的秀巧道:“夫人,这事情还是让人来查明真相,你不要妄自猜测。”秀巧躲在了他身后。
何谦又说道:“蔡夫人,你派人陪着黄姑娘,黄姑娘这会子心绪不定,还是要当心些,别出了事情。这黄贵先看押起来,不论如何这件事情看上去也非黄姑娘所愿不是?”
那黄贵笑了一声道:“不是这个小贱人所愿,这房间里的熏香那里来的?我倒是要看看这事情怎么办?”
“给我押下去看管起来!”
朱蕤对着蔡鹭说道:“蔡相,这事情可不是兄妹乱了伦常这般简单,里面可是牵扯着对本官的谋害。你可不能让黄贵死了,他死了我的冤情去哪里申?”
这话一出来,那黄贵回味过来大喊道:“朱大人,他们要害你,小贱人买了熏香,蔡家专门辟了这间房,要让你入套。”
黄贵被人押了下去,朱蕤对着蔡鹭说道:“蔡相最好想要今日的说辞,否则御前本官定然要问个明白。包括本官从豫章回来路上的那件事!”说着朱蕤冷笑一声踏出了房门。牵住了秀巧的手,回头看向蔡鹭,似笑非笑中带着刻骨的冷意。
“茂豫先莫要急着走,总得等大内来了消息再作罢!这事情闹得,有点大了不是?”何谦说道:“这不是让圣上头疼吗?”
“如此,就再叨扰蔡相一盏茶了?”朱蕤笑着说。
秀巧斜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敢喝啊?也不怕着了道!”
“夫人,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