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的零食和玩偶送了进来,朱蕤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房间,让这个小子自己拿着东西吃,拿着玩具玩,自己从箱笼里拿了本书翻看。
小东西悉悉索索翻纸包的声音吵地他心绪不宁,索性放下书来,看着咬着棒棒糖乐呵的丸子。他问:“今年几岁?”
丸子这个有奶便是娘的小东西,已经被手边眼花缭乱的吃食和玩偶收买,对这个不爱笑的舅舅有了好感,伸出三个手指比划着说:“三岁!”
朱蕤顿了顿,又问他:“你爹叫什么名字?”
丸子低头玩着手里的一个九连环,道:“丸子没有阿爹,只有阿娘!”这让朱蕤一愣,没有阿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后面的丈夫没了?
他继续问:“丸子有大名吗?”
“有!”丸子十分肯定地说。
“丸子的大名叫什么?”
“猪肉圆?”丸子挠了挠头,朱蕤眉头微皱,听他继续说道:“哦!哦!叫朱元,不是一头猪的猪,红色的朱,元旦的元。”这个回答让朱蕤如五雷轰顶,回忆在脑子里炸开。
“等你有了孩子,我要给你孩子取名叫猪肉圆!”小丫头气鼓鼓的话语,言犹在耳。
“王秀巧,你厉害,给自己孩子取名叫猪肉圆。”他当时是这样气她的,然后他说:“你这般直白,名字取得就不雅了,你既然喜欢,我给你改改,以后咱们的孩子就叫朱元如何?元是起始的意思,咱们长子就叫朱元。”
“谁跟你生孩子啊?”那时十三岁姑娘丰润的脸比山上春日的杜鹃还红。
“你是我媳妇,你不跟我生,谁跟我生?”他却不肯放过,最后挨了两记粉拳,不理不睬了他半日。
“舅舅,舅舅!”听到丸子唤他,朱蕤回了神,对丸子说道:“丸子自己玩!”
“好!”
想到恨处,站起来拍了桌子,丸子被他拍桌子的声音给惊着了又要哭出来,朱蕤看他小嘴要张开,眼泪要落下来,忙蹲下搂着他道:“丸子不哭,舅舅陪你玩!”
*
没了孩子分神,秀巧手脚里快多了,先把给稻客吃的肉沫茄子给炒了。
“秀巧,螃蟹给你拿来了。”
“刘叔,您放那里!明儿,您再给我送些螃蟹过来,要大蟹。”
“要多少?”
“要个四五十个!”
“这么多,干嘛呢?”
“做些醉蟹。”做些醉蟹给他带在路上吃。
“您先等等,我给您打碗面拖蟹回去,您婶子加个菜。”秀巧儿拿了个大碗给刘叔打了一碗,递给他。
那汉子看着她粉嫩的脸上红肿着,安慰她道:“那个女人惯不讲道理的,你别跟她计较,以后回避着。”
“叔,我知道!”
那汉子慨叹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命就这么苦?目送刘叔离开,秀巧吸了一口气,继续进厨房忙活。
庄稼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比不得有钱人,一天中,早晚各一顿饭。
做这个厨娘算不得辛苦,两个菜,一碗添了些砻糠的饭,就是对这些稻客的好招待了。
砻糠饭吃着粗粝,口味重些的菜能下饭。今天格外忙些是刚好要熬秃黄油,偏生姚老爷又过来了,所以才脚不得着地。
秀巧和雪梅一起把给稻客和佃户吃都盛在陶盆里,放在外边儿,等着劳作的人回来吃。
福婶儿也回来了,今儿两位婶子给打饭,她还要忙着准备客人的饭菜。
外面闹哄哄地打饭,里面秀巧开了油锅,炸地炸,炒地炒。
庄子上就是谁家少了一只鸡,不消半天就全知道了,更不用说今儿秀巧被打了。
是个人都在问这件事情,秀巧在里面听得明白,大多数人都为她抱不平,毕竟吃着她做的饭菜。
不过她忙得要死,连他的事情,她都没想清楚怎么面对,更何况是这等样的一点子冤屈。
“秀巧是我错了,对不住!”外面闹哄哄地在打饭,突然出现这么个声音,如平地一声雷,外面安静了下来,秀巧举着炒勺走到厨房门口,却见那吴三家的女人扑通跪在她面前,眼睛通红,伸出手来拍自己的脸,啪啪作响。
拍了两下,她哭喊着:“秀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秀巧看着她,这是道歉吗?姚福跟在旁边,皱着眉头道:“让你打一百就打一百,废话什么?”
那女人一副含冤带曲地拍着自己的脸,秀巧一跺脚道:“哎呦,我的油锅,你慢慢拍,不着急。我炒菜去了!”说着扭头去灶台上,把过油的排骨给捞起来。忙活起来哪有空去看她?
