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其悦在结束自己单人“蜜月”旅行的时候,接到了蓝姝好的视频邀请。
蓝姝好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工作安排,但是又不怎么找得到人,加上汪其悦一直在国外隔着时差,两人真正能聊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
接起视频,汪其悦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看着镜头:“哟,有空想起我啦?”
蓝姝好说:“这不是看到你发的消息,算好了你下飞机的时间就找您来了么。”
汪其悦“哼”了一声,看着她背后住的酒店,狐疑地眯起眼睛:“你最近都在干什么?没工作也找不到。”
“之前和你说过的。”
汪其悦细长的眉梢略挑:“哦,你那个救命恩人,怎的,你这段时间忙着给警察叔叔以身相许?”
蓝姝好靠着墙往拢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瞪她:“去你的,他这里有点麻烦,我想帮帮他。”
这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处理好,汪其悦问:“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吗?”
蓝姝好摇头,说:“不用,我能处理好,就是麻烦了些。你蜜月怎么样?摩洛哥好玩吗?”
“还行吧,走的时候雨季刚刚结束,比刚到的时候好玩。”这段时间汪其悦自己溜溜达达把从东半球到西半球,玩得骨头了松了一样,现在从车窗看着外面被终年不冻的湖水和白雪皑皑雪山环抱的日内瓦,下着绵绵细雨,到远山模糊的黑影,还有山巅一抹积雪,面对从容优雅的城市街道,汪其悦懒惰怠工的情绪高涨。
“太舒服了,不想回去上班了,这里七月份还有个节日,听说烟花挺好看,不如我看了烟花再回去开工。”
蓝姝好“呵呵”笑了一下,说:“现在还不到四月。”
“不知不觉,我也已经当了三个月的已婚妇女了。”汪其悦用带着大钻戒的手对着镜头整理了一下刘海,“你说,我以后的戏路会不会受影响?”
蓝姝好不惯着她欠欠的样子,说:“呵呵,你老公呢?”
汪其悦被这个称呼弄得浑身恶寒,因为保密协议,汪其悦也没有和蓝姝好说过其实这三个月他们就没有在一起待过。
车已经开到了码头附近,汪其悦向她展示了一下不远处喷着高耸水柱的大喷泉,码头沿岸停满了船艇:“喏,在船上等我。”
“你还行不行了,蜜月的时候,人家都要去忙工作。”
汪其悦瘪了一下嘴角,故意低着声音说:“我和你说过啦,他性冷淡,大家就是凑合过着。”
蓝姝好在那边觉得她的笑话好笑,笑得花枝乱颤。。
车停了下来,司机撑起伞,扶着车门,汪其悦把墨镜拿出来,说:“先挂了,回国再找你。”
蓝姝好突然问:“悦悦,他还在找那个Omega么?”
“不知道。”想到那天阮奕的样子,汪其悦就心有余悸。
弯腰走下车,隔着淡薄的雨雾看着码头那艘游艇,她也有三个月没有见阮奕,偶尔的“工作汇报”里面也不涉及阮奕自己的感情生活。
不过她感觉像阮奕这样的人,应该并不会长久的在一个人身上做多余的事,又说:“感觉他是没空,在忙集团的事。怎么了?”
“没什么,关心一下你们的婚姻稳不稳定。”
“稳定,怎么也得等到他爸退休,或者他家破产,我这饭票最少十年吧。好啦,我挂了,等会在老板面前,得严肃。”
汪其悦上船前把手机收了起来。
二楼的人还在谈事情,汪其悦坐在沙龙间的环形沙发上,拿着一本杂志百无聊赖地翻着。
她和阮奕又不是真
阮奕自己到底有多少钱,汪其悦不清楚,根据她自己的调查阮奕之前在国外是顶投的MD,他母亲那边又是老派的贵族,不算上阮家,阮奕也是个金子做的Alpha。
向金钱恶势力低头的汪其悦,其实有些不明白那个从阮奕身边离开的Omega在想什么,宁愿一无所有的在外面流浪,也不要阮奕身边的金风细雨。
可能是因为真的很喜欢?
