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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风所振,烈火之遇鸿毛,旗鼓所临,冲风之卷秋叶。
韩佑突然想起了这句古诗,他不但不知道上一世在哪看到过这段诗,甚至连什么意思都不太明白,只是突然想了起来。
因为诗里有风,有烈火,有鸿毛,有旗鼓,也有秋叶。
风,是狂风,也是威风。
秋叶城下,狂风肆虐,风助火势,火令风狂。
周军的威风,胜过秋叶城外的狂风。
烈火,一颗颗被砍伐的枫木被定着巨盾的周卒们扛到了秋叶城下,风起,火燃,浓烟滚滚。
旗帜猎猎,战鼓声声。
这里就是秋叶城的主战场,从西侧前往瀛人皇都的必经之城。
连下六城,秋过,冬来,逼人的寒气冻结不住大周军伍的锐气,只是军伍并非三头六臂,并非刀枪不入,火药箭也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新笔趣阁
“再攀一次,再攀最后一次。”
左臂绑着药布的陆百川低吼道:“攀不上,少尹你军法处置!”
“是我被军法处置还是军法处置你?”
或许此时的大军之中只有韩佑保留着不应有也或许最应有的幽默感了吧。
对齐桐打了个眼色,两名杂兵强行将陆百川拉到了随军郎中那里。
以陆百川的身份,杀家三少之一,他竟然负伤了,可想而知战况多么惨烈。
以陆百川的身手,大周朝五五开,竟然被两名杂兵轻易拽走了,可想而知体力流失的有多严重,
别说陆百川了,哪怕韩佑也是满面憔悴之色。
到了秋叶城外大军只歇息了不足两个时辰,之后便是攻城,强行攻城。
火药箭仅存不多了,如果问前往皇都最难打的一座城是哪里,那么一定就在眼前,秋叶城。
易守难攻已经不足以形容这座城的地势,在瀛岛本地贼的口中,秋叶城也被称之为登天城。
只有三座城门,后方通向皇城的官道大路,左侧临山,正前方也就是对着西侧,是如同蜀道一般的阶梯。
周军一路摧枯拉朽早已让瀛岛各城草木皆兵,未等杀过去便先想着如何防守,尤其是秋叶城,不惜毁了山路与官道,这也就导致本来就极难攻打的秋叶城或许将会成为韩佑这一路军伍的最后一战。
疲惫不堪的战马,在破烂寒酸的营区中。
倒头就睡的军伍,躺在四处漏风营帐里。
屈指可数的火药箭,旁边堆放着残存不多的粮草。
伤兵营中满是哀嚎与呻吟之声,旁边火光缭绕烟雾熏人,受了轻伤的周卒将战死的同袍火化后小心翼翼的收敛着骨灰。
识文断字的杂兵们,胸口总是鼓鼓囊囊,里面是家书,无数袍泽的家书。
所有人都在憋着一口气,憋着一口气破了秋叶城后为战死的袍泽们复仇!
战争,哪有不死的人。
孤军踏上异国远征讨伐,哪有什么浪漫可言,有的,只是悲壮,有的,只是生离死别。
步卒奋死将城下的木料点燃后,浓烟上升到了秋叶城的西南侧城墙与靠近城门的位置。
这并非是韩佑想要将瀛贼们熏跑,而是阻止瀛贼杀出来,不,应该是说造成一种阻止瀛贼杀出来的假象。
这也是舒化给出的建议,赌一把!
停止使用火药箭,给瀛贼一种火药箭用光的假象,给瀛贼一种害怕对方出城而战的假象,之后,便要看天意,如果能够趁着瀛贼出城时迎面痛击顺势入城,就可破城,如果无法做到,或者出了岔子,两翼、前军将会被切割成两个部分,无法首尾相顾,后果不堪设想。
已经足足两日一夜没睡的韩佑,强打起精神在王海的陪伴下来到了伤兵营。
短短两日一夜,韩佑已经数不清自己来了多少次。
所有人都不允许他上战场冲杀,从王海到寻常军伍,每个人都会阻拦,无法踏上战阵的韩佑,只能来伤兵营,从而不断地坚定着自己的信心。
韩佑没有说,也不敢说,他动摇了,后悔了。
这一路上,攻下了许多城池,宰杀了许多瀛贼,可伴随着一切的是许多同袍就这么倒下了,再也无法站起来。
“兄弟,怎么称呼?”
韩佑蹲在一名满身血污已经看不出伤处在哪里的军伍旁,心里如同针扎一般。
“牛…牛犇。”
血水凝固在了牛犇的面庞上,左眼一个血窟窿看起来极为骇人,即便如此,牛犇依旧想要展现出几许笑容。
军营中,得笑着,不能哭,哭,会弱了军心。
韩佑抬头看了眼匆匆跑来的随军郎中,后者摇了摇头。
“牛犇,四个牛,好名字。”
韩佑拍了拍牛犇的手臂,强颜欢笑道:“兄弟,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如果牛兄你没办法回去了,回东海了,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你…”
牛犇的声音沙哑,连说话都用用尽全力,声如蚊呐:“你是…”
“我叫韩佑,三道军器监监正,也是…将你们带来的人。”
“韩…韩帅。”
牛犇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奈何身体无法动弹分毫。
“韩帅,韩帅…”
牛犇无法动弹身体,只能用力的挺起胸膛:“您要照顾…照顾…”
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如同梦中呓语。
“牛家村…”
“俺有六个老娘…”
“二十一个婆娘…”
“三十三个孩子…”
“有男娃,有女娃…”
牛犇睡下了,不会再醒来,没有说他杀了十二个瀛贼,只是说亲族有多少。
原本,他是为了杀瀛贼而入营,而登船,而踏上瀛岛征战,义无反顾。
临终之际,他想的却是那些几乎与他名义上毫无干系又如同血浓于水一般的亲族,充满了骄傲、自傲,与不舍。
这就是军伍的归宿,马革裹尸,就连目不识丁的牛家村村民们都知道,这是军伍的宿命,为战争而生,为和平而死。
牛家村的人在骂,骂牛犇笨,蠢,连这种道理都不知晓。
可总有这种笨蛋,蠢货,前仆后继奔赴战场,百死不悔。
韩佑伸出双手,本想合上牛犇的双目,却看到后者已是合上双眼,睡的是那么安详。
“少爷。”
王海弯下腰轻声道:“舒化又赌对了,秋叶城头传出了绞索声,应是要开城门作战。”
“好。”
韩佑缓慢地站起身,目光无比坚定:“能否破城在此一举,告知江追、舒化,不用管瀛贼出城的先锋军,入城占领城墙,要是我们冲不过去,叫他们为我们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