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督,前面就是大屿山了!”
有士兵高喊。
钱勇昭听了,顾不上洋酒鬼,立马了端起千里镜。
只见港口前船骸林立,海面上漂着一只三米多长的渔船。船上红色风帆艳丽夺目,那是天保仔纵横南洋的标志。南洋历来传说,红帆所在,便是天保仔所在。
果不其然,红帆船上盘坐着一个高瘦男子,看面目打扮,就是官府通缉十几年的要匪天保仔无疑。
除此以外,港口空空荡荡,再无他物。
赵小乙不在!徐潮义不在!钱陀钱陀不在!统统不在!
“这?”
钱勇昭一时之间犹疑不定。
三个小时以前。
薛霸解开头上的红巾,用它绑紧手里的长刀,舔了舔嘴唇说道:“天保哥,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船上众水手肃杀无比,隐有哀兵之像。整个港口,只剩下最后这三千多人。
原来数日前,天保仔分化五旗,红旗本部只留下三千死忠,更老早下令大屿山自即日整备撤离。
一命钱陀领一艘林氏宝船,五十艘舰船,就近护送岛上老弱往澳门。目的是安营扎寨,休养生息,尽可便宜主事。
二命徐潮义领一艘宝船,二十舰东向官府沿岸。若州府严防则走,州府松懈则掠,一路北上,搅乱闽浙视野。继而转向吕宋等南洋群岛,休养生息,静候大盟主消息,”
三命黑旗赵小乙领七十舰西行往安南,纳什纳群岛一带。休养生息,静候大盟主消息。
四命白蓝二旗,包括查小刀,侄侬等人领神楼宝船,五十舰护送大盟主郑秀南下婆罗洲,与宝船王林阿金汇合。”
余下红旗诸部,包括天保仔本人在内,驻守大屿山本岛,与官府誓死周旋。
彼时壮言,留下的数千人早做好了死战到底的打算。
“好,你们也准备出发吧。”
薛霸一愣:“这?不是要留下抵御官府么?”
李阎似笑非笑地问薛霸:“小霸,你说我们能打赢么?”
薛霸睁大双眼:“当然能打赢,天保哥你不是说大屿山有海神护佑,紧要关头,海神会显灵保佑我们的。”
“哈哈哈哈,这就是为什么十六个头领,我独留下你的原因,我不这么说,宁老他们不会同意撤出大屿山的。你听着,你和胡百灵立刻出发,去追赶大盟主的部队,与白蓝二旗汇合一处。”
“那天保哥你呢?”
“只有我留在大屿山,海神才会显灵。”
薛霸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天保哥,你今天要是死了,赵小乙钱陀徐潮义就未必再认郑氏的亲了。”
李阎盯着薛霸:“所以你并不笨,那你听不听我的命令?”
薛霸挠了挠头:“这……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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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总兵,你来看。”
钱勇昭果断把千里镜递给了朱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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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海面:“那人可是天保仔?”
朱贲接过千里镜,定睛观瞧,尖声道:“不错,此人正是天保仔!诶,红旗的其他人呢?”
“哼,我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发旗语,全速前进。”
呕~
圣沃森空靠着栏杆呕了几口,失去所有力气一样倒在地上,他呻吟着,仰面向蔚蓝的天空。天际一丝乌云悄然侵蚀过来。
尖锐的哨声响彻甲板。棕黑制服的大盖帽们纷纷掠过圣沃森的视野,他舔掉自己嘴上的番茄残渣。啪叽啪叽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地叹息:“what a beautiful fuckin‘day !”
“沃森老师,您还好吧。”
一张戴着方框眼睛的俊美面孔遮住了圣沃森的视野。
东印度公司为远航的圣沃森配备了一名刹帝利种姓的印度少年作助理,他叫鲁奇卡,有牛奶一样的肤色和圆溜溜的黑色眼睛。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曾经在欧罗巴学习,有一定活体应用学的基础,因此被东印度公司的管事选中。
“鲁奇卡,请离我远点,你身上的味道熏到我了。”
满身酒污的沃森捏着鼻子,翻了个身。
一身白色衬衫背带裤的鲁奇卡嗅了嗅腋下:“可是,我才洗过澡。”
“就是因此你洗过澡。小碧池。你真以为你是因为知识才被选中送到我身边么?你被选中是因为你有一张漂亮脸蛋和一个足够紧致的粪眼,那些脑满肠肥的商人认为每个天主教家庭出身的大学者都是同性恋。哈哈,他们打错如意算盘了。”
沃森一个猛子坐了起来,他摸索着身上的口袋:“我的孩子哪儿去了?见鬼,我的孩子。”
他如梦方醒地尖叫起来,貌似要冲向火堆。
“先生,你是在这个么?”
少年鲁奇卡双手捧着一只密封的玻璃球,里面一只白色的水母正在翩翩起舞。
“分流瓶爆炸的时候,我从房间里把它抱了出来。”
“哦。”沃森有些尴尬,但还是从鲁奇卡手里接过玻璃球:“谢谢。”
“不客气的,圣沃森先生。”少年脸上带着羞赫的笑:“虽然您总用粗鲁的外表伪装自己,但我知道,您是个值得尊敬的好人。”
“啊哈,很好,知心攻势。”
圣沃森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玻璃球。
“先生,这是什么濒临灭绝的古生物么?”
鲁奇卡好奇地问。
“并不是,它只是一只普通水母,珍贵地是附在水母身上的家伙,它拥有成年人的一切智识,甚至能吞噬人心。我废了好大的劲才让它寄生在一只水母身上。”
“那,它有什么用呢?”
“我还在探索,不过它已经帮了我很多忙,普通情况下,它是白色,但当我遭遇危险,他就会变成红色。”
他话音刚落,玻璃球里的水母一个急旋,化成嫣红的血色,并迅速加深,甚至有往黑色转变的趋势。
圣沃森一下子呆住了,他抓住鲁奇卡的衣领:“我们现在在哪?安德烈那个蠢货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
“是这里的政府在清缴海盗,我们就在去的路上,快到了,安德烈先生与您提过这次行程,但当时喝醉了。”
圣沃森一把推开鲁奇卡,急匆匆往船长室去了。
……
“钱督,对方的船已经进入射程了,我们要不要?”
钱勇昭眯了眯眼,回忆起临行前杨晟的话。
“大屿山海盗穷凶极恶,流毒甚远,此次剿匪务必一网打击,不留后患。”
一念至此,钱勇昭压下心中淡淡的不安:“开炮。”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上不知何时已经乌隆隆一片,海上波涛汹涌,李阎眺望海面,十几颗黑色的炮弹划出一条弧线,落向自己身下的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