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巧带着李氏去城北的铺子, 并没有提及当初自己想要自立门户，只说自己手痒想要更多人吃到自己的饭菜。
比起前些日子, 铺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群，现在不过是三三两两地往这里远远看过来。与当初故意在门前大声探讨完全不同，就算是有说闲话的人, 也是悄悄的议论。如此看来, 那些想要放流言的人已经收手了。不过想想也是，那位吴御史都已经中风了，还有谁操持这个事情？
已经是小年夜了，大部分的铺子早已关张, 贴上个了红色的封条，大家伙儿都回家过年了, 谁还高兴到这种药堂门口来？所以人影稀少也是正常，这样也好，要是让阿娘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惹得老人家担心，岂不是麻烦？
进入铺子, 里面家具一应俱全, 几个年轻孩子也都看着老实勤恳，老太太看着挺不错。
说道：“如此, 我倒是也有事情做了, 以后就过来时常帮你看看铺子？”
“我也正有此意, 阿娘能帮着一起看看是最好的。”
李氏站在店堂里, 小声对秀巧说道：“京城里的应酬不少, 当初我不过来了两个月，呆在家里是无趣，被他们请出去，又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巧儿，你还是要多花点时间，多学学京里的那些礼仪，别让人笑话了去。倒是这些铺子什么的，不算什么事情，你不能本末倒置了才是。”
秀巧笑着说道：“我省得！”
李氏拍着她的手道：“你素日里看着温和，自己也是能拿主意的，阿娘也不想多说。京里不比咱们乡下，都是人精。昨夜我跟你爹躺在床上聊着，你养了皇子，固然是好事。岂知不是烈火烹油？咱们做事情更是要周全，免得给你抓去把柄。我和你爹，那时候离开，其一确实是你也不在，你哥整日忙，我们寂寞地很。另外却是怕行差踏错，给你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秀巧转念，也知道老两口昨夜定然是没睡好，任谁知道自己儿媳有了这么大一个功劳都睡不着，只是换成是旁人恐怕是兴奋地睡不着，到了自家公婆倒是成了担心。
若不是爹娘养了她那么些年，深知爹娘的为人。若她是那种新嫁娘的话，听到这些话，难免会想是不是婆婆认为她捡了丸子，会骄纵，所以打压她。她心里明白，老两口不至于打压，他们还是担心为多。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向儿子那是肯定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更何况皇上和皇后是为人正直，心胸开阔的人，他们是不会计较。但是小丸子那么大的娃娃尚且知道太后不喜欢他，还知道说那个姑姑如何如何，可见京城这种乱七八糟的确实多，阿娘说的也都是没错的。
秀巧附耳在她娘耳朵边上说道：“阿娘，这些我会小心的。再说了，哥信上说了，豫章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想来年节里，他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了与他多商量，拿了主意就好了。”
李氏心里宽松，尤其是觉得秀巧事事都以朱蕤的意见为准，心里更是高兴。打算回去好好跟自家老头子说一说，别多想，孩子心里明白着呢。
秀巧里里外外都看了过来，李氏看到有个楼梯，她顺着楼梯往上，秀巧跟着她上了阁楼，李氏看见阁楼上放了两张杉木板的单人床，问道：“这是谁要住这里？”
秀巧想起朱蕤走前跟他闹误会，自己想要带着丸子过来住，不禁心里发笑，道：“我想以后若是做早餐的话，必然是要有人四更天起来，要不然哪里来得及，所以就在这里留了床，让那几个孩子轮流住这里。”
