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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已修)

作者:碎鸦字数:3512更新:2023-09-01 03:40

回寝时,周妍不在,只有丁瑜。

睡了一觉依然头昏,徐嘉开门的瞬间,室内的床桌像是左右摇摆了两下。

丁瑜正窝在阳台一角过烟瘾,手里的火苗鼓胀起来,被门带起的疾风一刮,又倏地蜷缩回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查寝人员,甩炮竹一般把烟丢了,随即惊慌失措地猫着腰站起来,“今天……查卫生吗?”

徐嘉懒懒地答:“是我。”而后合上门。

丁瑜惊魂甫定地猛抚胸脯,语气瞬间张扬,“操!我真以为是查寝的,听他们讲国庆假前要查两回,学院一回学校一回!他妈!疯了不是?”

音调渐由高转低,她盯着徐嘉,慢慢觉察出异样。

“嘉嘉,你脸好红啊?红得吓死人……”

“嗯,发烧了。”徐嘉偎住床边的爬梯,尤感体内有一团热气,蒸散在她脸上、脑内。

“卧槽!”丁瑜径直冲过来,那模样之紧张,徐嘉觉得她可能真把自己捧在心尖儿上宠。

丁瑜其实很懂关心人。可能徐嘉合她眼缘,当初成为室友的第一天,徐嘉因为不习惯公共浴室一直忸怩着不肯去,纠结烦忧日后洗浴问题要如何解决时,丁瑜端着盆走过来碰碰她肩侧,笑容洋溢地说:“走,我陪你去。”

于是后来,徐嘉的生命里多了这一位举足轻重的陪伴。

她们专业不同,平日不在一起上课。但自习与寝内吃住,都亲密好似手足。

“有药吗?”丁瑜贴近,手背在她脸侧左拭拭、右抹抹,继而手如碰到烟头似的,慌忙跳开,“太烫了我去,我先给你倒杯水。”丁瑜习惯大大咧咧,回身找水瓶时颇有种窜天下地的架势。

徐嘉看她为自己忙碌的背影,心里有暖意晕开。她轻声回答:“吃过药了。”

原本她以为到了大学不会再遇见什么能交心的朋友,更何况在本部住时,她和老室友的相处不算融洽,无咎无誉。搬过来了,反因祸得福,她一直把丁瑜看作这份福。

丁瑜灌好一杯热水,小心翼翼塞进徐嘉手中,挠头嘀咕,“我们寝室没有体温计……你要不问问你们班有没有人有?”

徐嘉被她的紧张逗笑,“我量过了,不用了。”

丁瑜安下心,给了她一个扎实的拥抱,“你可吓死我了。”

徐嘉瞥她,嗓子还是干涩到发痒,“有什么好吓的?小病而已。”

丁瑜笑说:“是是是,你能被打倒吗?你不能!”

说话间,徐嘉目光掠及她裤子口袋里的烟盒,意味深长地定在那里。

丁瑜感受到后抬头,有些惊惧地看着她,“想搞?”

徐嘉咳了两声,然后笑得没心没肺,“搞一根吧。”

这是独属于她们的接头暗号。如果有哪回恰巧在同一幢教学楼或是实验楼里上课,逢课间,当中一人只要敲响对方的对话框,发一句“搞不搞?老地方”,便是代表要去约根烟吞云吐雾一下。

丁瑜一边嫌说都咳成这样了,一边还是抓出烟盒走向阳台。

徐嘉施施跟过去,与她并肩趴在栏上而立。

合垂的昏暗天色里,雨大到令人分不清方向,会错以为天上压踏而下的浓云汩汩吸漱着雨水。对面女寝楼有些门敞着,有些门紧闭,被遗忘的衣服飘摇在风雨中。

丁瑜躬起背,脚在栏下支着,点烟后把打火机递给徐嘉。

徐嘉点完呼气,烟雾未来得及漫开,就被风雨打得萎缩下去。

“局解怎么样?我国庆之后就是细生考试,那天就是我的死期。”丁瑜骂骂咧咧道。

徐嘉摇头,说到这个心脏就是一阵蜷缩。她厌恨“挂科”一词,就像厌恨有人无知焦虑和抑郁的器质性原理,误解只是患者不够强大、轻易想太多。

把烟灰弹进风里,徐嘉说:“我挂了。”

丁瑜一怔,嘴巴张到下巴欲脱臼,“怎么可能?”

