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点，周未正在家中闲逛。
他不久前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正熟悉着自身新更换好的动力骨骼。
按照他的要求加强了战斗方面的需求，不用过载只是运转至最大功率，也能发挥出S级能徒手拆建筑的恐怖力量。
但相应的骨骼总重量也大幅上升，现在周未去量体重的话，大概得有53KG左右。
丽香的智能算法也大更优化过了一遍，强化了侦察与反侦察功能、自动守护系统。
新的武器装备在今天早上，周未就去研发部扫荡过了一遍。蹦蹦跳跳的正准备去找舅舅实战切磋一下，看看自己的战力到底提升了多少。从自家小庭院中路过时，意外的撞上了自己的哥哥，周凡。
他托着腮，胳膊肘支住扶栏，一手夹着烟蒂，眺望着远处天幕虚假的夜色。
人造的昏黄色月亮，升起在庭院中永无凋零之时的异变白樱上空。他缓缓的吸进一口烟，润进肺腑，再缓缓的从他淡粉色的薄唇中吐呼出去。
蓝白色的烟雾逐渐吞没他日渐成熟的俊美脸庞。只剩手指间的烟蒂明明灭灭，橙色的火星依旧明亮。
周未刚沿着庭院的边缘想悄悄溜走，就发现，在烟雾散去后，自己的哥哥正盯着自己。
周未浑身一僵。
周凡的目光幽深黑暗，皮肤苍白得像幽灵。如数据建模出来般完美不带任何瑕疵的脸庞，也冰冷的不带有任何感□□彩，脸部轮廓没有一丝温柔的弧度。
这让周未有点莫名害怕，尤其是，何书齐今天告诉他，哥哥已经……内个过，彻底是个大人，和他这种纯洁小孩子很不一样了。
“哥……”周未硬着头皮开始跟周凡打招呼。
周凡指间的烟蒂凭空消失了，冲周未微微点一下头。那是周凡的零印能力，“数据删除”。
——任何被删除的物体，都会像凭空蒸发一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没有找回来的可能。
“哥，你怎么抽烟。”周未一时有点难以接受，自己一贯像AI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波澜的哥哥，居然主动抽烟。
自周未稍微懂事一点时起，他与周凡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难以知道周凡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比起亲兄弟，更像同一个屋檐下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不是周未不愿意靠近周凡，而周凡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很久以前，周未五六岁的时候，周凡还会陪他一起玩电子游戏的。
周凡没有回周未的话。
径直就从原地转身离开。
周未有一瞬心脏被抓紧的感觉，在周凡身后身后大声喊。
“我要去跟爸爸告你！”
周凡顿住了脚步。
转回身来看向周未，又没有停顿的翻过木质扶栏，踩着花圃中的植株，直直向周未走来。
周未有些害怕的差点后退一步，直到周凡低下脑袋，伸手摸摸周未的头。
“在渝州念书，过得还愉快吗。”
周凡的吐字很慢，近乎一字一顿，把每一个字都念得很清楚。他说话的风格就是如此，周未和他舅舅萧风雷没少在背后管周凡叫“机器人”、或者“AI2号”。
周未浑身有点僵硬的，并不习惯被哥哥摸头。他向周凡回答到。
“我还、还好。已经交了，许多朋友……”
周凡终于挪开抚摸着他发顶的手。
“那很好。交了许多朋友，那很好。”周凡依旧一字一顿，“这次回来，听说你去研发部，拿走了大量枪械弹药，还包括【枪械堕天使】？”
周未顿时有点慌张，“只是有的时候，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有备无患而已！我绝对不会乱用！”
周凡用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他。
周未的后背开始发毛。早知道刚才说什么也不多嘴，不！最好一开始就直接开隐身指令，躲开周凡的眼目。
“如果你是在渝州城遇到了什么危险情况，你可以联络你的保镖。”
“或者联络我，在渝州城内，不会有摆不平的事情。”
“【枪械堕天使】对你来说太过危险，你正是容易冲动的年龄。”
“放回去。”
周凡并没有斥责的意味，声音也没刻意放大，可就是那么的让人不容置疑。
周未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周凡也毫无所动。
最终周未主动放弃，垂头丧气的要回研发部放回【枪械堕天使】。心里却在想——放回去就放回去，没有实体，我还不是可以用零印临场复制。只是【枪械堕天使】的结构太过复杂，要复制很久而已嘛。
在周未脚底抹油要快速溜走时，周凡又叫他。
“等等。”
“你忘了什么。”
周未心里咯噔一下。真想装作没听见。
“过来，敞开你的数据库。解压出【枪械堕天使】后，我把你备份的数据删掉。”
