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勇征举行招标会那天，原竞没有跟着彭放一起过去。毕竟才和付晓云闹得比较尴尬，也是为了约束自己不要再参和彭放工作上的个人决定，他拽着原炀跑去了商场。
“靠，你一大老爷们来找我陪你逛街？”原炀看着商场的门就烦，“要去自己去。”
“我不逛街，只是想买个东西，”原竞直接把他拉到珠宝专区，左顾右盼，“哥，你能帮我挑个戒指吗。”
“挑什么？戒指？”原炀白了他一眼，不知他脑袋瓜子又哪儿不正常了，“你没病吧，看上谁了？到手了？准备结婚了？”
原竞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是认真的。”
原炀终于正过脸来仔细瞅了瞅自己的傻弟弟，“认真到直接决定结婚了？你跟爸妈说了没，你才多大啊，大学都没毕业。”
“我。。还没敢跟他们说，”原竞移开视线停顿了几秒，“但也差不多了，我已经认定对方了，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只不过我还不清楚他愿不愿意。。”
“………”原炀见他大概也许应该可能好像挺认真的，无语地转了转舌头，“你还真是跟我一样，闷声做大事儿。”
原炀叹口气，边浏览着不同品牌的首饰专柜边问原竞，“对方是哪家姑娘啊，你要知道，爸有多重视门当户对，你可别读书读傻了，带回来个灰姑娘。”
“家境绝对配得上，”原竞保证道。
原竞觉得他认真地瞪大眼睛的模样蛮好玩儿的，“是你学校的？还是外面认识？”
“不是。。。”原竞说，“他正式工作好多年了，比我大差不多七岁。。”
“七岁？！”原炀一点儿都不觉得他可爱了，“她不会是骗你的吧。你这年纪的小孩儿玩儿玩儿校园恋就行了，搞啥姐弟恋。”
“顾总还不是比你大那么多。。”原竞嘟囔道。
“你说什么。”原炀眯起眼睛。
“没什么，”原竞咳了两声，“哥，他人真的特别好，又漂亮又善良还有能力，我真的很喜欢他，我相信你也会很喜欢他，你相信你弟弟的眼光好吗。”
“不太相信，”原炀斜了他一眼，“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前就。。”原竞看着他越描越暗的脸色心里一咯噔，“当兵就没了联系，不过我回来后就复合了。”
“两年前。。。”原炀默念道，突然反应过来，“臭小子，你他妈初中就敢和即将奔三的女人乱来，那时候为啥不说？！我想起来了。。你当时住彭放那儿是吧，他他娘的也不管管你？！”
“………”原竞眨了眨眼，“感情这种事来了就来了，不能已年龄来断对错。”
“你。。。”原炀烦躁地甩了甩手，“要不你是我弟，我真懒得管你。”
“所以哥，谢谢你今天愿意理我，”原竞咧开嘴笑道，“陪我挑挑戒指吧。早挑完，你也好早点回去找顾总吃晚饭嘛。”
这话说得恰到好处，原炀挑了挑眉，径直走去一个专柜，“先拿男戒女戒各五对看看。”
“哎哎哥，”原竞赶紧叫住售货小姐，看着原炀，“只看男戒就好。女戒我到时候。。到时候再说。”
“。。。哦。”原炀也没多琢磨，只是低头笑了笑，“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只有你在想结婚的事儿，人家压根从来没考虑过吧？”
“我。。。”原竞沉默了，他确实从没问过彭放愿不愿意和自己结婚的事，只是他自己觉得，感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应该主动去承担起一份誓言和承诺。
“我刚问那么多，不是说真有什么偏见，只是提醒你做什么重大决定前，把所有情况都考虑清楚，”原炀说，“像你刚才这样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得，别说爸妈，连我都不会同意。”
原竞望着玻璃台上闪烁的戒指发呆。
“你如果真的考虑好了，先回去问问对方意见，看人家愿不愿意嫁给你，”原炀拍了拍他的肩，“你那里到时候准备好了，你自己不说，妈都会让你把人领进门。”
原竞眼底浮过一抹晦涩，“哥。。。”
“嗯。”
“。。。”原竞扭过了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得对。”
原竞盯着那戒指，心里揣测着彭放收到时候的反应，他原本觉得水到渠成的事情此刻却掐着他的软肋，令他陷入深深地不安，原炀的话点醒了他，他根本不知道彭放到底会不会答应。
最后，他很认真地挑选了一款朴素大方又不失精致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服口袋，像怀揣一件宝贝。
然后他看了看表，把电话打给了彭放。那边很快就接了，明显是招标结束了。
“彭哥，怎么样，还顺利吗？”
“比我想象得顺利，”彭放语气轻松，“就说让你相信我吧，我最后也没要包勇征那20%，因为我都准备充足了。”
“我一直都相信你，”原竞松了口气，“之前那个合作案，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也不是因为对方是付晓云，纯粹是我想帮你减轻点儿压力。”
“我明白，这都多久的事儿了，”彭放无所谓地笑笑，其实他依然介意和在乎，但他不愿意再为这样一个女人去折腾他们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关系。
“那。。这次竞标，付氏那边有没有给你明显的压力？”原竞想起自己解约那天付晓云皮笑肉不笑的脸。
