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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作者:沧海惊鸿字数:4365更新:2023-09-01 00:45

没有人给婉儿解释“下个月初八”是什么特别的日子。www.dizhu.org

武皇后不可能给她解释,薛婕妤也没有为她解释。

婉儿知道,那个日子之所以特别,当然不是因为那是她的生日——

说来也巧,她上一世的生日和这辈子穿越成上官婉儿的生日,居然是同一天。

或许这不应该说是巧合,而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必然。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特殊的生日,将她和上官婉儿这个身份,牵绊在了一处。

婉儿跪在地上挨罚的时候,脑袋里盘盘转转着这些念头。

这么一来,两个时辰倒是过得飞快。

开始的时候,薛婕妤还在这里陪着她。

婉儿心中不忍,便请老人去休息,不必陪着自己。

薛婕妤又站了一会儿,又盯着香案上方那幅画像出了一会儿神,方踟蹰地离开了。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婉儿说“不必跪了”“不必听武皇后的责罚”之类的话,婉儿也没做这种想法。

在这一点上,婉儿与薛婕妤极有默契:武皇后其人心机深沉,她前脚罚了婉儿跪,焉知不会悄悄派人盯着执行得如何?

原不过是跪上两个时辰就可以解决的事,何必再节外生枝?

婉儿不怪薛婕妤,她体谅薛婕妤的不容易。

婉儿实在觉得自己还年轻,身子骨儿又素来无病无灾的,断不至于因为跪上两个时辰,就如何如何了。

大不了,过后用热水好好敷一敷膝盖,养上几日,也就没事儿了。

这些都不算什么大事,此刻困扰婉儿的,是周遭的空旷寂静。

日头渐渐西斜,将暖融融的阳光也都带走了。

日影拉长,将婉儿跪在地上的身影,照得凭空长了三两倍。

温暖渐去,冷飕飕的凉气占了上风,偶尔还会裹挟着小团小团的尘土,扑打在婉儿的裙子上。

婉儿的膝盖,也从酸到麻,此时已经微微地有些刺痛了。

大概还有……半个时辰?

婉儿忖着时间。

总得做点儿什么,打发无聊吧?

婉儿舔了舔干涩缺水的嘴唇,她壮了壮胆子,才抬起头来,目光投注在了香案之上的画轴上。

要知道,人在独处的时候,内心便极容易脆弱。

尤其婉儿此刻还身处这样静谧的所在。

有了武皇后之前焚香、祝祷的行径在,婉儿便下意识地将那香案之上供奉的,当做了某个神明。www.dizhu.org

她自身是不信神佛的,然而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理智退位,感性占据主导,难免平添了几分迷信之心。

这也就导致了婉儿之前,不敢十分直视那幅画轴。

现在,当她仔细看那画轴上的人物的时候,婉儿马上就被这个画中女子的脸吸引住了——

不是因为这个女子的容貌何等的绝色出众,也不是因为这个女子的气度何等的风华绝代。

有了武皇后的珠玉在前,婉儿实在觉得,这世间女子的美丽和魅力,都黯然失色了。

婉儿是被那个女子脸上的某个特征所吸引了:画中女子竟然和她一样,眉心正中,也有一颗朱砂痣!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婉儿呆怔了一瞬。

接着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凝目又细细地看了一遍。

她这一次可以笃定,这个女子确实也长着一颗朱砂痣。

婉儿的心底遂划过异样的感觉,她总觉得这颗痣所代表的意味,很不寻常。

而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当初她还幼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武皇后,武皇后差点儿搓花了她的脸。

当时若不是徐婕妤出口阻拦,武皇后怕不是要……摸向自己的眉心?

婉儿此时回忆起六年前的过往,蓦然意识到,当时的微小细节,现在想来,着实令人心惊肉跳——

所以,武皇后和徐婕妤,都知道,或者说都想知道,她的眉心是不是长着一颗朱砂痣?

武皇后,是为了寻找这颗朱砂痣吧?

也有可能是为了别的。

那么,为什么?

婉儿的目光胶着在画轴上的女子的脸上。

这个女子,她是谁?

而她,为什么和自己长着一样的,朱砂痣?

婉儿很想问问画中人:我与你,到底是否有所关联?又是怎样的关联?

