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怎么对付我，随便你吧。”原竞毫不客气道，“我随时恭候。”
姚宪玲双眸一暗，她本想借由律师函，以法律手段对原竞以示警醒；不曾想他拆石补路，焚火御身，不仅轻易化解危机，更是鹰拿雁捉，追风蹑景，预备一步登天。
其实原竞心如明镜，姚宪玲的威胁也曾让他日伏夜继里腹热肠荒，火烧眉毛。他既不能向彭放和盘托出自己和他母亲间的明争暗斗，也不能大张旗鼓，声色俱厉地将两人所作所为喧阗于众；社会舆论的方向定会对自己不利，即使他自己不在乎，不代表彭放不在乎；他不愿自己一往而情深，至死靡它，在对方眼里到头来沦为不经妄诞，齐东野语。
俩人皆心事重重，南辕适楚，北辙赴魏。原竞最后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倘若他无心一瞥，或许就会注意到姚宪玲的眼睛阴嫉地剜着他的后背，瞳仁一片血红。
转眼就要到圣诞节了。彭放忙着抓紧商机和潮流，与时俱进。公司几大部门成天聚在一起集思广益，推陈出新；在人才辈出，日新月异的市场下，各大商贾力争上游，以期朝夕，人人都想吃西瓜的中心第一口；此时较量的便是效率，创新和财力积淀。
这天，彭放会后直接把郑助理叫进了办公室。他将方才讨论过的企划书递到了小郑手里，“半个月后佛山有个大型啤酒节，到时国内外很多厂商都会过去交流，我会亲自去一趟广东，你和设计部他们说一声，带三个人。”
“好的彭总，”郑助理翻阅了下企划案，问道，“财务部对此案的预测投入是。。一千万？”
“这个数字看上去大，实际囊括范围广。啤酒节只是一个起点或者说是平台，主要目的是同其他上乘龙头合作或者加盟。理想的话，这次出差可以多挖至少三条渠道，不过还是要仔细审核和度量；竞争空间越大，意味着良莠不齐的现象更突出，这笔钱必须尽可能物尽其用。。”
“只是当前一口气支出这么多会不会压力比较大，”郑助理犹豫道，“您之前澳洲新园的项目至今还没有进展方面的消息。。”
“澳洲新园？”彭放一愣，很努力地回忆了半天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我们有这个项目吗，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不可能啊，就是和原氏谈崩了的那个，您那时让我调查监控录像，认为有人蓄意偷走印章把项目扣下来。。”
“这个我记得，”彭放奇怪道，“后来我就把这件事在公司封锁了，原氏那边沟通后也没再联系过我，我以为该做的善后已经足够了。但是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彭总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郑助理还当他是在开玩笑，“原氏那边更换了合作商，新园开发交给了一家叫兴晨的风投公司。虽然这个合作按理说不在他们的业务范围内，可是由于是几近高纯利的买卖，兴晨就和我们签了合同。我们在里面的注册资本数目也不小。。”
“等等！”彭放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兴晨？合同什么时候签的？资金。。资金什么时候调进去的？！”
“您。。我。。”郑助理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大概。。大概一个月前。。您亲自批准的。。”
“那我他妈怎么啥都不知道！”彭放只觉晴天霹雳，当头棒喝，“你们怎么不知道来问我！谁允许你们自作主张的？！”
“彭总我们没有。。”郑助理小脸苍白，手指发怵，“各个部门都是收到您的电子邮件开始做事的，是您说。。说该说的话都已经在邮件里讲清楚了，没事不要来打扰你，大家都觉得没啥问题，都以为您知道，就连我。。我也是。。”
“那份邮件你给我找出来，”彭放气急败坏地把电脑猛地转了个方向推到郑助理面前，“还有那些合同书。。全部，全部找出来！”
郑助理几乎是吓哭了，抽抽涕涕地胡乱摁着鼠标，当她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往彭放面前一摆，彭放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此刻终于明白，原氏的案子不仅没有了结，反而有人代替他，偷换投资商，伪造合同，擅挪款项。他只觉一时间天旋地转，自己堕入一个巨大的陷阱，而所有人却都以为是他自己挖建的。
彭放头痛欲裂，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就算他重新调查，又该如何跟全公司的人交代？
郑助理小心翼翼地偷偷瞄他，“彭总。。这，这到底是谁干得啊，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出去，”彭放闭着眼睛，觉得舌头都没力气，“我静一会儿。”