想到那个没有见过面的Omega,汪其悦正在翻页的手顿了一下,眼中有点失神,恰好阮奕约见的银行家带着助理从楼梯上下来,对着她温和问好。
等两个白种人离开,汪其悦把杂志放下,走上旋转楼梯,露天望台上上面支起的软蓬挡住了细雨,阮奕穿着一件灰色毛衣,捏着一杯酒眺望岸边,长腿直肩挺鼻薄唇,侧脸如一张画报剪影,整个人不同于之前淡淡疏冷,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上次的不欢而散,让汪其悦夹紧了尾巴,咳了一声:“您要是忙完了,我们就该出发了。”
阮奕抿着杯中棕褐色的酒液,和汪其悦简单聊了两句她的假期,喝完酒后两人一起坐上汪其悦来的那辆车。
汪其悦以为阮奕只来这里待了一天,看到司机搬上车那里行李,又像是来这里住了好几天的样子。
因为阮奕刚才主动开口,汪其悦也把以前两人间的摩擦放到一边,问:“来这边玩了几天?”
阮奕颔首。
汪其悦顺嘴问了一句:“去了哪里?”,阮奕回答的地名,她正好也知道,是一个雪山下的小镇,有纯净的雪上和苍穹,她还因为这次没有去有些遗憾。
不过阮奕会给自己放假这件事让她觉得有些稀奇。
而阮奕在开了两次尊口后,就不准备再说话,面无表情看着膝上的电脑,薄唇抿得很近。汪其悦看了一眼,识趣的没有再说话,低头翻看手机。
车刚刚开上路口,阮奕叫停了司机,从皮夹里拿出了几张外币。
汪其悦的视线跟着司机看过去,是一个站在屋檐下演奏的街头艺人,隔得不算近,听不清他在拉什么,不过因为雨天,背后码头游人很少,他面前的琴盒里面应该没有什么收入。
司机把阮奕给的钱放下后,又指了一下车,街头艺人向他们做了一个脱帽致敬的动作,表示谢意。
汪其悦觉得阮奕这样的人真是不好说,明明面冷心硬的,偏偏在这种小事上……
她的笑容突然凝住,心口猛地一震。
车开启的时候,她又多看了两眼那个拉小提琴的街头艺人,还有背后码头停靠的游艇。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阮奕刚才站在船上正好是可以看到拉琴的地方,而阮奕那个Omega好像拉小提琴的。
汪其悦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余光看着旁边寡淡漠然的阮奕,因为一些歉意和不安,口快于心:“阮奕,你是不是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
问出来的一瞬间,汪其悦心口不禁一紧,只看到阮奕眼角倏地绷紧,然后是一闪而过的冷嘲,手指不间断地在键盘上敲击着,不见什么异色,没有说话。
汪其悦转头看向雾蒙蒙的城市,心中难安地捏了一下手,给蓝姝好发消息。
国内现在是下午七点。
在收到汪其悦的短信时,蓝姝好正坐在车上,“那个Omega走得时候伤得严重吗?”
这个问题她们之前说过,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没心没肺的祖宗又想起了。
蓝姝好有些心虚地
“阿楚明天就要手术了吧?”
吴怒点头,他不多说的话蓝姝好也不会多问,毕竟她在这件事上身份有些不尴不尬。她知道得越多,除了满足好奇心,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增加她因为欺骗汪其悦的内疚。
这些道理是吴怒告诉她的,蓝姝好也懂,也知道吴怒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隔绝和阮奕有关的人。
不过因为蓝姝好救了何楚,又帮了他们很多,何楚并不排斥她,今天也是接她去看何楚,吴怒又开口:“他的身份ID也下来了,谢谢你。”
这些都是小事,蓝姝好余光看到吴怒脖子上蜿蜒进衣领的伤疤,又看向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带着半截手套,依然遮不住一手的疤痕,心中发涩,说:“什么时候去把阿楚的信托金出来?”
