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落在不规则的青石板路面上，是不同于来时的轻快。
徐然沉默的走着，老街安静的环境，成了此时最佳的气氛烘托搭档——入目皆是旧景，不见半个新人。
“徐然！”丽姐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叫停了徐然的脚步。
他回身，看向急切着走来的丽姐。
一身碎花的复古旗袍，盘着规整的发，背景是老街的小巷，一侧鲜绿的爬墙虎，另一侧则是飞檐翠瓦的老店。
因为工作的需要，徐然曾了解过丽姐的工作，她以前是专职的设计师，现在是兼职。
她的设计风格非常的前卫，非常的时尚，是能紧跟着潮流尖端，又能展现个人独特魅力的，非常厉害的设计师。
她工作时的状态非常的严肃，非常的犀利，不容亵渎，犹如站在自己疆域上的女王。
可在老街中见到的她，是慵懒的，是妩媚的，是娇柔的，是游戏人间的，还是多愁善感的。
彼时的她，此时的她，若是同时出现在徐然的面前，会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独立的个体，她们彼此之间是割裂的。
一个，好像永远走在最前端，而另一个，却好像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过去，现在。
这是今天一整天围绕在自己脑子里的关键字，犹如魔音，让他有些走火入魔，有些喘不过气。
“徐然！”
在徐然想着这些的时候，丽姐已经走到了近前，急促的呼吸卷着香风，像是老画上独有的一抹风情。
丽姐声音温婉，带着浓浓的歉意，“对不起啊，徐然，他们那个说话的语气都不太好。”
丽姐抿着红唇，眼角微垂，伴着一声叹，继续说道：“他们最近因为音乐节的事情，心情都不好。怪我，没提前先跟他们打个招呼，就把你领过去了。”
“丽姐不用道歉的。”徐然舒缓了表情，声音里带着安抚的笑意。
coco和丽姐都是徐然从第一次接触，就一直对他散发友好态度的人，徐然先然的对她们就很有亲近感。
再者，这种事情，就是怎么计较也不应该计较到丽姐的头上。
况且，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你不介意就好。”丽姐两手交叠在身前，一只手顺着另一只手的手背，抚上了自己的手臂，停在了手肘的位置上。
她侧回身的看向独立车库的方向，也是醒乐队练习室的方向。
有微风抚过，她眼睫微颤，红唇抿了抿，一墙的爬墙虎招摇着枝叶，若风的手轻拂过美人的面庞。
那是一幅浓墨重彩、美不胜收的画。
……
保姆车行驶在道路上，车流开始增多，显出了晚高峰即将到来的苗头。
徐然靠坐在椅背里，眉心仍然是紧着，嘴角下压，心情明显的还没调整过来。
coco就坐在他的身旁，两人之间，不到一臂之距。
“你，还会邀请他们吗？”coco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有点轻。
徐然的心好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让他露出了一点笑容，“应该不会了。”
他调整了坐姿，让自己离coco近了一些，继续说道：“他们已经没有登台的意愿，也认为再登台没有意义了，所以我再邀请，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而且，在徐然看来，虽然只有梁小虎一个人对自己表现出了敌意，但不表示霍炜和方向心里没有。
第一次见面，他们对自己本身应该不存在什么偏见，所以导致这种敌意存在的唯一原因，归结起来还是那四个字：现在，过去。
他们自认自己是过去那个时代的人，而自己则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代表。
这种情况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去邀请他们，对他们来说应该都会等于侮辱，所以一直到最后离开，徐然也没说过这句话。
