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显然最快反应过来, 赶紧扶着荆晗在门槛上站起。
可即便是迎着陶云遮几有些审视的冷然,他依旧没有松手, 甚至是有些占有般地宣誓主权,将荆晗拉得往自己靠得近些。
荆晗站在他身边,松不动手便扯了扯他的袖子,面上是明显叫他不要太过的意思。
陶云遮眼皮跳了跳, 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只盯着荆晗的眼睛温暖了些,却又担忧了些:“再忍忍,已经快了,我们都在。”
原本只听前半句的荆晗并无十分哽咽,因为荆氏是他的使命,是他该负起的责任。可听到后半句的“我们都在”时,他才体会到了这十数年来第一次的安慰。
来自家人的, 亲爱的人的安慰。
荆晗露出一抹浅笑,尽管他因为病势而导致脸色有些青白,但他笑容里蛰伏于云层的阳光也和荆氏的真相一起,在众人的努力中大白于世。
荆晗虽是个被囚禁在寝宫里的皇上, 但皇族的气势到底都在,他美在皮骨,也傲然在皮骨。
说完刚才先前“我在这里啊”的程辞暮觉得自己像是越级见了国家主席一样, 一时半刻竟瑟缩在陶云遮身后, 俱显得小心翼翼, 生怕做了什么不尊敬皇权的事情。
荆晗虽还受着阿芙蓉的折磨, 但犯病的时候毕竟少,此刻的他便是清醒又理智的模样:“这是...暮暮吗?”
荆晗的声音属于清隽冷美人,意外让人觉得远软于他过度出色的容貌。从声音态度里听出荆晗的外冷内热后,程辞暮毫无芥蒂地便把荆晗从程素手中抢出来,像是藏食的小仓鼠怕被人瞧见一样,带着荆晗赶紧往宫殿角落躲过去。
“阿素对你使坏了吗?你同我讲,我替你去揍他的!”程辞暮至今没忘记自己意淫了一整路的悲情连续剧,现在就等当事人拍板确认,而他则等着去把程素拿回来再教育了。
荆晗眼瞧着程辞暮义愤填膺,当即便举手同他发起誓来:“暮暮不必担心我,阿素很好,并不会乱来。”
便是真的有些什么,荆晗也不敢同程辞暮说,是生怕他这个做哥哥的要怎么对付程素呢。
程辞暮实在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觉得放松的朋友,果然两人没说一会儿,荆晗最初隐隐还别扭着的礼态和情趣很快又恢复了自己平日习惯飞模样,还不忘十分小心机地反问程辞暮:“小皇叔才比较不正经吧?他小时候很调皮的。”
四两拨千斤,让人尴尬的话题一下子又回到程辞暮这里。
程辞暮自觉一声咳嗽,十分欲盖弥彰地遮掩起来:“啊,我都不知道阿云小时候这么皮呢哈。”
同时,便觉得他自己下不来台,只好赶紧转意思话题。
程素等他们两人一走远,便与陶云遮站到一旁,像是鼓足了十分巨大的勇气,才开口说道:“侯爷可知摄政的梁齐王,身体抱了什么恙?”
陶云遮只听到问题,便不自觉皱了皱眉头。顿时间,脑中布满了许多阴谋诡谲。然而光是程素有些难言的脸色便已然让他生了些不太好的念头。
表面上他只是一副困惑,然而却十分急促地用眼神示意程素说下去。
程素微微摇了摇头,吐出了三个字来。
“阿芙蓉......”
不等陶云遮继续回应,程素便把近年来荆晗在宫里几乎步步险棋的筹谋一一说了出来。
“我冬试之前,与你彼此商讨过,借袁延锋的势来伪装成他的人接近荆晗。虽是兵行险着,但实在没有更好的计策。但你如何知道,殿试大殿上的荆晗...是个什么模样?
“不说像,他已然就是一只傀儡娃娃。对谁的接近都没有所谓,对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做计较。我们都以为他是少失怙持,因而人性冷淡,却不知,是袁延锋几同喂饭般地叫他吃那些错乱精神的药,日日用言语讥讽,以至于...以至于荆晗选择了最两败俱伤的法子。
“他十四岁,已经被迫同袁延锋同桌吃了七八年的饭,终于让袁延锋不那么怀疑入口的饭菜。于是荆晗,牺牲身边唯一忠诚的內侍,备了那些阿芙蓉。
“未免袁延锋怀疑错漏,荆晗把自己也搭上,同他一起吃了有阿芙蓉的饭菜,闻了有阿芙蓉飞熏香......
“极细微的量,微量,少量...一直到终于入了阿芙蓉的瘾...”
程素笑得悲怆:“事情终究是成了。”
于是有了梁齐王袁延锋和皇帝先后大病一场。
好好的荆晗,为了勉强制住那个人,付出了被“千刀万剐”的巨大代价。
所谓“夫人外交”,那边的荆晗和程辞暮已经玩得很好,两个人听不清也看不清陶云遮和程素在说些什么,只是十分欢乐地仰着脸朝他们笑。
“阿云,过来看烟花啊!皇宫里视野真的更好啊!”
就连荆晗也一样开朗了一些,虽然没有说话,却让陶云遮和程素依然从那脸色里看出了信任。
他们没有权利判断历史的对错,却可以将真相展现在世人眼前。
因果循环,自得其果,该还的终究要还。
偌大的上京皇宫,静谧非常,落在皇帝寝殿上的黑衣男子将怀里的扣配拿了出来,十分温柔地抚摸着。
而这扣配,与荆晗腰间的那一枚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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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大大小小便这么过去,元宵前夕,若羌外交的车队浩浩荡荡从估旬城外驶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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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前能完结了,长篇苦手在这里给大家预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