吴怒之前并不是像告诉何楚的那样在给人当教练,而是帮人打黑拳,奖金高,风险也很高。
现在何楚和蓝姝好都不让他去,所以现在他们很缺钱。
吴怒看着前面,摇头,说:“我还有些钱。”
蓝姝好猜想吴怒这么做,是因为取出信托金的话,有能力的人随便查一下就能知道在那里银行办理的。
“那也不长久嘛,阿楚现在需要人照顾,以后小孩子出生了又需要一大笔花销。”蓝姝好手指在膝盖上点着,“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给我当司机和保镖,双份工资,我就是平时忙起来会比较麻烦,但是奖金高呀,老板又好看,是吧。”
吴怒失笑,知道蓝姝好是想帮他们,说:“我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会对你有影响。”
他脚上还带着定罪的踝锁,走到哪里被看到都是引起非议,更不用说跟在聚光灯下的大明星身边。
蓝姝好并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已经在找人调查,她不信吴怒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谁都能开始新的生活,而且我又不红。”蓝姝好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车刚好开过一块她代言的广告牌。
吴怒有些无奈地看了一下旁边的蓝姝好,她是真的以为自己闷到连电视新闻都不会看不一眼吗?
蓝姝好没有化妆的脸姣好白皙,有些紧张,没有察觉到吴怒的视线,继续说:“而且阿楚要是知道你缺钱,肯定会自己出去找工作的,他身体又不好,别让他担心了。”
“我再想想,要和阿楚商量一下。”
蓝姝好放在膝上的手指愉快点了两下,眼睛往上看了看,嘴角勾出一个笑,避免太得意,她又正经谈起了何楚的事。
到医院的时候,蓝姝好带着口罩和遮阳帽,去花店买了一束花,捧着花的时候,她颇为得意地想,汪其悦当了三个月的已婚妇女又怎么样?她最近还感觉自己晋升当了小后妈呢。
何楚在普通病房,里面还住了三个Omega病人,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分别放着不同的画面,声音沙沙地揉在一起。
何楚的病床在最里面,他对面的电视机没有打开,坐在雪白的病床上缠着恢复绷带的左手在翻书,右手手背上扎着针管,往身体里输送着冰冷的营养液,宽大的病服空荡荡挂在身上,显得人纤瘦伶仃。
他专注看着手里的书,等到蓝姝好把花放下,他才抬头。
他对大明星光环的比吴怒还要迟钝,没有觉得见过两面的蓝姝好哪里不一样,对她眯起浓黑的眼睫,脸上没有肉,覆着一层苍白的薄皮,腼腆笑了一下:“姐姐。”
吴怒拉起帘子把病床围起来后,蓝姝好把口罩帽子摘了,坐在何楚身边,吴怒靠着窗,看着消瘦的何楚,两人眼底都带
没有Alpha的信息素,严重的早孕反应让他消瘦得非常厉害,为了避免更危险的事发生,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不要小孩,或者现在就清洗掉标记。
现在洗掉标记的手术虽然已经做到了把伤害减到最小,但是原理还是简单粗暴的,就是把被标记的部分剜出来。
成功率很高,但是也会出现Omega腺体无法恢复的案例,尤其是在怀孕期间,不能用药物辅助恢复,剜掉腺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两者比较,前者不仅危险指数不高,而且对一个被Alpha抛弃的Omega来说,没有小孩还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这三个月里何楚已经吃了太多苦,如果留下那个孩子,能让何楚开心一点,吴怒不忍心否决他的选择。
对于明天的手术,他们只简单说了一下,就谈起其他的事,然后吴怒他们陪何楚吃了点医院的营养餐,在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的时候离开。
何楚叫住吴怒:“叔叔,明天你记得帮我去看看我爸爸他们。”
明天刚好是何湛的忌日。
吴怒按了一下他的头,说:“我知道,明天中午我就去,下午来看你。”
“好。”
等他们离开,何楚站在窗边等了一会,就看到两人一起从住院楼里走上路灯照亮的街上,蓝姝好看到窗前的他,还对他摇手再见,做口型让他会上床休息。
何楚等着吴怒的小货车开走,回到病床上,他之前当着两人的面,觉得难为情,现在安抚性的摸了摸自己平平绵绵的肚子。
从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开始,何楚就很爱他,也很担心自己会影响到他,一直努力克服,有空的时候,就会安慰肚子里跟着自己一起吃苦的宝宝。
何楚知道自己以后可能给不了他很好的生活,就从现在开始,竭尽所能的爱他,弥补他。