画中人当然不可能给婉儿答案,也没有任何人给婉儿答案。

包括薛婕妤在内,亦并没有告诉婉儿,画中的女子是谁。

也许薛婕妤压根儿忘了告诉婉儿,也许薛婕妤根本就不想让婉儿知道。总之,婉儿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深深地埋在心里。

不过,接下来她就没有多少时间想这些,或是旁的闲事了——

薛婕妤这个师父不是平白当的,她只给了婉儿一日的时间,搬到静安宫中来住。

也就是说,婉儿以后的饮食起居,还有读书习字等等,都要在静安宫中进行了。

对于这件事,婉儿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随着薛婕妤读书,为了以后在宫中立住脚跟,为了不靠别人就能好好地活着,这是好事。

宫学里郭师傅也没有任何异议,还打发了两名小内监,帮着她搬来了一箱子纸笔墨砚等物,好像她在静安宫里没得使没得用似的。

婉儿自然十分地感激他,待她好的人,她从不会吝惜感激和报答。

唯有郑氏,在听了婉儿叙说的在静安宫的经历之后,尤其是和武皇后打交道的经历之后,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婉儿理解她的一颗慈母之心。

正是因为理解,她才不厌其烦地向母亲解释,这是好事。

最终,虽然没有劝慰得母亲十分地放了心,好歹让郑氏肯松开手让她去了。

婉儿于是在静安宫中安顿了下来。

她这才发现,静安宫中并不是只有薛婕妤一个人,而是还有两名老嬷嬷。

一个在静安宫的小厨房中做饭,另一个为薛婕妤做浆洗等工作。

婉儿一来,使得整座静安宫都添了人气。

她更是手脚勤快,读书习学之余,除了帮两名老嬷嬷做活计,偶尔还下厨做几样小菜,孝敬薛婕妤。

哄得薛婕妤越发地喜欢她,教她教得更尽心了。

和婉儿料想的不同,薛婕妤并没有教她读这个时代时兴的各种明经类书,如《礼记》《春秋》等等,更没有引导她学习佛经佛理,而是先罗列了几十本书,让她自去书柜前寻找阅读。

婉儿扫了一眼那张不啻于大学教授交给研究生的书单,登时就被里面的书名惊呆了——

《周易》倒也罢了,竟还有《连山》和《归藏》?这两部易书,不是已经遗失了吗?

薛婕妤这是打算把她培养成一个打卦算命的?

婉儿嘴角微抽。

还有《墨子》《范子计然》和《齐民要术》?

薛婕妤这是要把她培养成经济学家兼农学家吗?

婉儿霎霎眼。

薛婕妤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幽幽道:“不懂农商本业,不懂何为民之出、国之本,旁的这个子那个子的,都是空谈!”

婉儿秒懂:这就叫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她不能不对薛婕妤的见识,越发地仰望了。

这等见识,在这个时代里,是怎样的难能可贵啊!

婉儿于是踌躇满志,誓要将这些书都读通读透。

然而读书这种事,往往是想着容易,实际做起来可就难了。

一个月过去了,婉儿也只堪堪读完了“三易”。以她之聪慧,和两辈子的学识积累,囫囵将其中的内容记了个大概。

要说通透,还有十万八千里要走呢!

婉儿于是打算将自己读书过程中记下的疑点,一一去请教薛婕妤——

薛婕妤的教育方法便是,想先你熟读,然后她再入手讲解,如此方能理解得透彻。

婉儿深以为然。

这一个月的光景,过得极快,婉儿每日都过得极充实。

眼看着,她的十四岁生日到了。

婉儿想着好多时日没见到母亲了,生日是一定要和母亲一起过的。她打算向薛婕妤寻个理由告假,去见母亲。

婉儿并没准备把自己过生日的事,告知薛婕妤。

身为弟子,这么做倒好似等着师父送生日礼物似的,婉儿觉得过意不去。

不成想,婉儿还没告假呢,薛婕妤先给她放了假。

“儿的生日,娘的苦日。你母亲生养你不易,明日一早,该去先给她磕两个头,感谢养育之恩。”薛婕妤和善地看着婉儿。

婉儿怔住:“先生知道我的生日?”

薛婕妤含笑点头:“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祖父曾与我通过书信,说为你取名‘婉儿’。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婉儿惊呆。

先生和上官……婉儿的祖父通书信?

是那段历史上的公案,使得先生被褫夺了封号的,那次通书信吗?

婉儿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她仓皇地垂下眼睛,不敢与薛婕妤对视——

她想到了她刚刚穿越的时候,清醒过来便是在掖庭之中了。

那么之前呢?

之前的那个“上官婉儿”又是谁?

那个被上官仪起了名字,那个名字又被薛婕妤觉得很好的“上官婉儿”呢?

是不是因为她的出现,那个上官婉儿就……死了?

还是,因为那个上官婉儿死去了,她才有了机会进入这具躯壳?

这其中的因果,又是怎样的?

婉儿自认为早已经适应了“上官婉儿”的身份,可是此刻,当这个很重要的因果关系,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她生出了,自己是不是间接成为了杀人犯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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