徐嘉眼神有些冷,“是吧,我也想问自己,怎么可能。”

“哎没事,你回头补考,我听说局解补考形式是纸考,这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

徐嘉盯着烟,说:“我不怕这个。”

“嗯。”丁瑜扭头,等她下文。

徐嘉耸肩,“只是不服气、不甘心。”她花了快三年时间,抗争焦虑,砥砺勤勉,每学年绩点都专业前五,评国奖时从不怕自己的名字会在候选里缺席,偏在局解上马失前蹄,而她又根本不是没学好。

丁瑜在她肩上拍了拍,聊以安慰。

徐嘉表情平静冷然,“十一月有个医技大赛。”全称是医学生临床技能大赛。

丁瑜点头。

徐嘉说:“我参加。”

丁瑜直起身,把烟叼进嘴里,巴掌拍得好似落叶空中打架,“好!你参加!我在台上给你当拉拉队,写标语——全世界最好的徐嘉!”

“……”

“还不开心吗?”丁瑜“嘿嘿”地笑着,肩头怼了怼她的。

徐嘉睁大双目,挑眉,“我没有不开心啊。”

风无事吹乱二人的头发,看起来都有些狼狈。

“你又来了,”丁瑜把烟夹在指间,“你骗谁都行啊,骗不了我的。”

徐嘉看着她,五官被吹得发僵,“有那么明显吗?”

“有。”丁瑜点头的动作十分铿锵。

徐嘉垂首,快节奏地吸了好几口烟,而后抬起头,望着对面乱向摇摆的各色衣布发呆。

丁瑜抽完手上这根,又点一根。“所以是怎么了呢?”她问道,声调柔似无风月夜里的河水。

徐嘉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其实她已听清丁瑜的问话,只是默然地装傻充愣,丁瑜再次问了一遍。徐嘉才回:“我觉得自己已经向前看了,结果遇到他,发现原来还没有。”

丁瑜听完,忘了把烟呼出去。

徐嘉嘴唇翕动几下,竟呵出一声笑,“就你觉得你的生活一直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你努力地克服一切让你前进不了的症结,把上进奉为宗旨,只要不把秘密说出去,每天都是别人眼里的榜样。结果呢,那个人一回来,你会发现原来你对症下错了药,你前进不了的症结根本不是成绩,就只是他。”

丁瑜叹气,望着烟灰从手下匿迹在脚底。本来就粉身的东西,高空坠落也不怕碎骨。

徐嘉又说:“最要命的是你对他还有感觉,不让自己想他就偏会想他。比如他对你欲言又止的时候,你就会想,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我说吗?再比如这句话令你希望落空了,你会再想还有没有下一句、再下一句……”

等说完,她长久地停了一下,伴随着急骤的咳嗽,然后鼻音浓重地补道:“放下也是一种修为。”

“也许我七老八十的时候能修成吧。”她把扭曲的烟蒂扔掉,笑着对风敞开了呛咳。

丁瑜眼神渐渐虚焦放空,“嘉嘉,我要是爱一个人,从来不会毫无保留地单纯。这得看情况,可能你那段是初恋,又是发生在最纯粹的青春年华,所以你一直放不下,很正常。”

“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是玩。”丁瑜又把烟盒递来,问要不要,徐嘉摇摇头,“叫我认真喜欢也可以,不过等过了站了,我能做到立马抽身。”

徐嘉没接话。

听说丁瑜男友大她八岁,是个有头有脸的显贵人物。

丁瑜骨子里也有叛逆的浪漫情怀,常言不稀罕对方给自己什么承诺,只要在一起时快乐就好。“我想他的时候,脑子里的譬喻词句能出成一本诗集。”这是她原话。

但丁瑜也说过,她谙知和那人不会有结果。两人在一起不过就是荷尔蒙和物质的迎来送往,他有所需,她也有所求。

她和他恋爱像在逛乐园,什么好玩才玩什么,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有时缠绵在床上,是在坐飞速过山车;有时约顿米其林却整餐饭都零交流,那时候就是无聊乏味的旋转木马了。

徐嘉被雨罩了满面潮湿,心里一鼓一塌,也是潮湿的。

想到刚才回到北区门口,陈彻扶她下车,说乖乖睡觉,回头好了会来找她。他通讯录里有多少姑娘会殷切企盼这句话。

徐嘉笑着把烟揿灭在栏杆上,手指合雨搓了搓烟灰,逞强着仰头,对丁瑜说:“抽不抽身什么的,也不是说说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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