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母惋言，“我现在找自己的孩子说几句话，还必须备点儿事情才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彭放心力交瘁，此刻满脑子都是原氏的案子，“你。。妈，最近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彭母说道，“你。。方便的话，最近能来看看我吗？”
“。。”彭放有点紧张，他妈以前从不会主动提出让自己去看望她的，“妈。。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
“可能吧，”彭母道，“发烧好一阵子了，每天都觉得腿很酸，没有精神。”
“这么严重怎么不去医院？我爸呢？还有每次在你身边的阿姨呢？”彭放慌忙地开始往身上披外套，“我马上去看你。”
“别跟你爸说了，”彭母叫住他，“你来就行，就你来。”
彭放手一顿，嘴里是无言的苦涩，无奈道，“你和我爸。。这都多少年了，差不多可以了，脾气都这么犟。。”
“别劝我了，”彭母叹气道，“快来吧，我想你了儿子。”
彭放挂了电话直接去了车库提车，开着车走着走着就看到原竞提着一个书袋往公司里走，表情严肃，行色匆忙，顿时觉得疑惑：一般原竞要来找他都会至少提前一天和自己打招呼的，今天他早就告诉原竞自己可能没时间，原竞也答应了，那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不是来找自己的？那他是来找谁的。。
彭放把车缓慢地开到离他不远处鸣了两声喇叭，原竞就跟没反应一样继续闷着头往前走，彭放只好摇下车窗叫住他，“原竞！”
原竞脚步一滞，这时才茫然地抬起头，意识到彭放在旁边，眼神一闪，下意识地有些忙乱地把手里的书袋背到了身后。
彭放狐疑地盯着他，“原竞你搁这儿干什么呢，还有，你手里拿得是什么？”
原竞逆着阳光将自己的表情藏在了日照之后，走上前笑着说，“老师布置的作业罢了，二哥，我大哥前些天买了两双新的运动鞋，今天遣我给你送过来一双，想你以后和他一起去户外登山～”，说着摇了摇那袋子，彭放这时才发现，说是书袋，其实也挺能装的，里头还塞一大纸盒呢。
“怎么不送回家啊，跑公司来了，多麻烦啊～”彭放把车门替他拉开，“进来吧，我送你回去～”
原竞犹疑地偷偷瞟了眼公司大门，想了想，快速坐上了车，“二哥这是要去哪儿？”
“我妈病了，去看看她，”彭放随口道，“你呢，回学校还是回家？”
“伯母病了？”原竞把东西放在脚边，“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彭放愣了愣，“耽不耽误你时间啊～”
“你的事情，谈何耽误～”原竞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快走吧～啊。。我没准备礼物呢，一会儿找个商场～”
“不用，”彭放道，“后备箱一堆呢，一会儿随便拿几件就成～”
“知道了二哥～”原竞应声道，“之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家人？伯母病情严重吗，咱们是去医院还是？”
“去家里一老房子，我爸妈分居很久了，我妈一个人住在四环郊区，平常我去看望她的次数也少，基本一年三四次吧。”彭放平静地陈述事实。
“你。。和伯母关系一直这样吗？”
“差不多吧，像我之前说的，我很早被他们送出国好几年，也没咋管过我，我爸不会管我，所以我也懒得找他，只是过年时候打声招呼而已。我妈一直跟我爸有矛盾，可又不愿意离婚，俩人分开各过各的，这我也管不着。怎么说呢，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怎么开心怎么来吧。我妈对我一直也不冷不热的，以前我每次说要主动去看她她都不愿意，说什么自己一个人过得挺好的不用我操心，哎。。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不操心；今儿突然联系我说是不舒服，我放心不下，亲自去看看。”