“巧儿，你之前说在武进的时候，就是给庄子里做饭。可要做早饭？”
“肯定要做的。”秀巧想也没想就回了。
李氏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四更天起来？”
“我年纪轻，也不算什么。”
李氏笑了笑，暗自下了决心，以后更要好好地待这个儿媳，不让她再受苦。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都过去了！不去提了。走，下去看看那些孩子可整理完了，整理完了就回去了。”
楼下的姑娘小伙已经把凳子都翻到了桌子上，里面整理地干干净净，秀巧看着十分满意。
“行了，一起回吧！等过了年再开张。”秀巧对着铺子里的几个小伙姑娘说道。让他们把门板安上之后，可以回了。
门板还剩下三块，只剩下最后一扇门还开着，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槛前问：“铺子里可有什么吃的？”
秀巧笑着说道：“还没开张呢，之前是试着卖，算不得正式的，下午起咱们就关门了，等过了年才开张。”
那大叔一脸愁容，他说道：“这可怎么办？前前后后的铺子都关了。”
“大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李氏问道。
“我家孩子得了病，赶来京里治病。刚刚胃口好些，想要吃口热的，医民堂里面过了饭点，没东西吃了。这外边，我已经跑了两条街了，都关了。如果往远了找，孩子身边脱不开人。”那大叔愁的一脸的无奈。
李氏看向秀巧道：“巧儿，可有东西给他？”她这人最是热心。
秀巧转头问：“四儿，铺子里有什么东西吗？”
“奶奶，都准备关了，新鲜的肉没了，里面米面和鸡蛋都有的，地窖里倒是有白菜和萝卜什么的。”
秀巧笑了笑道：“那也够了，生火去！”
她又转头对着那大叔道：“您稍稍等一等，可行？一会儿就好。”
那男子看见有戏，嘴角裂开笑道：“多谢！多谢！”
秀巧让四儿去拿了颗白菜出来，橱子的抽屉里拿了两个鸡蛋，瓦瓮里有玉米糁子，袋子里有面粉。
另外一个小伙去井里打了桶水上来，秀巧让小伙子烧热水，下玉米糁子。她自己快手切起了白菜，又打了两个鸡蛋调和了面粉，可惜没有韭菜或者葱。凑合吧！
锅里下了一勺油，用炒勺舀了面粉糊糊，转了一圈，摊起了面饼子来。三张面饼子出锅。又下了油，炒了个醋溜白菜。她这里好了，玉米糁子粥也差不多了。
四儿接过那个男子手里的小砂锅，过来帮他盛起了一锅子糁子粥，秀巧扯了张油纸将面饼给包了，又取了个大碗，将白菜盛在了碗里。想要交给那个男子。
却发现他已经端了个砂锅，没有多余的手脚给拿面饼和白菜了。那大叔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钱递过来，秀巧接过，从钱串子上取下了十文，其他的递给他说：“用不了这么多！十文就够了。四儿给大叔送进医民堂去，刚好把碗拿回来。”
“十文？”那大叔看着这些东西几乎不可置信。毕竟这个周围的铺子一直黑地很，面汤都卖五文，十文买了这么多，就是家乡的小城里也未必能吃到。
“救急的事情，收个本金就成。这医民堂里就没有吃的吗？”秀巧问道。
“医民堂里有吃的，只是那里的人也要过年了，大多都回去了。留下一两个懒散地很，里面的饭菜不过是水里汆熟了。而且只给病患吃，不给家属吃。我们都是外地来的，原本还能在外边吃两口，这过年的时候……”
四儿手里已经拿了面饼和白菜，对着大叔说道：“走吧，我跟您一起过去。”他这一说打断了那位大叔的话。
看着两人往外走的背影，秀巧让人重新收拾灶台，继续准备关张。
秀巧拿了红纸，让新来的菊妹铺了纸，研了墨，打算写封条，封条一贴就是代表铺子里没人了。万一要是封条断了，那就是有人闯了进来。
才下笔，就看见四儿奔跑着进来，喘着气儿，道：“奶奶！奶奶！”
秀巧抬头叫他：“慢慢……”说字还没出口，就看见剩下的一道门里，挤进来了十几个人，看着她，为首的一个问道：“您这里可还有刚才的玉米糁子粥卖？”
