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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作者:殷勤阿gu字数:3543更新:2023-09-01 01:35

被囚禁的第十五天,顾垣开始拒绝进食。

他当着沈寒枝的面将水打翻在地,又站起来用力踩了踩地上的食物。

沈寒枝扶起水缸,像在揣度顾垣所想,匆匆离开,不久后,带来了新的食物,令人想不到的是,他还带回了一坛酒。

他猜测顾垣是吃腻了之前的食物。

这种举措在顾垣眼中看起来像是在有意向他示好,心中越发笃定昨夜的猜测,表面却仍旧是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丝毫没有被人囚禁的窘迫。

他向沈寒枝挥了挥手上的镣铐,扬眉问道:“你还要关我多久?”

沈寒枝站在他面前,没有作声。

顾垣见沈寒枝打定主意要装哑巴——或许他在这两年里真哑了——谁在意呢,反正顾垣也不是为了答案而问的。蓦地,他又想起了上一世砸在胸口的那滴眼泪,是对即死的畏惧,还是什么?

可惜,这个问题顾垣问不出口,而沈寒枝两天之后也将迎来他的审判。顾垣不确定方采南他们会如何处置沈寒枝,此事牵扯沈家,方采南那种人极可能去给沈家卖个人情,留沈寒枝一命;可杀了沈寒枝,或许对方家,甚至对顾家而言,都更有利,毕竟如今知道逐尘阁主是沈寒枝所扮的,只有他们几人。

他正暗暗思忖着,只见沈寒枝像想起什么似得,从袖中摸索出一个小布包,递到顾垣面前,见顾垣不肯接过去,献宝似得解了布包,又朝顾垣递了递。

顾垣定睛一看,原是包着几块云片糕。

顾垣觉得沈寒枝这种近似殷勤的行为有些好笑,与几年前他见到的沈寒枝截然不同,又想到再过两天,沈寒枝或许就该去死了。他对沈寒枝虽生不出什么同情来,却也没心思再逗弄他,接过云片糕,开口道:“鸽子飞走了,我一个人整日关在这儿,实在无趣的紧。”顾垣看不见沈寒枝表情,那金甲面具让沈寒枝看起来像具雕塑,可从沈寒枝肢体动作可以看出,沈寒枝正在认真听他讲话。

于是,顾垣清了清喉咙,说道:“你陪我吃吧。”

顾垣忽然觉得自己为了下药这样做和那些欢场卖笑的姑娘没多大差别,可他太擅长为自己开脱了,这是为了活命,人为了活命,做什么不可以呢?

得到了能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后,顾垣心安理得地又重复了一次,甚至觉得自己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实在非常。

沈寒枝没想到顾垣会这样要求,正犹豫着。很显然,他还没打算在顾垣面前摘下面具。

顾垣看出了沈寒枝的犹豫,主动说:“无妨,你吃的时候转过身去便是了。”

说完,将食物皆分成两半,将另一半推到沈寒枝面前,丝毫不给沈寒枝拒绝的余地。

于是沈寒枝只得接了东西,背对顾垣盘膝坐下,将面具放在一旁,慢慢吃了起来。

顾垣望着沈寒枝有些羸弱的背影,忽然想到这倒是个偷袭他的好时机。可他也没傻到这样贸然出手,一是已与方采南定了两天之期,二是他未摸清沈寒枝武功,实在没必要冒险。所以,顾垣只是拿起手边的酒坛碰了碰沈寒枝手臂,将酒放在沈寒枝不用转身也能拿得到的地方。

顾垣看着沈寒枝拿起酒坛的那一瞬,悄无声息地笑了。

第十六日,顾垣依然提出了让沈寒枝与他同吃的要求,沈寒枝再次背对着顾垣盘膝而坐。

这次顾垣递给他的,是没有下药的清水。

第十七日,顾垣趁沈寒枝背身坐下的瞬间,将藏在掌心的药粉撒了进去。

沈寒枝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回头,金甲面具直直地盯着顾垣,想从顾垣眼中读出什么。顾垣背后冒出冷汗,仍强作镇定道:“你看我做什么?”

话音方落,顾垣便主动拎起水坛饮了一口,又朝沈寒枝问道:“你喝吗?”

沈寒枝没有动,那金甲面具盯得顾垣发慌,这时氏日散也有些起效了,顾垣头有些发晕,指尖发麻,遂咬牙道:“我手都要酸了,你快接过去。”

闻言,沈寒枝接了过去,背对顾垣解了面具,举坛饮了下去。

顾垣亲眼见着沈寒枝饮下氏日散,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一切都按他的计划进行着,遂不再强行运功抵抗药效,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待顾垣再度醒来时,首先看见的是满眼的火光,让顾垣想起了他死前的那个晚上。他试着动一动手脚,却发觉自己连动一动指尖都做不到。

“我......”他刚开口,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沙哑得不像话。

耳旁传来脚步声,方采南走到他面前,和颜悦色道:“顾贤侄醒了?”

