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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韵之来了,穿着一身寻常的长衫,竖着走进来的。
其子舒化也来了,穿着一身劲装,横着被抬进来的。
韩佑对舒韵之有点印象,朝堂上老能碰见,不过也只是有印象罢了,相貌寻常,穿着华服就是个寻常富家翁,穿着官袍就是寻常的官员,穿着长衫就是个寻常的爹。
舒化长的很不正经,不是说俊俏或是丑陋,就是不正经,放后世,这长相基本上就和渣男挂钩了,一看就是那种吃软饭的或者仗着家里有钱天天泡妞的,嘴巴堵的严严实实,被捆的和里美尤利娅似的。
进了传说中的“小院”,舒韵之纳头便拜,声音都带着哭腔:“大统领大统领,下官求您吧,您收了这逆子,哪怕我舒家散尽家财也不无不可。”
韩佑哭笑不得:“好歹是我大周的礼部员外郎,坐。”
这还是舒韵之头一次近距离和韩佑接触,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能吗?”
“让你坐就坐,同殿为臣,又不是第一次相识,更何况还有熟人的关系。”
舒韵之更哆嗦了,满大周谁不知道,韩佑搞的就是同殿为臣的臣子,至于熟人关系,更扯了,之前户部华琼之前还说在北关的时候给韩百韧当过几日亲随呢,算算时间已经过一年的光景了,还搁仪刀营地牢里压着呢。
韩佑露出了笑容:“愣着干嘛,坐啊。”
见到韩佑笑了,舒韵之更怕了。
其实见到韩佑害怕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贪官污吏,一种是没来由的心虚。
真要说舒韵之是贪官污吏吧,不是,人家可没贪,因为瞧不上那点蝇头小利,至于心虚,倒是真的,毕竟他这礼部员外郎是一路散财买上来的。
这要不是因为最宠爱的长子,舒韵之都得避着韩佑走。
其实对于这种事吧,韩佑已经见怪不怪了,满朝堂三分之二都是前朝的官员,有几个是干净的,老八如今能动手都懒得动手,他韩佑操这心干嘛,到了他这个级别的,想的已经不是内部的事,而是外部的事了,当国朝走上正轨的时候,朝堂就会出现一种良性发展,自然就会淘汰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舒韵之到底还是坐下了,也不敢喝茶,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呈现在了脸上。
第一种情绪,惧怕,光听说绕着韩佑走的,没有哪个朝堂官员上赶着过来送人头。
第二种清楚,决绝,送人头就送人头吧,这儿子他是真整不了,再这么放任自流下去早晚害死全家。
韩佑看向被庄户扔在角落里不断挣扎的舒化,颇为好奇:“刚刚裴先生和我说了,与你舒家关系颇好,无意中向你舒家人透露了关于我仪刀营扩编之事,怎的,想让公子入仪刀营。”
“扑通”一声,半拉屁股刚坐下的舒韵之跪倒在地。
“愿者上钩,愿者上钩。”
韩佑愣住了,与裴麒对视一眼。
王海皱眉问道:“舒大人口中这愿者上钩是何意?”
“不敢隐瞒大统领,不敢隐瞒王县伯,裴先生乃是大统领心腹,如此心志高远之人岂会私自动用山庄工料钱粮,又岂会三番两次去北市赌档败坏您的名声,不过…不过是…总归是我舒家愿者上钩罢了。”
韩佑神情微变,又扫了一眼裴麒。
裴麒也傻眼了:“我做戏做的竟如此之假?”
“裴先生误会,府中管家信了,赌坊的管事也信了,只是…只是本官未…未信,不过我舒家愿意信,千信万信。”
“起来,坐,我说最后一次,同殿为臣,无需向我下跪。”
“好,好。”
连说两声好的舒韵之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依旧是半拉屁股不敢坐实。
“先问一个问题,既然是愿者上钩,为何不继续装糊涂?”
“回大统领的话,下官也想装糊涂,只是…只是犬子生性执拗,又喜爱吹嘘,不知深浅轻重,早晚会张口,与其装糊涂,不如与大统领直言。”
裴麒不由问道:“此事是否与旁人提及,其他府邸可是知晓少尹布置?”
“打听过,私下里打听过了,没有,据本官所知尚是没有。”
韩佑笑道:“不用担心,就算猜测出来了也不过是心照不宣的事罢了,无所谓。”
裴麒老脸通红,还是认为自己的演技没有过关,也担心别人看出了韩佑的布置。
正如韩佑所说,担心都是多余的,真要是想要让自家子弟混上一份功劳,撒不撒饵也会趋之若即,要是怕自家子弟出了岔子,哪怕是韩佑主动送钱也要不来人。
韩佑又看了眼瞪着眼睛怒不可遏的舒化,好奇的问道:“在京中没听闻过舒府公子飞鹰走马之事。”
裴麒站在了韩佑身后,弯腰低头说道:“少尹统管仪刀卫前,平日里鲜少回府,白日在赌坊赌钱,晚上居于花船,此子可谓劣迹斑斑,少爷和老爷整治这些恶事后此子才略微收敛。”
韩佑满面鄙夷:“吃喝嫖赌占了俩啊?”