“我知道了，”郑助理叹口气走了出去。彭放瞬间瘫倒在椅子里，这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他在商场上混了这么些年，巨坑之事也不是没遇到过，只是像今天这种，直接跑到他头上来做手脚，还做得这么“有声有色”的，让自己沦落到跟**似的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境地，让他又可悲又可笑。
彭放短暂地调整冷静了一下，就开始思考对策。撤销合作是不可能了，不如赶紧把所有相关资料拿到手，看看到底投入了多少，可期利用率和回收率有多高，目前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正准备草拟个方案出来，小郑着急地闯了进来，眼睛都给急红了。
彭放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事比刚刚的消息更令人崩溃了，他反而安慰起小郑，“别急，拣重点说吧。”
“兴晨。。”郑助理颤抖着手指了指电话，“兴晨有急事找您，好像是关于资金的问题。。”
“。。。”彭放觉得此时此景搞笑得让人害怕，他一无所知，却是所有人心里唯一的权威。他简直不知是不是该感谢那个幕后人太看得起他了。
彭放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彭总，”那边的声音听上去比他还急，“那笔钱是怎么回事？！您私下没收回去了吗！”
“什么没收，”彭放心想从头到尾老子连钱的影子都没见到，可他又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人家该以为是被耍了；“嗯。。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太忙了，这钱。。不是一个月前就到账了吗？”，他把那转让书从电脑里重新调出来，对着那上千万的数字陷入了恐慌。
“原本是的，但是前几日我们的系统被入侵了，那笔资金被莫名其妙地转移走了！”
“你说什么？”彭放噌一声站了起来，“能查到去处吗？！这么大的数字，说没了就没了？！”
“我们还以为是您后悔了把钱收回去了，这种事除了骏綦有能力做，还有谁可以？”
特么老子也没能力做这种混账事！彭放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艰难地酝酿了半天，“我来想办法，尽快查清楚。”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查起，这整件事，一环套一环，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兴晨的人欲言又止，“彭总，您可以找原先生问问，他或许知道。”
“哪个原先生？”彭放心想，不是说这个项目已经转接给你们了，原立江应该不插手这件事吧。
“原氏二公子，原竞先生，”那人说道，“一直以来谈合作的所有事情几乎都是他找得我，他说他是代表您的。。”
“。。。原竞？”这关他什么事。。彭放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你把话说清楚，原竞具体做了什么？！”
“啊？”那边人疑问道，“不是您派他来负责这个项目，资金也是您批准的。那天，原先生带着转让书和财政部的批让证明等相关文件来找我，说彭总您都已经同意了，我们一看这字都签了也没啥问题，就开始准备了。谁知前几天这股资金突然就没了。。”
彭放越听越心惊，冷汗只往下冒，他瞪着小郑想问你是不是也都知道，都知道原竞背着他做了所有的事，小郑只是惊惶而恐怯地失了声，拼命地摇头。
彭放挂了电话，许久只是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沉默地抽烟。小郑帮他把所有的资料都打印了出来放在桌上，“彭总。。”
“别这么叫我了，”彭放低沉道，“我特么配吗。”
“您。。您别这么说，”小郑红了眼眶，“这件事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您表弟他。。”
彭放现在已经能清晰地把原竞和所有事串联起来了，可他理得越清楚，他就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原竞。原竞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想干什么。。
正当他冥思苦想之际，原竞的电话打来了。彭放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它挂断。结果那电话没搞清情况，愣是不死心地响了好几遍。
彭放最后拿起手机的时候手指都快握不住了，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半儿，“喂。”
“二哥？”原竞舒了口气，“你怎么老挂我电话？”
“没有。”彭放声音轻得没有重量。
“你怎么了？”原竞察觉到不对劲。
“没，”彭放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你过来一趟吧。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