吴怒现在的工作是在物流公司送东西,送完早上的货之后,他就开着车去祭拜何楚的父母。
因为要治疗何楚的手伤,他身体状况又不是很好,吴怒就搬到了现在的地方,从这里回以前城市只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吴怒到墓园的时候,是正午,春日的太阳没有什么力度地落下来,吴怒把带来的两束白色雏菊放在何湛和楚问凝的墓碑前,然后为两人擦去碑石上的尘埃,分神想了一下三个月前的事。
他在接到方瑜恩慌慌张张的电话后,就找了过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何楚会和阮奕那样的Alpha纠缠上,根据方瑜恩的讲述,还是和蔺家那群畜生脱不了干系。
吴怒按照方瑜恩给的地址去了阮奕的家,等了一天,在阮奕结婚那天,终于看到何楚被送出来。
那时候何楚也看到他,按照他们默不作声的配合,本来准备在人多的医院摆脱掉看守何楚的保镖,但是那天盯着何楚的人超乎想象的多。
吴怒后来仔细想过,至少是有三拨人。
绑架何楚的是一群,还有一群应该是那个Alpha安排暗中保护何楚的,剩下的就是蓝姝好他们。
也幸好足够混乱,何楚被他们救走的时候,也没有被人跟上。
想着现在在医院接受手术的何楚,吴怒半蹲在地上,用干净的抹布擦过碑石上两人被定格的黑白照片。
何楚的长相随母亲楚问凝,性格又像父亲何湛,父母早逝,他又一直生活在战战兢兢中,何楚看似柔弱可欺,却是一个打掉牙和血吞的人。
在这三个月里无声无息咽下了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就像之前对自己在蔺家的经历轻描淡写一样,吴怒甚至没有见过何楚
何楚小时候也不是这样,那么小一只Omega,又白又乖,被何湛夫妻两捧在手上,碰到灰尘也要吹一吹的。
他现在只是太早就没有可以接住眼泪的怀抱,再疼再苦,也习惯了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吴怒站起来,和两人带着笑的照片对视:“师兄,你们夫妻有空也显显灵,让他少受点罪。”
林立的黑色碑石间,微凉的风从中穿过,拂动雏菊花束,似是故人之手轻抚而过。
吴怒轻笑了一声:“算了,你们还是在下面好好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吧,儿子我帮你们照顾。”
他走的时候,又突然想到什么,说:“对了,你们要当爷爷奶奶了。我一个大活人都接受了,你两就保佑一下自己的孙子吧。”
玩笑过后,吴怒收起笑,对着两人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没有走几步,看到前面站着的阮奕时,吴怒以为是何湛这么快就显灵,把这个欠揍的Alpha送上了门。
阮奕刚下飞机,就有一场会议等着他。
他把自己在阮氏旗下皇鼎娱乐的股权都转让给汪其悦,汪其悦也会自己出资六千万购买部分散股,顺理成章成为皇鼎娱乐最大的股东。
这早就是准备好的,今天他只需要出面签个字就好了,顺利完成两家联姻后,利益交换的第一步,也是汪家进入阮氏的第一步。
算得上重要,但是阮奕在去公司的路上,又让司机把车开到了这里。
他知道今天是何楚父亲的祭日。
何楚还和他说过,这次会带他一起来祭拜。
很奇怪,明明当初听的时候不是很认真,现在人都走了,他又全部都清晰记了起来。
遇到吴怒的时候,他甚至想到了何楚念出吴怒名字时的声音,“二哥,我有个叔叔,他叫吴怒,对我很好。”
吴怒脖子上有一块很狰狞的疤,都是Alpha,阮奕上次就感觉到他是一个腺体受损的Alpha。
Alpha的腺体不像Omega那么脆弱明显,但是也是存在,能伤到腺体应该是很严重的伤。
不过吴怒气势依然强盛,冷眼看着阮奕,这个年轻又倨傲的Alpha,让他愤怒难平,在看到阮奕手里拿着的花时,又想要冷笑:“你把他们的儿子弄丢了,不配去看他们。”
一个人和世界的联系几乎都依赖外物,尤其是何楚这样无依无靠的人,没有手机,消费记录,身份登记这些有迹可循的东西,他就真的隐没与人群,让人遍寻不到。
吴怒的话对阮奕来说好似不痛不痒,脸色未变,寡淡又漠然地侧开给他让开一步。
吴怒路过他时,说:“我知道你还在查我,别浪费时间。而且你已经结婚了阮先生,阿楚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是他的事,和你无关。”
阮奕攥着花的手握紧,在第一次找过吴怒后,他的确还在在查吴怒,甚至还让人盯着吴怒距离本市车程三个小时的城市租的两套房子。
阮奕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何楚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还是在害怕何楚可以过得很好。他看向吴怒,示弱不是他能做出的事,却又艰难放下自己的矜贵和傲慢,问:“你不担心他么?”