coco表示明白的点点头，她看得出来徐然的心情仍旧不是很好，大概能猜测到一些。
所以也没再继续问，而是换了个话题，“那，最后这一场，你打算邀请谁啊？”
徐然苦着脸的揉着太阳穴，“不知道。”
徐然来这里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多一点，认识的人实在有限，因为好多通告他都没接，所以跟圈内人的交集委实不多。
明星这边，他熟悉的是通过节目认识的杨蒙、陈宇和萧潜，那星推官也不能成为他的助演嘉宾。
再来，交集最多的，就是天王韩奕。
虽说韩奕确实第一时间就告诉他，只要他发出邀请，他肯定来。
可是天王韩奕，别看那天见面时各种诉说自己的苦闷，说自己啃老，说自己无法突破，说自己人气下滑。
那都是虚的，都是他自己的职业忧虑，天王这个名号可不是随便叫的。
他的那个咖位如果真的要来，别人真是没法玩，那真就是降维打击。
而且，徐然深切的知道，什么叫有一就有二。
韩奕之前可是从来不接综艺的，自己给他开了这个先河，之后怎么收尾？
自降神格的下凡，要想回去，可就不容易了。
别自己最后导致他来个塌房，那他就是罪人，就对不起他们给自己的帮扶了。
这几次风波事件，他们可没少在背后出力，尤其是那次外网行动，说是粉丝出面，如果工作室不给与支持，粉丝也不会随便的就搅进那种混局中的。
而剩下那些有交集的，哪怕是吴导电影的那几位主演，徐然跟他们的交集也不够深厚。
一方面是不知道能不能搭得来，再一个，上次他凭自己的经验和直觉选择给天辉娱乐的乔夕写歌，又出策划案。
虽说他是抱着私心，想借此跟天辉娱乐拉近一下关系，可在最难的境地下，她的那番作为还是很打徐然的脸的，让他知道情况不明时全靠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就妄想掌控一切，是痴人说梦。
这也是他后来，几乎没接邀歌这件事的主要原因。
毕竟，他选择拿出资源，是要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是关键时刻能给自己一把力，或者最差别推一把、踹一脚的。
所以，还是多了解一下这个圈子，多跟这个圈子里的人产生交集之后，再做考虑吧。
“递来橄榄枝的很多。”coco翻着手机，看着工作群里的报告。
翻着翻着，她手指微顿，微不可觉的抿着的嘴角上翘了几分，她有种跟徐然一起‘白手起家’的幸福感，那种他在前方冲锋，她在后方稳定大本营的既视感。
这么想着，coco忽而积极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摆出了很正的职业范儿。
“你看这个，新生代歌手里，他的名气不次于陈宇，最主要的是能唱能跳，舞台应该可以丰富许多。《本草纲目》之后，好多粉丝都期待你能在舞台上正式跳一首。可以借机圆一下粉丝的期待。”
“这个也行，中生代歌手里，实力很稳的，而且口碑很好，人设二十多年不倒，挺靠得住的。”
“这个也可以啊，他可是他们公司现在大力度推的头牌，一部偶像剧爆红之后，可是位列墙头四公子之一呢。”
coco一条条的说着，徐然就在一旁听着，近距离下，白色衬衫更衬得coco肤如凝脂。
交叠的双腿在牛仔铅笔裤的包括下匀称饱满，线条流畅的若鬼斧神工的艺术品。
而且，coco的身上还有飘来一股淡淡的有一些清冷的香，让人嗅到了心神安定，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多嗅闻一些。
徐然脑子里转过这个想法的时候，身体已经本能的做出了这个举动，鼻尖甚至掠过了coco的短发。
他的一呼一吸喷洒在coco的耳后，惊的她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coco的声音戛然而止，尾音还抖动了一下，特别的可爱。
她坐直了身体，勉强维持着脸面上的冷酷，可徐然分明看到她的一双丹凤眼不断的流光转过。
徐然：“你...”