“伯母还是很想念你的，也许只是不善于表达，”原竞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彭母名叫姚宪玲，出身于军人世家，可以说大半辈子养尊处优，在政治背景的保护伞下几乎没经过大风大浪，无论是搁在古代还是近现代，那都是雍容端庄的千金大小姐。她和彭父通过家族联姻走到一起，却由于性格原因貌合神离。所幸姚宪玲个性独立，清冷傲慢，视情爱为生活的佐料而非全部，所以并没有把婚姻的失败作为人生难以抹去的败笔。相反，和彭父分居以后，她在郊区的花园房里生活得悠然自得，把“单身生活”过得井井有条，这样的一个人，在彭放看来就是：什么都不缺。她不缺亲情，不要爱情，不缺你，也不想要你。
所以，当彭放带着原竞走进姚宪玲的别墅大门时，他仍然是心存丝丝生疏而怪异的紧张和压迫感。
姚宪玲身着墨红色的丝绸睡衣直接下楼了，长卷发披肩，皮肤光滑白皙，一看就是经过精心保养，皱纹鲜见。只是这张精致美丽的脸上此刻是淡淡的沧桑和倦怠，在看到彭放的时候黯淡的瞳孔亮了些许，随后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原竞，有些怔住。
“妈。。”彭放声音疏远，“你。。哪里不舒服，用我陪你去医院吗。”
姚宪玲越过他盯着原竞，“这位？”
“是我朋友的弟弟，原竞。”原竞上前打了声招呼，“伯母您好～”
“你好，”姚宪玲点点头，“这孩子长得挺周正的，小放啊，想起前几年你还一直说想要个弟弟呢，”
“嗯，”彭放轻笑道，“那时候缠着你半天，结果你愣是没理我，说生我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还莫名老了十多岁～”
“现在想想，那时候就该听你的，这样你们兄弟相互扶持，也不会孤单了。”
彭放眼神暗了暗，“还好，这么多年了，早习惯了。”
原竞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定定神，克制住了想要去抱他的冲动。
姚宪玲咳嗽了两声，原竞连忙给她倒了杯热茶迎上去，姚宪玲谢意接过，用眼神示意彭放，“这孩子，挺懂事啊～”
彭放笑道，“小竞一直很懂事，而且很聪明，”
“看看这个子，怎么长这么好啊，还这么乖，肯定很让人省心～多大了？”
“快17了～”原竞笑得特腼腆，那得瑟样看得彭放直想抽他。
“不错不错，看样子你和小放关系挺好的，怎么样，他没欺负你吧？别看他年长那么多岁，性格可皮了，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要是有，你多担待一点儿呀～”姚宪玲笑眯眯地看着原竞。
“。。妈。。瞧你说的，谁给谁惹麻烦啊，说得跟他照顾我一样～”彭放不满道，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原竞偷笑道，“知道了伯母，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彭放伸手掐了他一把，“少说两句！”
晚饭时间，原竞去厨房帮忙了，姚宪玲坐在客厅里和彭放聊天儿，不一会儿就摸出了烟和打火机。彭放皱着眉把它拿了回来，“妈，平常没事戒戒烟吧，你这咽喉病肯定和你吸烟有关。”
“我就这点儿为数不多的人生爱好，你还要剥夺啊～”姚宪玲笑着道，“让妈抽几根儿吧，就三根，好不好～”
彭放把烟收了起来，“妈，原竞不喜欢烟味儿，咱还是别吧～”
“哦？”姚宪玲愣了下，“。。也是，怎么说也是个学生呢，闻烟味儿是不太好，”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我看得出来你对这孩子挺上心的，不然也不会来看我的时候把他也捎上，这孩子我看着也觉得不错，我很喜欢～”
彭放不自然地卡了桑，“朋友的弟弟，是挺好的。”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情要跟你说，”姚宪玲神情中添了几分庄重。
“妈你直说吧。”彭放心想，若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你也不会主动找我的。
“小放，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姻大事？”姚宪玲叹道。
“。。。”彭放哑言，“没有合适的。”
“是你没有去用心找，”姚宪玲忧道，“儿子，妈也不是想干涉你，从小到大我也没咋管过你，可是这事儿。。你毕竟是我儿子，天下有哪个母亲会不为这种事瞻前顾后呢～”
