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新羽热情不懈的邀请下,陈靖还是没能在家里坐得住,跟白新羽约好初五的时候从家里启程赴京城。他知道霍乔年后也会去京城,但是他没打算告诉霍乔,想给他个惊喜。
陈靖跟陈谦坦白自己有对象以后,在家里便舒服多了,有了陈谦的掩护,陈靖连相亲都不用去了,整日陪着陈父下下象棋,陪着陈母聊会儿天,弥补一下平时不能照顾父母的遗憾。
但和陈靖的如鱼得水相比,霍乔就显得有些身不由己了。
好不容易回趟家,酒局接连不断不说,还要跟霍将军陪聊,聊得当然不是院里的松树好像又长高了,霍乔的身上哪里又多了条伤口。霍乔跟霍将军聊天,形式是父子俩个人一问一答,就跟霍乔去军部做思想汇报似的。霍将军曾经说,在霍家的几个儿女里,最像他的是霍乔,最不像他的也是霍乔。霍将军自己本身是个内敛深沉的人,仅是端坐在一处,就能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敬畏之意。他平日里更多是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部下甚至家人很多时候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对儿女要求严格,从来不惯宠,发现一点跳脱高调的苗头都会把它及时扼杀在摇篮里。也因为如此,霍家不论是在秦皇岛还是在京城,都是十分低调又显得神秘。霍乔的两个哥哥小的时候被治得格外惨,到后来全都下海经商,死活不去参军。霍乔正好赶上霍将军军衔一升再升,没那么多时间管他,再加上霍夫人生病,把他送到了霍洁家里。于是霍乔就跟棵肆意生长的小松树一样,等到再回到霍将军身边,霍将军发现这孩子已经管不动了。
霍乔虽然看上去没有霍将军那么令人望而生畏,但是内里的性子却和霍将军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果敢、刚毅、有强大的执行力。
因此,对于霍将军来说,霍乔一直是他最用心培养的儿子,也是他最看重的接班人。霍乔当初去雪豹的时候他看在霍夫人的面子上说了霍乔两句,但是打心里还是觉得儿子年轻应该去基层前线锻炼打磨。而如今的霍乔年至而立,霍将军便已经开始为小儿子的以后筹谋了。
“那不行,我绝对不去当你的兵。”
年初二,爷儿俩在客厅里吞云吐雾,霍夫人从厨房里出来差点给熏回去。
“抽抽抽,早晚把你们俩抽死算完。”
霍将军道:“正说事儿呢。”
“儿子是你一个人的吗?当时去雪豹的时候就不告诉我,现在儿子要回来,回哪儿去我问你又不说。”
霍乔赶紧安慰霍夫人:“妈,我这是少拿我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烦你,帮你永葆青春啊。”
“你给我早点生个孙子,我能年轻十岁。”
“那您不得成千年老妖了。”
“说什么呢!”
霍乔赶紧给霍夫人顺了顺背。
“你去当我的兵怎么了?”霍将军继续道。
“不是,你不觉得不方便,我还觉得不自在呢。”霍乔抖了下烟灰。
霍将军没辙,道理霍乔都懂,讲再多遍也没用,只要是霍乔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唉,随你便吧,到时候混不出头来,别回过头来怪你爹没管你。”霍将军哼了一声。
“那哪儿会呢。”霍乔嬉笑道。
“哎对了,你王叔叔的女儿你们还联系吗?”
“人家是空军文工团的台柱子,我联系她干嘛。”霍乔刚说完,门铃响了,霍夫人起身去开门。
霍将军拍了霍乔脑袋一下,瞪着眼睛:“你说你联系人家干嘛?”
“霍老将军,您这么八卦符合大将风范吗?”
“你王叔叔那边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我和他是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兄弟,你敢给我尥蹶子试试。”
门口传来霍洁和霍夫人说话的声音,霍将军本来想踹霍乔一脚,结果霍乔率先察觉,手撑着沙发靠背就翻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姐,姐夫,过年好啊。”霍乔赶紧转移视线。
俞风城跟在最后:“小舅,过年好。”
“风城啊,在学校还顺利吗?”
“谢谢小舅,都挺好的。”
霍将军显然没打算让霍乔浑水摸鱼,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断了舅甥二人的对话:“霍乔,你明天去京京城,我跟你王叔叔联系好,到时候你去人家家里拜个年。”
霍乔:“......”
