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泼的一句话将将冒出来，程辞暮便僵硬地攥紧了自己手指，面色紧张地盯着眼前这两只看似无害的麻雀，哆嗦着便往后退了一些。
他方才那会子的勇气早在用瓦罐砸人的时候就撒尽了，这会儿人生地不熟还被两只小麻雀吓唬，程辞暮怕是立刻怂成鸵鸟也是见怪不怪的。
穿书这事儿就已经够给他压力的了，现在怎么...连鸟崽也要成精了？
......还是说是他不对劲了？
“你是从哪儿来的呀？你真的能听见我说话吗？”
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和人话又一块儿在程辞暮的脑子里响起来，那频率比之前的每一句都重得更好，像是在一字一顿主动替程辞暮证实——别想了，鸟崽真的说人话了。
见程辞暮没有多大反应，麻秋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更多的却是非要和这人掰扯出个子丑寅卯来的执拗。
她忍不住更加唠叨，更加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通话。
“你说话呀？诶呀，好不容易见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你怎么就这么胆小呢？”
“你张嘴，你张嘴，不张嘴我就要啄你去了！”
......
那女声既絮叨又活泼，而小麻雀又跟着在桌上来来回回地蹦跳，也委实是胆大近人。
这么有一有二的，反倒让程辞暮紧张的心情逐渐宽慰下来。
能听懂鸟崽说话，确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怂劲烟消云散之后，程辞暮便也大胆了起来，当首就自报家门：“我叫程辞暮。你们叫什么？”为了弄明白此刻的情况，他斟酌着也把想问的话问了出来，“你们是...妖怪吗？”
麻秋秋见他肯说话，心下也是一喜，扑棱棱地扇起翅膀浮着自己的身子，嘀嗒几声响的功夫就飞到了程辞暮眼前，叽叽两声啄了一下他的手背。
程辞暮抿抿唇，乖觉地照着小麻雀的意思摊开了手心，跟着，两只鸟崽便一起窝在了他的掌心里。
程辞暮的手心很暖，两只小麻雀瞧着就十分惬意。
“我叫麻秋秋，这是我弟弟麻冬冬。”麻秋秋说着便用鸟喙啄了啄另一只小麻雀的脑袋，“快，冬冬问好。”
“我~是~冬~冬~”麻冬冬的声音慢吞吞，音调还拖得挺长，和麻秋秋的絮叨一对比，倒显得更温和一些。
麻秋秋挺高兴的，激动之余难免要舞一会儿小翅膀，踩着程辞暮的掌心和他聊天：“妖怪？什么是妖怪？我们是麻雀啊。”
她不懂这个，便猜想可能是另一种动物的种类也说不定，于是更加主动地和程辞暮介绍自己和弟弟：“我和冬冬是估旬城里的野麻雀，城隍庙前殿的屋檐就是我们做窝的地方。今天夜里只是出去随便逛逛，没想到就遇见你了。真好，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着能听懂我们说话的人呢。”
程辞暮料想小麻雀可能不太知道妖怪的概念，便换了个方式问她：“那你和冬冬，今年多大了？”
程辞暮觉得这会儿自己竟和鸟崽们玩起了心计套话，也是真的有些厚脸皮，忍不住画蛇添足地多说了一句：“我就是随便问问。”
麻秋秋不晓得他的心思，但懂他的问题。然而好像又是真的记不太贴切，豆大的脑子转了好几个弯也依然是数不清楚，忙转头和麻冬冬碰脑袋：“冬冬，我们是春天破的壳吧，现这会儿算是有多大了呀？”
麻冬冬慢吞吞地用鸟喙给自己顺着被麻秋秋蹭乱的初羽，细声细气地替她回答程辞暮：“~三~个~春~天~”
程辞暮摸了摸两只小麻雀的脑袋，纠结地点了点头。
才三年，看来不是麻雀崽们成了精，而是他的不对劲了，可他到底是哪里来的金手指，竟然能听懂鸟类的声音？
抛却开这点顾虑，程辞暮和两只小麻雀细细索索说了好一会儿话，突然觉得这金手指也真是太不错了。
等累了的两只麻雀崽们飞回自己的窝，程辞暮身边的程素也隐隐有了动静。
掀开眼皮这事儿对此刻的程素也是难极，他哼哧了一声，勉强吐了一个字出来：“水......”