“我现在过得很好，还不想结婚，”彭放手心攒出了汗，“妈。。顺其自然吧，您别管我了。”
“你说得倒轻巧，”姚宪玲有些急了，“前几天，我在一个聚会上遇到你表姑和表姑父了，他家大女儿跟你差不多年纪，长的好，出身好，我见了见，觉得很满意～”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彭放，“你看看，她叫施颖，聪颖的颖，真是人如其名，落落大方～你觉得呢～”
彭放胡乱瞅了一眼，“好看。”
“你都没看就说好看？”
“天下美女都一样。”彭放打着哈欠说道。
“你这孩子。。”姚宪玲无奈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找时间见个面吧，就算以后不行，交个朋友总行吧～好歹是亲戚的孩子。”
“得嘞，您说啥就是啥吧，”彭放把那照片一揉塞进了口袋里，心想，我现在哪儿还有机会交什么异性朋友。
“总之你努力，你妈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您不不喜欢小孩儿吗。”彭放无语。
“谁说我不喜欢，我是不喜欢不听话的，”姚宪玲用眼神指了指厨房，笑着压低了声音说道，“原竞这孩子，我就挺喜欢的～”
“您想认他做孙子？那我没意见～”彭放滑舌道，好样儿的，那我不就是原竞的。。
“没个正经～”姚宪玲打趣道，不小心瞥见了原竞那鼓鼓囊囊的书袋，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微变。
“小放，帮我去厨房削个芒果～”她对着正看手机的彭放道。
“啊？哦。”彭放钻进厨房，姚宪玲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面色迟疑地，一边盯着厨房那边的动静，一边把手伸向了原竞的书袋。她从里面翻出一个牛皮袋，打开后对着里面的内容大概看了几眼，手指越来越不受控制地发抖，嘴角抽搐好一会儿，才按压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把东西重新又装了回去。
当晚吃过晚饭，姚宪玲没有挽留他们，只是临走前用含义不明的目光偷偷地打量原竞很久。道别后彭放和原竞便直接驱车离开了。
车上，原竞问道，“二哥，刚我做饭的时候，你和伯母聊什么呢～”
彭放勾了勾眉梢，“我觉得你不知道为好，为了你我的生命安全～”
“哦？”原竞挠了他的腰一下，“这么严重的事，还不赶紧告诉我～”
“臭小子别乱动，开车呢～”彭放烊怒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妈让我去相亲，催我结婚～”
“。。。”原竞有点不高兴了，“那你去吗。”
“你让我去吗～”彭放逗着他。
“你敢！”原竞叫道，“如果你去了，我就打断你的腿。”
“呦，这么大口气，”彭放不屑道，“你舍得？”
“。。。”原竞被气笑了，“我是不舍得，你要是真去找别人，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每天只能看到我。”
“年龄不大胆子不小，”彭放侃道，“行了你啊，我不去，本来也不想去的～”
“那就好，”原竞头伸过去吻了吻他的侧脸，“你别想背着我去找别人～”
“哎，给你看看我妈介绍那对象，是我一亲戚的孩子，别说，长得是好看～”彭放把那揉成一团儿的照片扔给他。
原竞拧着眉冷哼一声，“哪里好看了，丑死了。”
“你这是青光眼还是白内障啊，”彭放笑道，“多好看啊～看看，这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
“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这两者的可比性在哪里？”
“我就要听你说，快说，不然今晚别想睡觉了！”
“你好看～”彭放笑吟吟地说道，耳根微红。
原竞愣了一秒，似乎没想到彭放直接就回答了他，然后立刻就跟头饿狼一样扑了上去。
“卧槽。。我开车呢你。。消停点儿！”
“怎么停。”
“。。。回。。回家。”
“这可是你说的～”
晴朗夜空，万籁俱寂；蛙鸣秋色，繁星璀璨；冬前障暖，莫不安好，悲落无殇，静美如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