俞风城道:“小舅,你也去京城?”
“啊......我是去见朋友的。”
“我去看新羽,正好咱们能一起。”
霍乔正要说“好”,霍将军又道:“先去拜年。”
霍洁笑着:“给谁拜年啊?”
霍夫人解释:“老王的女儿。”
俞风城一脸恍然,笑道:“小舅,你是给我找了个小舅妈啊?”
霍乔弹了俞风城额头一下:“什么小舅妈,小孩儿管那么多,这事儿别乱说,啊。”霍乔还挺担心俞风城告诉白新羽,然后传到陈靖耳朵里。
霍洁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到年纪了啊。”
一直没说的俞晨光开口了:“霍乔......是不是要回京了?”
“对。”
俞风城挺意外的:“小舅,你要离开雪豹?为什么?”
霍乔心里想着“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跟你一样”,他拍了拍俞风城的肩膀:“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在军校好好表现,啊。”
俞风城:“知道!”
霍乔和俞风城在年初三的时候抵达了京城,白新羽很早就等在机场了。他先看到了俞风城,于是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可刚跑出去两步,看到身后的霍乔的时候,身体立刻自动反应刹住了车,立正站好了。
俞风城看到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干什么呢?”
白新羽打开俞风城伸过来的魔爪,先给霍乔敬礼:“队长,过年好。”
“过年好啊新羽,哎不用这么拘束,今天咱们都没穿军装,我也不是你队长。”霍乔拍了拍白新羽的头。
白新羽愣住,看了俞风城一眼。
霍乔忍俊不禁,最后一下拍在白新羽的脑门上:“傻了?叫小舅。”
俞风城在白新羽身后,两手扳着白新羽的肩膀往霍乔面前推了推:“快,叫小舅。”
白新羽听了还有点羞涩,俞风城手滑到他腰上,柔声:“快点啊,你明年还要跟我回去拜年的。”
“去你的吧,你先过来给我爸妈拜年。”
“当然了,我这么好的女婿哪儿找去啊。”
“你就臭美吧。”白新羽胳膊捣了俞风城肚子一下,转头挠挠头发,有些腼腆地叫了声,“小舅。”
“行,那去吃饭吧?我真饿了。”
白新羽赶紧道:“好啊,我地方都定好了,走走。要不......我给我哥也打个电话吧,难得小舅来。哎小舅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任务吗?”
霍乔笑:“大过年有什么任务啊,我来见朋友的。”
“哦哦。”
俞风城微微低下头在白新羽耳边:“改口改的挺顺啊。”
“滚滚滚。”白新羽立刻给了俞风城一拳,俞风城稳稳地接下了,顺势把人一拉。
“亲一下。”
“俞风城,你别胡闹。”
“哎呀你都不想我吗?亲一下,快点。”
“咳咳。”走在前面的霍乔似笑非笑地看着小两口,“我还在呢啊。”
白新羽踩了俞风城一脚,赶紧蹿到霍乔旁边和霍乔聊天去了。
简隋英来了,霍乔就找不到理由不喝酒了。吃完饭白新羽开车把霍乔送到了酒店。临下车白新羽还问:“小舅,你真的不去跟我们住?”
“我跟过去干什么。哦对了,那个风城,替我跟新羽的父母问好,啊。”
俞风城点头:“知道了小舅。”
眼看着白新羽的车消失在滚滚车流中,霍乔自己才进了酒店去办入住。整理好东西,霍乔想给陈靖打个电话,刚打开手机,一个来电提示蹦出了屏幕。
霍乔“喂”字刚说出口,电话另一边甜美的女声百灵鸟一样欢快地飞了出来:“霍乔哥!”
霍乔头皮一阵发麻。
年初四,李玄收到晏明绪的短信后,立刻开车到了晏明绪预定的餐厅。一进房间,就看到晏明绪和霍乔一人手边放着一碗儿茶,正坐在窗户边下棋。
“你们这是怎么了?”李玄脱下外套递给服务员,“中午喝坏了?”