吴怒拿出一支烟,又觉得对亡者不敬,放了回去,说:“阿楚是个人,不是什么需要寄生的小玩意。他不需要任何人也可以活下来,过他想过的生活,好不好都可以,起码他是自愿的。”
“自愿”两个字重拳一样锤在阮奕心口,在吴怒走后的某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溜走,他按了一下胸口,微不可查地皱了一
从墓园离开的时候,阮奕面冷如霜雪,眼角似漫起了血雾。
是他自己画地为牢,无数次的失望之后,倒刺变成毒荆,缠在空城一样的胸口,又日复一日的疯长。
何楚的手术不算什么大手术,这两年也越来越多人支持Omega“去标记”,这种清洗标记的手术也越来越常见。
伤口是无创的,何楚在手术室待了一个多小时后,后颈包了一块纱布就被护士扶了出来。
回到病房后,同房间的病友问他感觉什么样,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何楚坐在病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昏昏沉沉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吴怒还没有来。
他抱着左手坐起来,沉默看着窗外,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有什么清晰地从身体里剥离出去,身上没有那么沉重无力。
蓄了一会电,何楚站起来在病房走了一圈,然后靠在一边盯着别人的电视看,注意力没在上面播报的娱乐新闻上,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以后。
也不能一直让吴怒照顾他,养宝宝要花好多钱,他以后做点什么呢?
何楚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右手无意识地在小腹摸着,心底有些茫然。
“哇,你看快,汪其悦她老公送了她一个公司,说是市值有三百亿,我的妈啊。”
何楚注意力往电视上聚,而那条一掷千金的新闻已经播放完,屏幕上是今天早上汪其悦回国后在机场被追着采访,她刚刚结束蜜月旅行,被拍到的画面身边都有一个带着墨镜的Alpha。
“她老公好帅,对吧?”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气质佳腿又长,又是豪门巨子,站在美艳的汪其悦身边,赏心悦目。
何楚稍微坐直了身体,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盯着电视,想要点头,整个人又像不敢动一样,保持着仰头看电视的动作,直到下一个新闻出现,他脸上都还是空白的。
何楚去卫生间的时候,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伤口开始有点疼,像是记忆起了冰冷手术刀化开皮肤剜出肉的感觉,他靠门看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忍了一会。
爱而不得和剜肉之痛同在。
何楚捂住嘴,嘶哑克制,落下泪来。
一周后,吴怒带何楚离开了这个他住了快一个月的病房。
何楚的新家是吴怒出钱,蓝姝好出面找的,一室一厅,在一个环境不错的小区里,离医院很近。
吴怒把他东西都送进去,最后站在门口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说:“今天叔叔带你去大鱼大肉。”
何楚用力点头。
说是大鱼大肉,因为何楚吃不了油腥,他们最后去了一家炖品点,点了几样药膳,吴怒要了三个酒杯,都倒上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两杯放在旁边。
吴怒没有带过小孩,更不知道怎么安慰已经长大了的何楚,用酒杯碰了一下他面前装着汤的碗:“阿楚,平平安安。我和你爸妈都在你身边,以后不用害怕了。”
何楚笑了一下,捧着碗喝了一口汤,和吴怒说起自己以后打算做的工作。
吴怒看了一下他还缠着恢复绷带的左手,说:“现在不急,等小孩出生再说,说不定以后手就好了。”
何楚还记得被一根一根掰断指骨的痛,左手细细的指尖颤一下,勉强勾了一下唇,说:“好不了了,我都听医生说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之前试过,也不好找工作。”