“怎么了？”秀巧放下笔问。
“我们都是家里有人在医民堂看病的，咱们几个都是路远或者是病重回不去的，跟那老哥遇到的事情差不多，这几日已经没有吃食了，只能轮流派人去城南买吃的，但是城南是给苦力吃的，东西大多都粗粝，刚刚那老哥东西端进来，一股子香味，好几个人都想要吃一口。您帮个忙在卖些给我们可成？”那人说道。
秀巧想了想问道：“今日的解决了，明日呢？”
“先有一顿是一顿。”
“如果我安排人，铺子开着，就给你们做一些今日一般的吃食呢？为了防止浪费，你们能不能把有多少人想要告诉我们一个数？”
“您说的可是真？价钱呢？”从外地过来看病的，虽然都算是有些钱，但是也禁不住吃药看诊。所以最怕遇到黑心商家。
“价钱就是刚才那个大叔的价钱。”秀巧提起笔来，不写封条，写下了新年店铺供应的东西，馒头两文一个，鸡蛋面饼三文，玉米糁子粥两文一碗，白煮鸡蛋两文一个，酱菜一文。
那几个人里有识字的，读出了声来，旁边有人问道：“这个价是真的吗？”那人一出声，就被人碰了一下手臂。生怕他说了，眼前的店主就要改主意。
秀巧笑着说道：“你们都是家里有病人的，年节里不能回去，我这些东西就收个本钱。菊妹，把这个贴在外面的门板上。我先去给大家伙儿做东西去。”
“哎！”
秀巧看了看后面的人群道：“二十来个人的份儿可够？”
“不够，不够！夫人您多做些，百来份儿总要的。”有人在后面吼了一声。
一声“夫人”让秀巧不禁抬起头，那人就说了：“您是朱夫人，我们都是知道的。”
“对啊！”他们还待说什么，秀巧说道：“行了，你们且等等。”
秀巧对着李氏说道：“阿娘，进来给我搭把手！”原本她是用不上李氏帮忙，但是因为人多嘴杂，之前的传言各种都有，就怕传入李氏的耳朵里，二老又瞎想。
李氏烧着火跟她说道：“巧儿，你这个价钱可是太低了，不过将将能够抵住本钱和柴火钱，这开店还要铺子钱和人工，不能这么做生意。”
“若是说做生意，那就是不能这么做了。但是若说做人，咱们就该这么做。这是给阿蕤哥累积官声的时候，所谓雪中送炭，咱们做的就是这个事情。”秀巧说道。
一听见是给朱蕤积累官声，李氏高兴地说道：“你想得周到。”
如此一来原本说看完就回去的，倒是又耽搁了下来，直到秀巧看着给大家伙儿打完了玉米糁子粥，每个人都拿到了饼子，醋溜白菜倒是不是每个都拿到，不过她也没办法不是？
秀巧让四儿回家里拿了咸菜和辣酱过来，让阿福去跟家里的厨子去买豆干，再买了大块的猪前夹心肉过来。
让阿福把夹心肉去了皮，剁成了肉沫，加了葱姜料酒调味，跟豆干和辣酱炒了一大锅，再切了咸菜，放了点胡萝卜丝进去，炒了。
咸菜和辣酱这两样在这样的天气里，放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坏。
如此在这里当值的孩子，只要看着灶台煮好粥，也不用做面饼，只要发好了面，蒸馒头就成。蒸馒头下面的水里煮上鸡蛋，就万事齐活了。
看着秀巧一边说一边做，竟然如此麻利，李氏不禁感叹秀巧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姑娘了。
秀巧刚踏出门外，就见方才来过的病患家属过来问：“小哥儿，您这里能给口热水吗？”
“里面没有？”
“没有了，以前还有，今天到现在都没人。”
秀巧对着四儿说道：“去挪个炉子出来，放在门口烧热水，让大家取用。”
“哎！”四儿应道。
秀巧说道：“您等等，原本打算关了的，刚刚决定重新开，里面很多东西都不全。”
“哎，哎！谢谢您！”
等她走出铺子已经是午时，该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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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二更，偶尔爆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