coco：“你到底想好没有，要邀请哪个？”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coco语速更快，声音更大，把徐然的话堵了回去。
徐然看着一整个紧绷到不行的coco，看着她耳朵和脸颊都泛起了粉红色，看着她时不时的看向前面的驾驶位。
了然的笑了下，徐然靠回座椅上，“没想好，都不熟，都不想邀请。”
再走一遭，徐然求的不多，就一点，自己的舞台自己做主，所以这方面，他不想理性，不想权衡，也不想算来算去，就想任性。
‘任性’两个字脑子里转了一遭，徐然像是某个阀门被打开了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他看向coco，声音带笑，“要不，你陪我上台。”
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忽而攥紧，coco感觉刚才这一刻，心差点直接跳出来。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怕自己一个激动就点头了，正巧车在停车位上停下，她直接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等徐然跟上的时候，coco已经先一步乘上电梯，上楼了。
看着一侧不断攀升的楼层数字，放松下来的徐然找到了撩妹的乐趣，“还真是减压的最好方式啊！”
……
虽然徐然想好了自己要任性，可身背一个工作室的他，注定会有人不允许他任性。
《明日计划》最后一场，助演嘉宾不能没有，怎么的也得有那么个人站在徐然旁边。
于是在回到工作室之后，一直到华灯初上，徐然全都在开会状态中。
胡乐站在会议桌的最前方，领着众人开始一个个的分析哪些人在参考范围内，哪些人第一时间剔除，他们都会给徐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接受或拒绝又会有什么连锁反应。
这个是个复杂的工程，要对圈子里的利益勾连有所了解，又要对各个团队的手段了如指掌，还要预料媒体和各方粉丝的反应好做预案。
徐然到最后，真的只想砸了桌子说一句‘老子不唱了。’
就想不明白，谁提出来的助唱嘉宾这个损招，分明就是考验各团队的业务能力，还有圈内的人脉灵活性嘛！
“差不多了。”胡乐弹了弹手上的名单，然后把名单丢到了徐然的面前，“人选就从这八个人里出，你自己敲定吧，看你直觉和眼缘。”
徐然认命的接过，心里念叨的是‘真想知道coco都是从哪里挖来的这群工作狂，天黑了啊，就不能放人去吃个饭什么的吗？’
刚想完，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接着coco推门走了进来。
财务负责人，这种会议自然没必要参加，coco之前在自己的办公室忙她的工作。
徐然看到她，还以为她给自己送饭来呢，可在看到coco脸色时，他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虽说那在旁人看来只是依旧冷酷的面庞，可相处这么久，徐然知道coco很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徐然放下名单，站起了身。
其他人这才察觉有些不对劲。
coco把手机递到徐然面前，“醒乐队那边，出事了。”
……
车灯转过老街的巷角，徐然这一次直接从另一边绕到了独立车库，直接将车停在了醒乐队练习室的大门外。
开车门下车，徐然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丽姐。
“徐然，coco，你们来了。”丽姐的神情较之之前打电话时好了不少，她侧过身，“先进来吧。”
徐然点头，跟coco一同钻进了门后，卷帘门吱嘎嘎的落了下去。
丽姐没着急领徐然往里走，而是压低了声音的介绍了一下情况。
“之前电话里也没跟你们说明白，我现在再跟你们说一下经过吧。”
徐然点点头，确实要了解下到底怎么回事。
丽姐示意徐然和coco坐下，自己也挑了把椅子坐下，这才开口，“岩树那边已经决定取消他们的登台资格，之前预留在那边的一些设备，为了彩排准备的那些，他们就打算取回来。”
“下午你们走后，我想也没事，就开车陪他们一起去了。因为他们还涉及到合同上的一些问题，我还顺路叫上了我的一个律师朋友。”
丽姐笑了下，“也亏得有我这个律师朋友在，不然事情更糟。”
徐然点点头，律师是个带有公信力的职业，有这样一个人在场，哪怕是说一个事件经过，都可以准确把握尺度，“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打起来？”
丽姐叹了口气，有无奈，有气愤，很复杂，“刚开始都挺好的，到了那里，我的律师朋友就陪着方向一起去解决合同上的问题，这边我们就收拾设备。”
“坏就坏在几个小孩身上，他们是这两年音乐节上的常客，就是在摇滚这个圈子里可以卖卖颜值，但拿去偶像出道还不行的那种，公司通过这种方式来捧他们。”
“几个小孩说话挺让人来气的，本来就是他们抢了醒乐队的登台资格，反过来还各种骂，还嫌弃时间段不好。”
“梁子（梁小虎）本来这几天气性就大，一听就火了，当时就骂了回去，然后骂着骂着就动上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