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来的时候, 乌翎还愤愤不平着, 却又实在不好拿程辞暮怎么办, 反倒像是个委屈又别扭的小娘子, 径自一个人生着闷气,或有嘀嘀咕咕地小声埋怨。
“你便是仗着自己的威压替你那‘便宜相公’说话, 你可知咱们雪寻宫缺了你们是多苦吗?
“那些开了灵智的鸟雀们都有自己的小脾性,一个个的都不听话,不服管教,各个都是熊孩子鸟。
“你倒好,现下是什么都没要着, 却转瞬便把自己送出去了。你可知道陶云遮那个斯文败类,心眼极小, 从前就占我们雪寻宫的便宜......
“怎么说,你也得为雪寻宫细细考量吧?”
乌翎闷闷不乐地囫囵说话, 一会儿埋怨地说给程辞暮, 一会儿又委屈地说给程素。
若非陶云遮自己切切实实地经历过乌翎说得那些事情, 他差点都要信了乌翎这番垂死冤枉的模样。
陶云遮心有怯怯地托着还没变成人的小肥啾,可怜道:“他胡说的, 我对雪寻宫并不差。”
这么一本正经地夸自己, 真的好吗?
程辞暮委实被这几日的折腾吓得有点儿心戚戚, 虽觉着好像哪里不对劲, 却还是十分贴心地抚慰起陶云遮:“我信你的。”
然而实际上, 他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且不说屈灵均并没有什么被欺负的, 便是乌翎自己, 不也是油光水滑,一身黑羽亮得发光吗?
很快,程辞暮便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却是陶云遮好像生了点儿并不打算轻易绕过程辞暮的念头。
陶云遮端着小肥啾吻了吻,宠溺地笑道:“真是随便就信我了,不如我奖励你一下吧。”说完复又亲了亲鸟雀。
这“奖励”说得及其暧昧,让程辞暮有一种仿佛听见“这只竹鼠很漂亮,不如我们吃了它”的错觉。
这都是什么你开荤的叽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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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翎也就当日里发了发牢骚,耍了耍威风,那日过后,又变回了雪寻宫门面的恶势力。
“青来街的茶楼本就是雪寻宫的置业,上层是茶楼,底下却是诸多密辛情报所在。”乌翎如是说道,“我已传信回去叫咕咕娘来接手。茶楼横竖都是咱们的置业,你那些个说书卖故事的念头,想用上便用上好了。”
比起实行起来还料不到结果的“文化产业链”,买卖情报这事儿,好像更靠谱一些。
于是在胶泥活字并未正式登入市场的时候,“来去不忌”茶楼已然和雪寻宫成了程辞暮赚钱的又一个新路子。
秋天过去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的冬试。
程素带了一个小厮、一个侍卫上南黎府府城,万不用程辞暮陪考。
淮宁的冬试分三轮,和明清的科举十分相似,只这三轮考试不分春闱秋闱,只在冬末春初一起举行。
先在各府府城贡院举行小会考,放榜后取前十名作举人。随后各府举人进京参加大会考,放榜后取前百人作贡士。
到此,各位贡士便须再等,等元宵结束,才进行最后一场的殿试,取前三做三首的进士及第,余下赐进士出身。
而这样的冬试每三年举行一次,今年正逢赶上,这也是程素为何坚决不能错过今年冬试的原因。
而这冬试也是荆晗唯一见人的机会。
可与以往有些不同的是,与冬试消息一同传出的,还有帝王诏告诸多大臣将领回京的命令。
受诏告回京的多是中立之臣。程辞暮想,袁延锋是在逼人在他和小皇帝之间做选择了。
......
如今这时候,纪灼的胶泥活字正式走入了印刷的流程,许多常用书籍已然被投入印刷,但从书本的畅卖程度已然可预见往后的未来。
做着各种杂七杂八生意的程辞暮仍旧没有停止做钱罐子,如今他提着一只书箱,做贼似地怕人瞧见,只一转眼,便进了城北平康里的巷子。
平康里一带,多是红楼青楚,赌坊酒廊。它白日的排面上瞧着是个清清净地,可到了夜里,便尽是嬉笑不断的荡晚之所了。
青天白日,程辞暮完全没有要往妓院去的自觉,只十分小心翼翼地提着书箱,在窄弄小巷里来回穿梭无数遍,这才停在了一处院子外。
他轻轻扣响门扉,里头转瞬便传出了低沉的声音:“金屋半开春寂寞,珠帘不动月分明?”
“啾~啾啾~啾啾啾~”
便不是第一次说这些个对头暗号,程辞暮还是觉得害臊得慌,可想想自己拿的东西,又完全不觉得有什么。
都已经是在卖春宫的人了好吧。
里头听了这声音,立马把门打开,笑意盈盈地迎上去:“暮少爷,我们可是着实等得急了。”
小车本这种东西,大多流传在权贵人士和富贵人家里,院子里等着的来人也都是从里头出来的得力管家或掌柜。
程辞暮神神秘秘地把书箱里的册子拿出来铺摊在地面,一堆人愣是没什么形象地蹲着在那挑拣。
“我家少爷寻到了他贴心的男妻,两人都是雏,正一筹莫展呢,这次多亏暮少爷的图册了!”
程辞暮拿东西的手忍不住一个哆嗦。
怎么他听着自己就那么像是个拉皮条做坏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