顾垣眨了眨眼,唤道:“方伯伯。”

方采南扶着顾垣身体,解了顾垣手足铁链,又让他倚石壁坐着。顾垣这才看清眼前一切,洞内约莫有十来人举着火把站在一旁,俱是生面孔,沈寒枝的面具早被人摘下,此刻正被人擒了双臂跪在地上,琴剑则被人丢弃在一边。

沈寒枝的脸上有些擦伤,嘴角也破了口,顾垣这次才算是好好地端详沈寒枝面容,发觉过了两年后,沈寒枝容貌越发精致,像极了其母周未容。

沈寒枝似是察觉到顾垣的视线,便看向顾垣这边,长睫下双瞳如墨,死气沉沉的,也没有任何表情。

顾垣移开了视线,哑声说:“这次多谢方伯伯救命之恩。”

方采南捋着鬓边的短须,爽朗笑道:“贤侄这是哪里话,若不是贤侄与老夫里应外合,甚至不惜自己也服了氏日散,又怎么如此轻易便擒住沈大公子?”

顾垣阖上眼,轻声道:“晚辈也是为骗他饮下,才想出如此下策。”

方采南依旧是笑,眸中却是闪露凶光:“贤侄过谦了。老夫本以为还需再费些功夫,谁知道贤侄却自己代劳了。这样也好,省的你我刀剑相杀。”

顾垣听出不对,猛然睁眼,强装镇定道:“顾垣听不懂方伯伯的话。”

“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贤侄——”方采南一步一步朝顾垣走来,手上提着他惯使的两柄阔斧“有人托老夫来取你性命。”

顾垣喉头发紧,却是全身乏力,连向一旁倒去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方采南走近。

此时,在一旁无声许久的沈寒枝发出了小兽般的嘶鸣声,竟是挣开了众人的束缚,还夺了旁人腰间的剑,跌跌撞撞朝顾垣方向奔来,边走边虚比了几个剑招,叫人一时不敢靠近。

洞中众人摆出剑阵严阵以待,但见沈寒枝没走两步便重重跌在地上,知他难抵药力,顿时放松警惕,用脚将沈寒枝手中的剑踢到一旁。方采南也停了动作,有些讶异:“这倒是第一个服下氏日散还能动的。”

方采南眼珠一转,见众人又要擒住沈寒枝,出口打断:“放开他,让他过来。”

听到命令,众人退至一旁,眼看着沈寒枝狼狈地撑着手臂在地上缓缓爬行。他的头发此刻已完全散了,沾了不少地上的石屑,方采南极其愉悦地观赏着沈寒枝的不堪,笑出声来。

方采南一笑,周围人也开始发出讥讽的笑声,刺激着沈寒枝的耳膜。可沈寒枝只是咬牙奋力向前爬去,还差一点,就一点的距离。

当沈寒枝快爬到方采南脚边时,方采南忽然踹了沈寒枝一脚,将他踹开,紧接着马上将斧头劈向顾垣肩头。顾垣发出一声闷哼,鲜血很快涌了出来,沈寒枝看了顾垣一眼,继续朝方采南爬了过去,双手紧紧抓着方采南的裤脚,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

方采南本以为沈寒枝想要求饶,特地弯下身子想听清沈寒枝的话,不料沈寒枝袖间忽抽出把匕首,直直向方采南捅去,方采南虽侧身躲去,但仍是避闪不及,脸颊被沈寒枝划了好大一道口子。

一旁围观的人忙涌过来夺了沈寒枝匕首,方采南怒不可遏,狠踹了沈寒枝腹部几脚,沈寒枝借势用力抱住方采南的腿,不让方采南靠近顾垣。

场面混乱非常,方采南怒极反笑,直接朝沈寒枝的身子砍了几斧。沈寒枝被人团团围住,顾垣只能看清方采南举起又落下的斧子,耳旁穿来了类似于后厨剁骨头的声音。

沈寒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面上流出的血却越来越多,那些猩红的血液似是代替着沈寒枝,渐渐流到顾垣身边,打湿了顾垣的衣角,染红了顾垣垂在地面的手掌。

方采南的斧子上粘着血肉,顾垣不愿去想那是谁的,也不愿去看地上血肉模糊的“肉块们”。很快,沾了血肉的斧子砍向顾垣的脖颈。

只听得一声轻响,顾垣的头从肩上落下,滚落到沈寒枝的鲜血当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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