周未再也忍不住，“哥，我真的不会乱用的。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保证只在危机关头使用！”
周凡静静的看着他。
两人对峙数秒后，周未十分懊恼的走过去。
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数据库中把【枪械堕天使】解压出来，释放到地上。依依不舍的摸摸它暴力美学的全金属重装甲外观，与火力系统组成的枪械翅膀、hack攻击用的信息光环。
周凡等待着他道别完，自己走到面前来。周未十分磨蹭的走过去，周凡把指尖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
静默冰凉的属于周凡的零维意识，逐渐侵蚀入周未的大脑，光是冰山一角就叫人无法升起抗拒的念头。
周未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向他敞开了自己保存所有虚拟物品的数据库，找到那一串属于【枪械堕天使】的零维数据，浮现到周凡面前。
周凡的双眼中隐约亮起红光，手掌从周未的额头上缓缓抽离，随之一同抽离的还有一长串发着蓝光，神秘莫测变换不停的零维数据串，正是【枪械堕天使】的备份数据。
那一长串数据被周凡尽数收拢进手中，又急速转变为危险的鲜红色。随着周凡捏拢掌心，被捏成了如饼干渣般的齑粉。手一松，就彻底连渣也不剩了。
周未现在完全记不起关于【枪械堕天使】的半个零维数据字符，甚至还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仿佛从来就未曾接触过一般。这便是周凡的零印“数据删除”的可怕之处，任何被删除掉的事物，都可以说是直接被抹削了存在。
看着周未万分沮丧到肩膀都垮了的样子，周凡半垂着眼帘。
“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一套【冰霜之壁】。”
周未嘟起嘴，“我才不需要只会挨打的冰王八。而且【冰霜之壁】不是纯科技机甲，属于灵能机甲，需要装配相适的零维电池使用。我的数据库可收纳不进含有其他零维意识的事物。毕竟是存进我的大脑里面，怎么会容许其他人的零维意识一直跟我相处嘛。”
“再送你一套【威慑者】。”
“不需要，这个更像铁王八。我喜欢重装机甲，但我不喜欢重装防御型机甲。”周未跟他赌气。
“……”
此时负责维护宅院安保的一名纯白制服、轻型机甲的小队长，带着几名队员训练有素的小跑过来，在周凡身侧恭敬的列队站好。先向周凡行礼，再向周未行完礼后，才与队员小心翼翼的一同把【枪械堕天使】抬走。
周未满是不开心的撅起的嘴，都能稳稳挂住一听肥宅快乐水了。
周凡转身离开。
周未在他背后做鬼脸，略略略略略！
自己拿走【枪械堕天使】的事情，爸爸跟舅舅肯定也知道，但都没来找自己说什么，明显是默许了。哥哥他凭什么凭空杀出来，明明平时都不管自己。
周未是满腹牢骚，就要继续去找舅舅告他的状。
周未杀进萧风雷现在所在的场所——一座批着中夏古风外表，内里却全是高端战斗训练仪的个人练功房。
里面的空间十分空阔，拿来训练一只小队都绰绰有余。但平时奢侈的只供萧风雷一人使用，其他的武装人员，自有他们专门的战斗训练营。
“舅舅！”
萧风雷穿着一身纯白棉质的中式练功服，正不疾不徐的打着一套拳。
“干什么，小周，没看见舅舅我正在打睡前美容塑体排毒养生拳，没有说话的空闲吗。”
周未现在一心告状。
“我哥欺负我！”
萧风雷的打拳动作顿住了一瞬间。又缓缓继续。
“他怎么欺负你了。”
周未委屈巴拉，“他把我的【枪械堕天使】没收走了，还把我备份的数据都给删了。”
萧风雷“哼”笑一声，“删得好。”
周未委屈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往后一仰倒了下去，呈“大”字型开始躺尸。
“人家就想要嘛，舅舅，【枪械堕天使】好帅的……”
“那可不是什么玩具。”萧风雷回答到，“那是杀戮机器。”
“当你拿出它的时候，肯定会杀人。”
“就像热刀切黄油般轻快，一个不留神，就把面前的所有人都给杀了。”
“所以才给它取名叫‘堕天使’，以杀戮的方式，守护所有自己所想守护的。你还太小，驾驭不了它，承担不了代价。”
“……”周未呆呆的不再说话。
萧风雷询问周未，“你哥怎么会突然来找你没收【枪械堕天使】？”
周未回答，“路上遇见了。我本来是想来找你切磋，试试我的战力提升了多少。结果半路就遇上了哥哥，他就把堕天使给收走了。”
萧风雷陷入了沉思。手上打拳的动作都慢了。
周未询问，“舅舅，哥哥以前是不是也删除掉过我的什么东西啊？但我完全不记得，只是有这种，模糊的被删除的熟悉感，好奇怪。”
萧风雷彻底不打拳了。许久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或许吧……”
“在你小的时候，五六岁的时候，我撞见过一次，他要删除你的部分记忆。”
周未坐了起来，“可我完全不记得。甚至连印象都没有。”
“大概是被他在什么时候也删掉了。”