吴怒想要抽一支烟,忍了下来,何楚想要藏起自己左手的动作,又让吴怒感到了无力和内疚。
何楚以前不好的回忆,纠
两人间沉默的时候,小饭店进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坐在两人旁边,端起桌上的酒就喝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好辣。”
何楚给突然加入的蓝姝好盛了一碗汤,吴怒讶异地看着用围巾抱着头的蓝姝好:“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明天去上班。”蓝姝好喝了一口何楚给她盛的汤,“今天阿楚出院,都不让我来看看吗?阿楚,姐姐给你准备里礼物,在外面车上,等会去拿。”
有了蓝姝好的加入,气氛变得活泼起来,何楚坐在一边听两人说话,不知不觉吃得比以前多了些。
好像洗掉标记,马上就得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让他的身体不再渴望另一个人的存在,只剩下后颈隐隐作痛的伤疤。
吴怒看他胃口不错,就起身打包一份让他带回去吃。
蓝姝好对何楚,因为汪其悦的关系心中有着几分不清不楚的歉意,正温柔写意地和何楚说着话,余光突然看到了什么,神色猛地一变,站了起来。
何楚看过去,吴怒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桌人面前,手里拎着的东西摔了一地。
“……强/奸/犯看什么看?”
“你说谁呢!”蓝姝好站过去,只露出的一双眼睛冷得像冰锥。
对方看着走过来的一男一女都是Omega,脸上挂上狎昵的笑,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半句话,就被吴怒按头拍在桌上。
同桌的人马上推开凳子比谁眼大一样瞪着吴怒,何楚把蓝姝好拉到身后,侧身低声说:“没事,他们都打不过叔叔。”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伸手把蓝姝好遮在自己后面。
蓝姝好被瘦条条的何楚挡在后面,又看吴怒牙关紧咬的样子,鼻子发酸。
吴怒也不是真的想打架,这种事他遇多了,只是这人嘴巴里太不干净骂了何楚和蓝姝好,他在饭店的人慌慌张张出来劝架时就松开了手。
对方也怵吴怒,坐过牢,还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在吴怒松手后,几个人站在一起要让吴怒赔钱,不赔钱就去警局。
吴怒身上有案底,去警局对他来说很吃亏。
何楚看出他们就是故意的,后颈都气红了,走过去拉住吴怒直接走,那几个人拿出手机说要报警,然后被什么东西劈头砸了一脸。
“要钱是吧!给你!”蓝姝好一叠钱砸过去,乱飞的钞票让饭店里所有人都镇住,只有她在骂人,“你们他/妈贱成这样了,打不过人就赖着要钱,要钱就直接伸手,何必先嘴贱呢……”
在她还要抓钱砸过去,被人按住手,接着被吴怒抱着头带出饭店。
何楚在后面确认了一下没有人拍照,把地上的钱捡起来,留了两张给老板留作道歉,路过那三个人的时候,抿紧了嘴角。
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因为吴怒脚上带着的东西。
何楚停下脚步,认真说:“他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他走出饭店的时候,眉心皱在一起,不知道吴怒之前因为那个东西受过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的冷眼和鄙视。
三个人站在饭店外,蓝姝好被吴怒教训了几句,像一只鸡崽胸腹起起伏伏,何楚站在一边焉巴巴地垂着头。
最后吴怒一人拍了一下脑袋,说:“走吧。”
蓝姝好去自己车上拿了送给何楚的礼物,把钥匙给了吴怒,说自己去何楚家里住一晚。
何楚的新家他也是第一晚住,把被子和枕头抱出来放在沙发上,让蓝姝好去睡里面。
蓝姝好
何楚想猜到了,端端正正坐好,说:“是叔叔的事吗?”
蓝姝好自己已经查到了些东西,因为吴怒之前说过不要问何楚以前的事,她也以为何楚是不愿意提起的,现在看何楚的样子,她也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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