今年新收上来的米,福叔匆匆碾了些出来,还没有晒干透的米,碾出来碎了不少,但是给老爷吃自然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三眼的灶头,一个锅子都不得空,最里面的水鸭炖了竹荪,中间这个煮了米饭,拿了方才熬的秃黄油,用五花肉做了蟹粉狮子头,蒸在上面。
现在是炸了蒜香排骨,排队等着入锅还有,葱爆牛肉、辣炒藕丁、水芹炒香干,蒜泥豆角,海米炒冬瓜,背后的砂锅里还有红烧肉煨蛋。
那吴三的女人什么时候自己打完了,什么时候走了,她都不知道。
福婶儿带着雪梅婶子进来把炒好的菜端出去,秀巧炒完了菜再把螃蟹蒸上,调了蟹醋,掀开锅盖,竹荪老鸭汤鲜香。
“婶儿,顺带帮我把丸子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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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子坐在朱蕤身边,朱蕤已经教他怎么解开九连环,他乐此不疲地玩着。福婶想着刚开吴三女人打自己脸的时候,除了自家男人,还有个小哥儿站在旁边,她刚要手轻些,就有人提醒她,让她自己将自己的脸拍地青紫才作罢。
而听自家男人说,就是眼前这个秀巧说是同村哥哥的年轻男人,看他低头耐心地带着丸子,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进来福了一福道:“大人,丸子他娘,让我来接丸子回去吃晚饭。”
朱蕤一抬眼,星目朗润,却让福婶没来由地想要下跪,抖了抖腿,暗自叫苦,自己为何就随便应了秀巧?
丸子放下九连环,爬下凳子,对着朱蕤说:“舅舅,阿娘叫我回去,那我走了,明天再来找你玩!”
朱蕤摸了摸他的头道:“去吧!”
小丸子蹬蹬蹬地跑到福婶面前牵住福婶的手,嘴里叫着:“阿婆!”
看着丸子被半抱着离开他的房间,朱蕤将下午想的那些理了理,他走的那一年夏天泥石流,埋了他殷实的家,他爹伤了腿,秀巧卖了自己凑了药费。
顺着人牙子的线索,找到那家主家,地主家有个纨绔儿子,查到秀巧就是因为这位少爷对她不三不四,所以才会逃跑。
如此说来,这个孩子应该是那个时候有的,算算时间也差不离。
到了这里他怎么也想不清楚该如何做下一步。果断一直是他的优点,但是这件事情让他连举棋不定这个词有用不上,在他的心中这一盘棋已经乱得没法子让他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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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老鸭汤被端走,秀巧总算有时间可以喘口气,喝了一口板桌上陶瓷钵头里的冷茶水,从橱里拿出方才打的一碗面拖蟹,一碟子肉沫茄子,点上一盏油灯。
福婶送丸子回来,丸子蹬蹬地跑进来,嘴巴里还跟婶儿说:“阿婆,再见!”
“丸子,明天再会。”福婶将丸子放下,原本想问问秀巧,后来缩了自己的嘴巴。老头子说了祸从口出,那位爷真不是好惹的。
丸子绕着秀巧,秀巧从锅里打出了小半碗的新米饭,揭起了锅子里留的那一层锅巴。
拿出方才留的小半碗老鸭汤,一个小碟子里放了一块排骨,她会截留一点点的菜,给丸子加菜,丸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抬头道:“阿娘,这个饭真香!”
秀巧摸了摸他的头,把那块排骨夹进了丸子的碗里。自己扯碎了锅巴,夹了一筷子肉沫茄子往嘴里塞。丸子,将将要把排骨塞进嘴里,又放下,把碗推给秀巧道:“阿娘,吃!”
“你吃吧!”丸子这小东西就是懂事,秀巧心里安慰,总算没白养。
丸子咬了一小口,剩下的放进秀巧的碗里还是那句话:“阿娘,吃!”
朱蕤过来就是看见这个情形,母子俩坐在小板桌边,分着一块肉,秀巧的碗里是一块块撕碎的锅巴,桌上是方才给稻客吃的两个菜,已经没有一丝热气。
秀巧看他把低矮的厨房门给撑满了,脸色很是难看,不知道是什么惹他生气了,站起来叫了他一声:“哥!”
丸子过去抱住他的腿叫道:“舅舅!”
“舅舅晚饭吃了吗?”
“没有!”
“舅舅,一起吃晚饭!”
朱蕤没有回答孩子的话,他走进了厨房间,环视了一下厨房间,灶头,案板,小板桌、柴堆、碗厨和边上一堆的大陶盆。
“舅舅,你等等,我给你去搬个凳子!”说着要往一道小门里走,秀巧叫他:“丸子!”
朱蕤赶在秀巧前头跟着丸子进小门,秀巧拿了油灯过来,昏暗的油灯照亮了一小片地方,秀巧对丸子说:“丸子,咱们出去吧!里面黑!”
“给舅舅拿凳子!”丸子很固执。这是一间小小的库房,挂着腊味儿,架子上放着瓜果米面。
丸子还在往里走,撩开布帘子,里面一个小隔间,秀巧进去点燃了里面的油灯,小娃娃去角落里拿起一个小马扎,朱蕤借着微弱的灯火看见靠着墙的是两个腿用砖头垒起来上面架了木板的木板床。
床上叠了整整齐齐的被子,只是那蓝印花布的被面上面打了好些个补丁,边上的竹椅上放着日常更换的衣服,在角落了一只破旧的木板箱,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旁的东西。
秀巧看着他看见了自己的小衣,脸一红过去把衣服顺手拿起来,塞进了被子缝儿里。她依旧是一个字:“哥!”好似从相认开始,她跟他之间除了称呼,就没别的话可以讲了。
朱蕤伸手抓起秀巧的手腕道:“走,跟我前面吃饭去!”
“哥,不合适,前面都是男人,我不好上桌。”秀巧不肯跟他往外。
朱蕤一把抱过丸子道:“丸子,跟舅舅吃饭去!秀巧跟我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秀巧。不容她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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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申请下周的鞭腿,所以要控制一下节奏,接下去几天基本上隔日更。
请大家谅解,刚好我也能存一些稿。免得到时候没有存货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