“说来奇怪，好像他们的竞争力全程故意收着”彭放说，“只有前面他和我们抢了几个活动和投资，后面，倒是进行得异常顺利。”
“是吗。。。”原竞有点疑惑，但是说不上来。
“总之，这事儿总算告一段落了，”彭放高兴道，“等包勇征都安排好之后，我直接让人但那边报道。”
“那就行，”原竞说，“也算这段时间的辛苦没有白费。”
“是啊，”彭放笑道，突然停顿几秒，压低了声音，“既然我没事，你也。。应该没事儿，今晚咱们出去庆祝庆祝？”
“好啊，你想去哪儿？”原竞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礼盒，不由得耳朵一热，“正好。我今晚。。有东西想给你。。”
“哦是吗？”彭放轻笑道，“没想到我工作努力还有你给我奖励啊。”
“。。。”原竞脸一红，一紧张，声音都结巴了，“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可告诉你你必须接受，不接受我就吻你，吻得直到你接受。”
“哈哈哈哈哈”彭放暧昧道，“我等着你。”
彭放挂了电话，心情甚好地想着晚上去哪个酒店定个主题套房啥的，啧啧，光是脑补都很让人兴奋啊。。
他今天忙完就没打算回公司了，于是让郑烨他们把车开走。正当他晃悠着想拦辆滴滴时，付晓云的车横在面前。
“彭总。”付晓云说，“今天恭喜你，拿下这场招标，看来之前是我多心了，质疑您的实力，是我太过狂妄自大。”
“机会何处皆是，我相信付氏有自己的考虑，不管我们的发展方式如何不同，我始终认为付董是我的前辈和老师。”
“彭总太谦虚了，”付晓云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不骄不躁，你赢得实至名归。”
“谢谢。”他说完就站在那里等着付晓云的车赶紧开走。
“有时间让我请你喝杯咖啡吗，”付晓云替他开了车门，“我有好多地方，想向彭老板请教和学习呢。”
彭放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一看到付晓云，他就想起原竞那天在温泉会馆抱她的事，惹得浑身不舒服。
可是如今他和原竞的关系已经稳定，倘若再继续揪着不放，倒显得自己没有胸襟太过小气。
彭放上了付晓云的车。付晓云微微笑了一下，发动了车子。
结果他们没有去咖啡馆。付晓云载着他去了学校。
彭放奇怪地跟着她下了车，“为什么来学校。”
“说了，请你喝咖啡啊，”付晓云理所当然地在学校林荫道慢悠悠地走，彭放莫名其妙地跟着她瞎逛，心里不耐烦了，“有什么事，要不你现在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别急嘛，”付晓云把他引到了篮球场。那里刚结束一场篮球赛，聚集着一堆人。
“李彬！这里，”付晓云突然朝人堆里招了下手，一会儿跑过来一个穿着运动服，汗流浃背的男孩儿，“晓云姐！”
李彬叫了一声，顺其自然地把目光投向了彭放，在盯着彭放严肃又迷茫的双眼好一会儿后，“晓云姐，这你朋友吗？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啊。。”
彭放一愣。不知所云。
付晓云由下往上看着李彬，“是吗，那你再好好想想。”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彭放受不了这种被当成外星人注视的感觉。
正当他还想说什么时，李彬突然指着他大叫出声，“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老找原竞的那个同性恋吗？！”
彭放心中有个模糊的点砰得炸开，付晓云悄然勾起了嘴角。
“原来就是你啊！你他妈怎么还有脸来我们学校啊？！”李彬尖酸叫道，甚至扭过头把那边的一群人都招了过来，
“大家快来啊，这个就是老纠缠原竞的那个恶心的同性恋，他今天来我们学校啦！肯定又是来找竞哥做一些下三滥的事！”
说完他嫌恶且鄙夷地从头到脚审视着彭放，“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尽做这种没脸见人的缺德事儿啊！我们竞哥大好的年华就这样他妈被你糟践了，老牛吃嫩草，不知羞耻。。你。。哎呀！！”
彭放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趁他趴在地上，骑了上去揪住他的脖子，一记拳头又抡了过来，“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你瞎说什么！再讲这种有爹生没娘养的，我直接把你送医院！老虎不发威你他妈当我是宠物猫啊！操！”
“救命啊他竟然打人。。快去叫保安来说这里有个死同性恋欺负学生！！”李彬继续刻薄地叫嚣着，不一会儿就感到身上的压力消失，彭放被其他跑来的学生强行拉了起来。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一个女生猛地推了他一把，“本来做出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就够恶心了，你怎么还有脸来我们学校还打伤我们的同学啊！”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彭放眼里的愤怒依旧燃烧，胸膛发抖，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即使当初留学时遭受霸凌，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如此难受和无力。
