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冲突性极强的汉子甫一出现,周遭的人群便像老鼠遇见着猫一样静了下来。然而大家虽是缩头缩脑,确也不至于闹到一哄而散的地步。
程辞暮总觉着好像有哪里不妥的样子。
虽是这么思考,方才的汉子步息间也靠了过来。
秉承着平头百姓不惹是生非的经验,程辞暮觉着自己不如缩着当一只鹌鹑来得更有求生欲。
正当程辞暮纠结的时候,对方已然站定。
不同于程辞暮脑子里“不给钱,便打劫”的乱七八糟设想,对方反而是颇有礼节地向他询问:“小老板,这羊肉串要几个钱?”
程辞暮前头想得多了反倒忽视了大汉的语气,这会儿再听了他开口说话,不由自主便被对方谈吐间的语气所影响。
他不禁细细打量起眼前这大汉来。
衣着得体,礼貌有佳,进退得当,看来并非穷凶恶极、仗人势力之类。
程辞暮想到自己先前因着“青龙白虎”给人妄下定论,便也有些抱歉地抿了抿唇,同样礼貌地回道:“三文。”
等收了对方递过来的铜板,程辞暮便显得不如一开始慌张了,于是认认真真地给羊肉串刷酱料翻烤,待香味溢得远了才着手将羊肉串递给对方。
男人嘛,总是会羡慕那些肌肉匀称、富有美感的线条,想到自己以前跑两步喘十秒的弱,程辞暮便觉着他也不好就这么坐成小猪,于是便从小马扎上站直了给自己壮势。只是这现实差距委实大,大到也就是同猫科里狮子和猫咪的差距,程辞暮到底还是又蔫蔫地坐回去收了心思。
他这副到处软肉的身子,还是得多锻炼得好。
......咳咳。
算了吧,软点好,摸着舒服呢。
那汉子接过羊肉串,倒像个认真品味的厨子一样,色味皆品,看了许久才吃进嘴中。
汉子的如此几番动作,倒让程辞暮猜测起了他的身份。
保不齐是个能做菜的大厨!
不过一会儿,对方眼中也果然露出了如程辞暮预料之中的光亮。
汉子爽朗笑道:“羊肉肥而不腻,口感酥软顺滑,就是最打眼的腥膻味也遮掩了许多。小老板自家的秘方果然惊人,齐某佩服!”
汉子这么一品鉴,周围观察的百姓竟出人意料地松了口,羊肉串和烤鱼以同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售罄。
从开摊到摆卖不到一个时辰,程辞暮下午准备的百来根串串便卖了个干干净净。
瞧着路人遗憾于没有存货的样子,果真证明了烧烤在平民百姓间的市场。
虽然没有赚回全部的香料本钱,却也已经填补了大部分成本,程辞暮当下便高兴得合不拢嘴,搬了东西就准备收摊。
只是视线不经意扫过杂市街道的时候,却觉着好像感觉到了一股熟悉又粘腻的目光。
距离他摊位丈许外的小巷,停了一架单驾马车,方才做了首个尝羊肉串的“黑道”汉子正恭恭敬敬地对车窗弯腰行礼:“大人。”
车窗里传出了一声几带微愠的声音:“你吓着他了?”
汉子被这问题愣了愣,抱歉道:“这...许是奴身上匪气未散,冲撞了小老板。”
马车里的人没应声,借着虚掩的车门盯着收摊的人猛瞧,片刻后才继续冷淡地问道:“如何?”
齐性汉子低头回禀:“小老板有做买卖的实力,秘方和烹调方式都是估旬城的独一份。奇思妙想,委实惊人!”齐姜当然知道话要捡好听的说,且着那小老板确实奇思妙想,这般回禀倒是真诚大过好听。
齐姜话音将落,马车里便传出了略带自豪的笑意:“我知道,他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往后还要烦劳齐大哥相助一二。”
“理当。”
这说话的当口,程辞暮也陆续收拾好了自己的家伙事儿,略微好奇,便同身旁的糖人摊大爷打听着方才齐姓汉子的来历。
“元大爷,方才那青龙白虎的汉子,是什么人呀?面相体型瞧着慑人,脾气却是个顶斯文的。”
隔壁摊的糖人老板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津津乐道:“齐大郎!一个能人,却也是一个狠人!”
“怎么说?”程辞暮好奇心上来,动作一时片刻全停下,搬了马扎便坐在面人老板身边听他说八卦。
糖人老板见有人捧场,当下起势一摆,便是同茶楼的说书先生也没甚大区别。
有路人经过,见他这个样子难免调笑道:“元老板,齐大郎的事儿你这少说也讲了百遍,怎么还是那么一头是劲儿?”
“别打岔,说给程小哥听呢!”
只见糖人摊老板抖了抖衣襟,随手拿起糖勺敲着桌板徐徐道:“要说那齐家大郎,便是有这么个故事!
齐大郎全名齐姜,十多年前还是咱们城里出名的大厨,手艺好得人尽皆知。只后来不知何故,竟做上了匪,就在西南面的乌汤山上安营扎寨。虽做着打家劫舍的勾当,却也是劫富济贫!但这些所作所为到底是触了咱们淮宁国的法,不多日便有府衙特派的官兵上山剿匪。
你猜怎么着?三去三来,不仅人抓不到,还折了府衙里十数个位高的官员。知府知晓后气急,亲自带人上山,结果此次更奇,竟毫发无损地连带了一个山寨的人下山。
往后知府将山寨的一众人等关押了整七日不见风声,城中难免谣言四起,都说咱们知府徇私,结果公审那日,是彻底叫大家瞧清了真相!”
“什么真相?”元老板说书有一套,钩子什么的很会放,程辞暮赶忙催促起来。
元老板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奸笑道:“程小子,你明日准备的肉串替我留一些,不然我不同你讲的。”
旁边卖菜的大娘当即笑了:“老不正经厚脸皮,你不说我来同程家小子说,还非扯这么些个破要求!”
程辞暮倒没觉着什么,十分利索地应下:“无妨无妨,我替你留,元老板你继续说吧!”
元老板上道地笑了笑,继续道:“原来先前关于齐大郎做匪的谣言,竟是府衙传出来的,原本目的在于里应外合一锅端了匪巢,然而实际上嘛......”
“什么什么?!”
卖菜大娘此时早听不下去了,手中的白菜梆子一扔,一秃噜地说了出来:“你这磨磨唧唧的!实际上就是齐家大郎追着自家男妻追上了乌汤山,顺带替府衙收拾了那些个吃里扒外的腐官!”
“诶呀!哪里是了,明明是齐大郎家男妻拐着齐大郎上山呐!”
程辞暮:或哟,这支线爱情故事的走向...我竟无言以对了呢!
“这是霸道山匪俏大厨?还是霸道大厨俏山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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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云遮:我家暮暮自然是最好的,还用你说?
齐姜:哈......我闭麦,您请继续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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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霸道”“俏”的话本之间隔着暮暮软绵绵的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