霍乔摆手:“沈司令太能喝了,我真没想到他性子这么直。”
晏明绪笑:“还不是为了他家小陈同志。”
霍乔恶狠狠地吃了晏明绪一个马:“将军了啊晏厅。”
李玄拉开把椅子坐下观战:“那也不至于夸张到来吃药膳吧。”
霍乔手里摆弄着两个象棋:“昨天和隋英他们喝了点,今天中午又连着喝,有点受不了。”
“哦,李玉也在吧。”
“在啊。”
“怪不得昨天不回家了呢,我妈找不到人就打电话问我。”
晏明绪把菜单扔给李玄:“行了,什么弟弟妹妹的,管不起了。快点儿领导,点菜吧,让我跟霍中校下完这盘棋,好决定今晚喝什么。”
“还喝酒?”
霍乔:“不是,我赢了就喝酸奶,他赢了就喝豆奶。”
李玄:“......”
霍乔叹气:“我明天还有一场。”
李玄笑他:“你来一趟,行程排得够满的啊。”
霍乔又吃了晏明绪一个象:“我这魅力大没办法。”
晏明绪反击:“魅力是挺大,明天下午好好跟岳父拜年去吧。”
李玄意外:“你要去见陈靖家长了?”
霍乔瞪了晏明绪一眼:“别听他瞎说,我爸一个战友……”
晏明绪补充:“有个女儿。”
李玄意味深长:“哦——懂了。”
霍乔无语:“我这还什么没说呢你懂什么了。”
李玄一边按了呼叫铃一边道:“那这事儿小陈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我哪儿敢跟他说。”霍乔喝了口茶,突然脸色一变,“晏明绪你将我军怎么不早说?”
“你们偷袭别敌军司令部还打着火把高喊我们来了吗?”晏明绪把自己的车压到霍乔的帅上,“行了,晚上喝豆奶,热的。”
霍乔嘴角抽了抽:“热的?”
李玄接话:“他胃黏膜受损,喝不了凉的。”
霍乔“啧”了一句:“行了啊,适可而止,别跟我眼前儿秀恩爱,我都不是单身了。”
晏明绪:“陈述事实成了秀恩爱了。”
李玄跟服务员点好菜,最后一个就坐。
霍乔看着热气腾腾的豆奶,心情复杂地倒进杯子里:“有件事情……你俩在一起的事儿都谁知道啊?”
李玄回:“你,我俩弟弟还有弟弟的......男朋友。”
霍乔疑问:“那你们这么久,没别人发现吗?”
李玄想了想:“比如?”
“同事?秘书?”
晏明绪道:“我们俩也不在一个单位,很少碰到别人。怎么了?你们的事儿谁知道了?”
“就几个战友。”
李玄沉吟片刻,问:“那你打算跟你爸说吗?”
“早晚都是要说的吧。”霍乔舒了口气,“现在......我先把他带回来再说吧,”
晏明绪皱眉:“你还没跟他说?”
霍乔语气沉重,微微摇头:“我试探过,不过不是很理想。”
三个人吃完饭,晏明绪和李玄一起离开了,霍乔自己在附近找了个公园散步。他知道自己这么做肯定有风险,到时候陈靖跟他急了都有可能。但是他自己来京城,不可能让陈靖一个人在新疆。且不说在雪豹生死无常,两个人分隔两地,感情难说不会变淡。到时候陈靖家里再一催,陈靖那责任心再一泛滥,等自己从京城赶到新疆,黄瓜菜都得凉了。
他不能拿他们的感情冒险,哪怕陈靖真的生气,到时候他好好哄哄,给陈靖机会让他在京城好好干,陈靖这么优秀的人,在哪里都埋没不了。
第二天,霍乔和邢子歆于文清夫妻吃了个饭,下午就在霍夫人的催促下去王家拜年了。
陈靖初五到了京城,俞风城和白新羽一起去机场接人。白新羽见到陈靖还是习惯性地就要往上抱,被俞风城一把拉了回来。
陈靖假装没看到两个人的小动作,只是笑:“还麻烦你们两个来接我。”
白新羽拉着陈靖的胳膊:“班长,好久不见感觉你......哪里变了呢。”
“哦?”陈靖笑:“哪里变了?”
“感觉比以前更厉害了!”
陈靖没绷住,笑了出来:“就你会说话......”
“班长,咱们先去吃饭吧。”俞风城说。
白新羽想起来:“班长,你知道队长也在吗?正好咱们一起,我曾经跟少榛说有朝一日我们所有人要在京城聚一聚,要不是过年他俩都在老家,今天就能全实现了。”
“那就算实现一半儿吧。”陈靖笑着说。
俞风城在一边哼了一声:“哦,你和燕少榛什么时候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