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蔡氏突然开口道:“若官声斐然,文武官死后牌位当存留龙虎气,此外,御赐的东西,多少也有龙虎气沾留,再不然,便是受过朝廷册封的神名庙宇中,多少有残存龙虎气的宝物存在。√只是这三样,都是要得罪人的。”
胡氏本来的想法是,那李镇抚护着龙虎旗牌,随便一道便有几十上百万刻的龙虎气,自己和蔡氏哪怕过一过手,也足够成气候脱去妖气,神不知鬼不觉。
可李阎却不能把自己还没弄明白的龙虎旗牌随便往外借,这是落人把柄的大事。
“生辰牌位是不必想了,御赐的宝物我也没地方给你弄去……”
李阎忽然一顿,没再往下说。
他看了王生一眼:“我刚才教你的,你都记住,以后不要再抛头露面,另外家务事,没人能替你解决,多开解你的母亲,龙虎气的事我应下了,明天我有收获,会再来找你们。都回去吧。”
李阎没多再逗留,王家自己也有一箩筐糟心的事,只是他转身出了门口,王生却追了上来。
“大人。”
他开口叫住了李阎。
“又怎么了?”
追出来的王生脸上,再没有一点李阎初见他时的神采,反而显得死气沉沉。
半天,他才开口:“有件事,压在卑职心里,卑职,弄不明白。”
“说罢。”
“我在臬司衙门有位敬重的上司,他为救我出火坑,也像大人一样,和龙虎衙门极力周旋。他,他对我说,不忠不孝之徒,何谈情义二字。”
王生的嘴唇干裂,眼神暗淡:“大人,我是不是错了。”
他脸色很差,李阎能看出来,王生正承受极大的心理煎熬。
“我说什么,对你很重要么?”
王生毫不迟疑地回答:“大人对我恩同再造,我这半辈子,也再没见过大人这样出彩的人物。”
“所以我说什么,你会听?”
李阎笑吟吟地。
王生重重点头,
“那我告诉你……”
李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却掠过那个端着凶悍狙击大枪的绷带老头子,他低头到王生耳边:
“我平生最看不起那些承受不了困惑和痛苦,就把思考的权力拱手让人的懦夫!”
王生身子猛地僵硬下来。
李阎转身就走,没几步便走远了,只留下几乎站立不住的王生在原地。
步入夕阳中的李阎一松一紧地攥着自己长满水泡的右手。
如今的他,便是把手伸进炭火里也不觉得烫手,那罗姓老人的红火却能烧伤他,足见这不是凡火。
“人老设想着,自己能站在完美无缺的对错境地,可板子不打在身上不知道疼。那种诛心的混账话,只为毁人,不为诲人。比起救你性命,他们更乐意在别人身上贯彻他们自己的想法,可这些我能私底下念叨,却不能说给你听,以后如何,到底要看你自己……”
……
回了驿站的李阎,进了屋和查小刀聊了大半个时辰,便只顾倒头睡觉。还难得给曹永昌放了半天假,等到夜半三更,他才睁了眼。
“刀子。”
查小刀一推门走了进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一身夜行的黑衣,还给李阎准备了一套。
“点踩好了,城里有五家庙观,二郎庙,斗君祠,太公观,河伯祠,天后宫。小曹逛了几天都熟,我问了地址,现在就可以出发。”
李阎听罢点了点头,冲查小刀说道:“那便好。”
“查叔,李将军,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啊,能带我不?我不添乱的啊。”
曹永昌在门口伸着头。
自打李阎教他本事,他本来是要改口叫师傅的,可李阎不让,还说要叫就和叫查小刀一样,叫自己叔叔。
曹永昌却不乐意,还说认亲这种事,绝没有胡乱攀的,说只有查小刀一个叔叔,便只有他一个。
一来二去,除了那次李阎作势要赶他走,曹永昌服软似的叫了声大叔,其他时候还是叫李阎将军。
“我们是要做正经事的,别添乱。”
查小刀拍了拍曹永昌的脑袋。
“你早睡,赶明起来继续练功。”
李阎说罢,便换了衣服和查小刀出了门去,等曹永昌第二天睡醒,却看到李阎和往常一样从卧室出来,还和两个驿站的皂丁打招呼,似乎昨天什么也没干似的。
等到当天下午,才有消息传得满城都是。城东打正德年间便立起来的二郎庙,被人翻的乱七八糟,庙祝一觉醒来,却发觉自己躺在地板上,床也让人掀翻了,也不知是神佛显灵,还是闹了贼。
这还不算完,太公观,河伯祠也先后遭殃,具体细节和二郎庙差不太多。
消息至此便平息了,反倒是斗君祠和天后宫,居然没有下文传来……
曹永昌心痒难耐,他知道李阎不会告诉自己,等晚上睡觉的时候,便缠着查小刀,询问个中内情。
查小刀被缠得没辙,才把李阎和自己说的,王生与狐妻鬼妾的故事,当做话本评书告诉了曹永昌。
“这个故事稀奇嘿!”
小曹雀跃不已:“查叔,后来那王生一家怎么样了?那王母可接受蔡氏胡氏了?李将军把龙虎气送去,便真洗脱了鬼狐的妖气么?他们几时回的通州老家?”
“我哪知道,那又不是我的下属,你想知道去问他去,姓李的人不就在隔壁么?”
曹永昌一缩头,可能是最近李阎逼他练功的缘故,他比以前更有些怕李阎了。
大不了以后我自己打听,这么稀奇的事,一定有事迹流传下来。
“查叔,你和李将军一共便去了三家庙观么?”
曹永昌突然又想起来。
“四家,斗君祠没去,在天后宫找到一只嘉靖年间的法螺,有残存的龙虎气在,差事就结了。”
查小刀回应。
“那可奇了怪了,天后宫丢了东西,怎么都不支一声呢?”
“谁知道呢,兴许人家财大气粗,不在乎也说不定。我说小祖宗,你还睡不睡觉了?”
查小刀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曹永昌盖好被子,眼望着天花板,心里还想着狐妻鬼妾,和百户王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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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己亥南下入赣,阻海道休于驿站。李生同查论此《鬼狐传》,此其崖略耳。后余访通州寻向所志,规往数次,未知王生所隐。
——《双刀记·王生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