程辞暮忙在城隍庙殿里替他张罗水，满心满眼都求着自己能给主角留下个好印象，免得他将才死不了，日后也要再死在程素手里。
程辞暮用捡来钱袋里的铜板和几个诚心的叩头，到城隍爷爷祭桌上换了一碗水和几个白面馒头。
等他拿着东西回到程素身边的时候，日天日地的爽文男主已经清醒了。
原书主角程素，重生前经历万般磨难后凄惨致死，重生后则开启黑化模式，把每一个陷害过、欺负过他的人，一一铲除。
原主程辞暮，是程素的堂哥，却在他十岁寄居于宣益侯侯府之后，被卫香萱拾掇着做尽了欺辱程素的事情。
原本的程辞暮是要死在刚才那场买凶过程里的，可现在，程辞暮只能颤颤巍巍地给程素递上手里的水和馒头，希冀于他最好不要那么记仇。
在程素几乎阴鸷的眼神里，程辞暮期期艾艾道：“阿素，你，你饿，饿，饿吗？”
话一说完，程辞暮就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这是被鹅附身了吗？！
程辞暮当下便觉得脸要烧起来，拿着馒头的右手忍不住僵了僵，刚想抬起来蹭蹭脸颊，可触及到程素神色的时候，又立马放了下去。
程素也不是才清醒，应当说他虽然全程迷糊着，但该听见的该知道的是一样也没落下。
醒过来这么久，大约也只有两样事情叫他困惑。
一样是他居然重生回到了十七岁被赶出宣益侯侯府的这个时候，另一样便是他眼前的程辞暮了。
程素从十岁寄居宣益侯侯府的第一天就体会了程辞暮的霸道和无赖，以及诸多的捉弄和欺辱。
这纨绔如废物般的堂哥，他早就不想认了。
只是没想到今夜这一遭，竟然与前世那般情景完全不同，而程辞暮这性子也是天翻地覆了一通。
况且，还叫他听见了方才那样玄异的一幕，程辞暮刚才是在和鸟崽对话吗？
程辞暮被程素盯得脊背发凉，拿着馒头和水的手少说也端了许久，进退维谷，差点就要哆嗦着把水碗打翻了。
这程素到底要他怎么样？
想了想，程辞暮又主动了一点，用软糯哄小朋友的声音轻轻问道：“阿素，你吃不吃呀？”
对不起，他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干脆就做一回弟弟的“舔狗”好了。
又盯了程辞暮一炷香，程素才状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冷然道：“我没力气。”
推演过来就约等于“你最好喂我一下”这句话了。
程辞暮马上表示自己理解，辅着凉水给程素喂了大半个馒头入肚，又照顾着他继续睡下，贴心得很。
看着程素慢慢睡着，程辞暮难免又生了他以前看小说的那些心思。
小说后期的程素变得心狠手辣又冷情冷性，多半也是早期一直没有家人，中期没有信得过的朋友，又到很后期很后期才遇上CP的缘故吧。
今天夜里发生了太多事，导致程辞暮就算躺下也在盘算着原书的剧情。
原本的程辞暮是被继母卫香萱捧杀的程家嫡长子，就算他嫡亲父母走得早，至少也是好死赖活能凑活一生的。但偏巧他耐不住事儿，当着宗族的面对继母弟弟大打出手，还威胁到了宗族里的长辈。于是整好给了卫香萱一个理由，在程家其他宗亲的支持下，将名义上程素的弟弟实际是继母姘头的儿子拱上了宣益侯的位置。而他和寄人篱下的程素，理所应当地便被赶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他穿书过来的那个被买凶的场景了。
本来他应当是要在那个场景翻车的，可现在他偏偏没有死，还顺带升级了能和鸟崽们沟通的金手指，这剧情歪得也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的好。
他估计自己又是哪一只蝴蝶，恐怕要把往后诸多事情都扇乱了呢。
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的程辞暮果断翻身睡下，没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去多久，恐怕也只有小半个时辰的样子，睡梦中的程辞暮突然便觉得全身上下如同灼了火一般地发烫，从脑子烧到心房，连绵着四肢，哪一处都是热得要命。
程素打从开始就没准备睡，他毕竟刚重生，许多事情都要仔细思量。
这会儿突然看见程辞暮这副样子，也是困顿异常，刚想把他摇醒，便发觉眼前的这具身体骤然发出明光。
光芒耀眼，让程素不得不伸手遮挡，可等到光芒暗下来之后，眼前的一幕却是程素万万没有料到的。
方才还躺着程辞暮的地方，这会儿只剩下他穿着的衣衫，人却是早没影了。
就在程素万般惊愕的时候，衣衫下方蓦然凸出了一个仅有他拳头大小的鼓包，而且这鼓包还在十分艰难地挪动，好似下一刻就要钻出些令人惊奇的小物一样。
程素急忙搭上眼皮，微微露出一条眼缝，想瞧瞧这到底是哪处大罗神仙折腾了人。
而衣衫下的程辞暮只觉得灼热至极后猛然发晕，再下来就是黑乎乎什么都摸不着的一气儿暗了。
他晕陶陶地往有光亮的地方摸出去，好容易钻出一条缝隙的时候，竟然是连站都站不稳。
透过那条眼缝，程素眼见着程辞暮的衣衫里钻出一只圆滚滚的小鸟崽。
小鸟崽躯体圆润，体型娇小，雪白的羽毛蓬松得紧，刨去那条纤长的尾巴，怎么瞧着都像是一只滚圆的软球。鸟崽头顶、两翼和尾羽这几个位置呈现黑色，偏是背部的几簇短绒毛是暖暖的橘色。
小鸟崽一双豆大的眼睛冰雪可爱，湿漉漉的像是藏着一汪春水，这会儿歪歪扭扭地跌坐在衣衫间，微微张着短喙，怕是小舌都要露出来了，怎么看都憨憨傻傻的。
程素前刻刚经历了重生，下一刻就眼见着程辞暮变成了鸟崽，当真是要了命呀。
作者有话要说：程素：我想静静......
程辞暮：静静是谁？你不是喜欢小皇帝的吗？吼！你这个负心汉！
程素：你别逼我动用人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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