红着老脸的舒韵之喃喃说不出话来,无可辩驳。
“舒大人回去吧,若是只是贪恋美色倒也无可厚非,都是男人嘛,有钱有身份,理解,这样的公子哥数不胜数,要是赌的话…”
韩佑摇了摇头,好色正常,他也好…他也偶尔好一好,唯独这个赌,一般人很难戒掉,而且最是耽误事,上一辈子他也是这种性格,誓与赌毒不共戴天。
毒,害了一生。
赌,害了一家。
烂赌鬼从来不值得同情,连自我把控能力都没有,这种人也不会有任何出息。
角落躺着的舒化不挣扎了,被堵住的嘴发出了吭吭哧哧的笑声,很是得意。
舒韵之一咬牙:“那庄户呢,哪怕只是做寻常庄户,成吗?”
“舒大人找我逗闷子呢。”
韩佑都被气乐了:“堂堂员外郎之子,还是礼部员外郎之子,在山庄做工?”
“只要是在山庄,只要能管住他,成,都成。”
“成不成可不是舒大人说了算。”
觉得自己被看穿的裴麒挺不爽的:“山庄收的都是良家子,无劣迹,品性好,虽是穷苦出身,却也都是踏实本分之人,每日不知多少百姓打听山庄收工,贵府公子…啧啧啧,不像本分之人,与寻常百姓之子相比,算得上是毫无长处。”
韩佑也有点不乐意了,当山庄当什么地方了,垃圾收容站?
不过对方好歹是“富豪”,说不定以后能讹…能用上,韩佑也不好将话说的那么难听。
“裴先生说的不错,令公子与其他人相比,有何优势?”
“有,自然是有的。”
舒韵之无比骄傲的说道:“犬子不懂工律,更不懂那工律中的劳动法。”
韩佑:“…”
王海直接开骂了:“这他娘的叫优势?”
“不是吗?”舒韵之也困惑了:“往死里使唤就是。”
韩佑竖起大拇指,怪不得人家生意做的好,可谓一针见血。
“大统领,下官求您了,您就收了他吧,若不然我舒家诺大的家业早晚成了身死族灭的祸端。”
韩佑眉头微皱,对方说的不是诺大的家业被败坏,而是成为身死族灭的祸端,这就有些令他好奇了。
“出了赌之外,令公子是否还有其他缺点,致命的缺点?”
“只有赌,日日赌,无时无刻不赌,逢人便赌,这么让他赌下去,早晚会让我舒家死无葬身之地。”
“为什么这么说,光赌钱最多败坏家底,为什么说死无葬身之地?”
“这…”
一时之间舒韵之夜不知该如何解释了,这还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将他松绑。”韩佑彻底来了兴趣:“让他自己说。”
王海对两名庄户点了点头,庄户迅速将舒化解开了。
重获自由的舒化一站起身先是哈哈大笑两声,来到韩佑面前直接脚踩石凳,满面欠揍的神情。
王海、裴麒、庄户,齐齐面露怒容,刚要出手,韩佑摇了摇头。
“我大致明白你爹为什么会说你为你家招灾引祸了,不提赌,你这胆子可够大的了,原本我还以为这天下间敢在我韩佑面前踩着凳子的,也只有一个人。”
“错!”
舒化又是大笑一声:“宫中那主儿也未必敢在你面前踩凳子。”
韩佑:“…”
舒韵之面色剧变,照着舒化的屁股就是一脚。
揉了揉屁股的舒化依旧踩着石凳,摸了摸下巴:“看着比本少爷还年轻,大统领,敢不敢赌一把。”
韩佑耸了耸肩:“你想没想过,你如此放浪形骸不知礼数,若是不止是让我厌恶将你赶走,而是打你一顿,甚至记恨你舒家,连累你爹和你的亲族。”
“所以本少爷才赌,赌大统领不会迁怒我爹,”
“那你赢了吗?”
“赢了,大统领要是会迁怒我爹,刚刚就不会阻拦他们打我。”
韩佑哈哈大笑:“好,再赌一次,你说,赌什么。”
“我赌大统领会不会收了我,就赌一百万贯!”
舒韵之一拍桌子:“我赌大统领一定会收了本少爷!”
韩佑愣了一下,紧接着面露莫名之色。
舒韵之叹了口气,喃喃道:“逢赌必‘赢’,迟早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