他们都在说什么。。说我和原竞。。他们怎么知道的。。是谁说的。。
“不知道？您把自己撇得可真叫一个干净啊，”又上前一个男生，见彭放暂时恍了神儿，壮着胆子推了他一把，“你和原竞的照片可都已经满校园飞了，我们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有一个土豪大叔追着咱们物理系的系草不放，随便接吻，公然开房，这种八卦每次别的学校问起，我真是没脸说啊。”
“就是，你自己喜欢男人就算了，干嘛要拖原竞下水啊，自己多大年纪自己心里没点儿b数啊，真恶心，哎呦今晚我不吃饭了！”
“对啊而且他还敢跑到学校来。。”
“就是说啊而且好像还是和晓云姐一起来的，天啊他不会脚踏两条船，同时缠着晓云姐吧？！”
“呵呵，那可说不准，像他这种没节操的gay，私生活肯定不检点，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可别传染什么疾病了。。”
“哎，心疼原竞，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人啊。。”
“就是就是。。。”
“。。。。。。”
后来的话，彭放什么也没听到。他觉得耳朵里不停传来爆破声，外界的冷嘲热讽和尖酸刻薄像一发发子弹，毫不留情地穿透他全身，鲜血淋淋。
“好了好了，你们该干啥得干啥。”付晓云气定神闲地观察着彭放脸色的变化，心情颇好，“李彬，你自己去医务室处理一下，我晚点儿去看你。”
“谢谢姐，”李彬走的时候也不忘轻蔑地瞅了眼彭放，“姐，你也赶紧离这种变态远一点儿，说不定哪天他把妖作到你头上。”
彭放盯着他颤抖地握紧了拳头，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像在看一只把自己埋在泥淖中的蝼蚁，像看一只肮脏的动物，等着他摇尾乞怜，等着他跪地求饶，然后在笑声中把自己活活烧死。
他真想装作从来没有听过那些话，那些令他每每想起就浑身发凉的网络暴力。
付晓云待所有人走了后，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放在他手里，“看看吧，都是原竞找人拍得。”
彭放用冰冷的手指一张张翻着照片，渐渐觉得视线模糊。这里主要是那天他来原竞学校借住，原竞强吻他的图片，以及一些平常生活中他俩的亲密照。彭放看不下去了，他不想逼自己去接受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
“你猜的没错，原竞早就把你们的关系公布于众，怕你不愿意，所以什么都没告诉你。所以，我从在酒宴上第一次见到你就很明白地，认识了你。”
彭放瞳孔里盛着死灰。
“他怕我们不信，所以专门留了这一手，”付晓云神情诡异，“起初我也不相信，骏綦的总裁先生，怎么会是一个喜欢泡大学生的同性恋呢，大老板家财万贯身价破亿，怎么会做出这种，降低自己身份的可怜事儿呢。”
“所以原竞早就说了，”彭放眼前发黑，脸色苍白，“包括他那次找我来学校，也是为了。。”
“还不止呢，”付晓云笑着摇摇头，“你知道原竞把施颖赶出骏綦的事吧。”
彭放心里一沉，不受控制地开始出现耳鸣，“这个他解释过。。”
“那他有没有解释过。。”付晓云眼神玩味儿，“他把施颖的股份，早就抢到了自己名下。。”
彭放怔住了，脚底升寒。
“原竞使施颖辞职以后，仍旧不放心，看来他看你看得真的很紧，”付晓云锐利地盯着他，“他怕你会把施颖的股份借口保存下来，以继续维护施颖在骏綦的利益，于是早就托我，趁着骏綦那时候饱受负面新闻的时机，把施颖的股份拿走了。”
“这不可能。”彭放怎么也不肯接受原竞又一次骗了他，他竟然就这样拿走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怎么敢。。
“可不可能，你可以自己问他。”付晓云狭着眉头欣赏他纠结痛苦的样子，“哦对了我才想起来，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骂你骂得这么惨吗。”
彭放嘴唇发抖。像是灵魂出窍。
“因为原竞告诉我，他已经忍你很久很久了，”付晓云啧啧道，“说你年纪又大，人又无趣，这样就算了，谈个恋爱也不愿公开，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包养的小三。说明明是他纡尊降贵，是你配不上他，而你却一直摆架子，给他甩脸色。。哎你别瞪我，这都是原竞自己说得，不信你回去问他。”
彭放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过自己，他对自己的怀疑甚至超过了原竞。他在心里大骂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原竞一次又一次蒙蔽了双眼，一次又一次把真心交给他却被他糟践得遍体鳞伤。
他到底，为什么会选择相信原竞。原来，人真的可能不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像他，已经重复在一个地方跌倒无数次。而这一次，他不知道该如何爬起来，如何继续往前走，路很迷茫，迷茫到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