周未后背一阵阵的发寒。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哥哥他到底悄无声息的删除掉过自己的多少记忆，自己有多少重要的事情都再也不记得了。这使得周未莫名恐慌。
“但他应该不会真正的害你。”萧风雷走了过来，坐到周未身边，“他那个时候……我一直都没能向他道歉。”
“那天我出完任务回到家，你之前一直在电话里想我回来，我就第一个去找你，给你一个惊喜。”
“佣人告诉我说，你去了你哥哥的房间，找他玩电子游戏。还有些奇怪的对我说，平常这个时候你都该回房间了，你哥很自律，一般只陪你玩一个小时左右，现在早超过了一个小时。”
“我急匆匆的去找你，推开房门，就看见你昏迷在你哥床上不省人事。你哥眼冒着红光，伸手按着你头，不知道在删除着你身上的什么。”
“我以为他还在恨你，觉得是你害死了云柔，你们的母亲。我什么都没问，就直接冲过去，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愤怒的质询他，”
“‘你怎么能害你的亲生弟弟？！’”
“我那时没再多看他一眼，抱起你就迅速离开，去找医生。你爸爸也被惊动，很是生气，罚他跪在你们母亲的灵牌前。”
“他什么也不解释，或者不愿意解释，直接跪了。”
“等你醒来后，心理医生慢慢问你，发生了什么。你回答说。”
“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而你没有，你很伤心。你去问你哥哥，你们母亲生前的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伤心得哭了。”
“你哥在这时候告诉你说，他可以把你关于‘母亲’的所有记忆都删除掉，你就再也不会伤心了。”
“你同意了他，但他那时年纪也还小，想要全部都删干净有点费劲。就被我刚好撞上了这一幕，我扇了他一巴掌。”
萧风雷一脸苦涩，“大概是因为我们的态度，我们都觉得他会害你，小孩子对这些总是很敏感，你就开始害怕他，不再去找他玩。”
“他也开始和你疏远，而且你不久后就和何书齐成为了好朋友，有了何书齐陪你打游戏，你就彻底的忘记了你哥。”
“你们两个就这样，逐渐发展成了现在形同陌路一样的兄弟关系。”萧风雷神色黯然，“这都是我的错。”
周未心里闷闷的。
“……不怪舅舅，舅舅也只是担心我。”
萧风雷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我和你爸都没能向他道歉。”
“想到他那时，在你们母亲灵牌前罚跪的那几个小时，我就畏缩得不敢出口。即使是今日……”
“估计他也无法彻底原谅我。已经太迟了。”
“是我太过懦弱。”
周未沉默了一会儿后，询问萧风雷，“哥哥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很有能力。”
“很自律，早熟，高智商。沉得住气，也很冲动。”萧风雷微不可查的叹口气，“这段时间离你哥远一点，你去渝州城了也好。”
“为什么？”周未不解的问。
“很复杂，政治相关。你爸爸也在头疼。”
“哦。”周未立马就不感兴趣了。
萧风雷又问他，“你刚才好像说要找我切磋？来吧，让我教教你天高地厚。”
萧风雷作势就要起身，周未猛摇头一骨碌把他给拉回来，“不了不了！反正肯定又是一秒不到就输给你，真是不科学。”周未垂头丧气，“明明我的灵能等级比你还高的。”
萧风雷笑着说，“我不是很早以前就与你说过，灵能等级是下限，而非上限吗。嘛，虽然很大程度上，90%以上的人都无法超出本阶水平。”
“出身环境决定零印的最初状态，人生的历程不断壮大个人的零维意识。”
“零印是来自心的力量，心有多强，你就能把自己的零印发挥得有多强。”
“你内心有多么的渴望胜利，零印就会响应你，从灵魂深处拔出你最锋锐的宝剑。”
周未小郁闷，“我感觉我的内心挺强，也挺想赢的啊。”
萧风雷笑笑没说话。微微活动着左手，他前不久刚装上的义肢。当时的情况真的很危险，他不得不自己斩断自己的整条手臂，以断臂逃生。
若论生命体的心中，什么样的欲望最强大，那就是生存、活下去的本能欲望最强大。
周未继续和萧风雷聊了一会儿天后，变得心情还不错的回了自己的卧房。
走到模型展览柜前，顺时针转动其中一架模型高达的脑袋三圈。
模型展览柜缓缓从中裂开一条缝隙，逐渐露出后面那片不大的银灰色空间，与空间中一把纯黑带闪光的酷炫高大老板椅。
周未坐上去，满脸中二王霸之气的表情。
“前往秘密基地，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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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一出场，周未的哥哥周凡，就自带搞事情的气息。
感觉我挖的坑越来越多了，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