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之前何楚觉得自己应该是很能适应环境的,但是到了柏林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自己。
下飞机后跟着阮奕安排的人上车的时候,何楚下意识往旁边够了一下,抓了一把寒冽的西风,才意识到阮奕没有跟在他身边。
手心抓空的感觉让何楚一直都闷闷不乐,在见过教授又简单参观学校,回到一个人的公寓,何楚把行李箱里藏着的领带拿出来,阮奕有三个抽屉的领带,何楚出发前磨磨蹭蹭,害怕太明显,选了一条角落里的银灰色细领带压在自己衣服下面。
睡觉前何楚把带着淡淡阮奕家里洗衣剂味道的领带缠在手上,有些怅然若失地摸着自己的后颈,在陌生的环境,无法入睡。
何楚没有想到自己会失眠,他和阮奕在一起后,像是要把之前的觉补回来一样,一般都是沾上枕头就睡。
现在他在异国他乡的枕头上翻来覆去,明白过来,让他安逸满足的不是之前渴望的床和枕头,而是身边的阮奕。
六个小时的时差,让他们很多时候都是错开的,何楚很多时候从凌晨两三点就开始算着阮奕有没有起床,可以不可以打一个电话。
他白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当当,需要恶补的语言课占据了他三分之二的时间,平时又要跟着教授去剧院教堂观摩乐团演出,空闲下来还得练琴准备面试。
在这里过了快半个月后,他才渐渐适应在这里的生活,在语言课上终于没有那么吃力,和其他人不用靠比划能勉强沟通。
在语言课初有成效的时候,他的面试也结束,何楚从安排紧凑的时间里放松出来,可以享受自己的在这里剩下几天。
不知道有没有阮奕的缘故,那个拉大提琴的教授很喜欢他,在他面试结束后,就让他作为一名学校乐团的替补一起参加演出。
中午阮奕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何楚把自己可能要晚一周回去的事告诉了阮奕,阮奕在电话那头没有说什么,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像是真的越过了千山万水,遥远又冷淡,让何楚也不好意思提起自己的思念。
阮奕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要是看不到阮奕,何楚也很难从这些对话里感觉到阮奕对自己的感情。
何楚还想和阮奕说点什么,捏着手机不想挂,然后有人就叫了他的名字,是邀请他一起出来聚餐的德国同学。
阮奕在电话里听出那几句德语里透出的熟稔,在关心何楚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阮奕眉心微动,等何楚和那边说完,开口:“你怎么了?”
何楚解释只是自己吃不惯刚才的牛肉塔塔,阮奕似乎不太信,在挂断电话没有多久,就发了一个视频过来。
屏幕上就只有何楚一张脸,被镜头拉宽的二维画面里,脸依然很小,之前阮奕没有注意,今天仔细看,何楚好像是比之前分开的时候瘦了些。
沉默了几秒钟后,何楚说:“我这两天好像有些发烧。”
“好像?”
“就是体温有点高,也不难受。”
他用手机搜索过Omega体温升高的原因,除了生病发烧,还有很多,都和信息素释放有关,发情期就是一个重要原因。
他把这种无缘无故体温上升,归结为发情期的“后遗症”,现在也不好意思和阮奕说这个。
他看了一下余光看了一下左右,餐厅吧台的位置也没有人注意他,他就小声说:“我有点想你。”
阮奕把那边的镜头打开,吝啬地露出了自己的尊荣,穿得很正式,周围是淡金色从容的灯光。
“你还没有回家,这么忙么。”何楚看着他,抿出一个笑。
阮奕简单提了一下自己的事:“出来吃个饭。”又看着镜头那边瘦白的何楚,“下午去医院看看。不要乱吃药。”
在何楚乖乖点头的一瞬,一只手在他脑袋上按了一下——刚刚去卫生间回来路过他的Felix,揉了一下他的头发,顺便又问他,要不要过去再吃点。
何楚在仰头和人说话,从毛衣领口伸出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下绷出鲜明的筋骨,纤细而脆弱。
Felix顺便看了一眼和何楚的镜头,发现对方是一个非常亮眼的年轻Alpha。
这和他们想象中样子大相径庭——迫不及待标记一个美丽青涩的Omega,又把人看得那么紧,他们都以为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占有欲和控制欲旺盛的平庸中年Alpha。
超出预期太多,现在对方的样子稍微让人有些惊艳。
何楚一直不知道自己周围人都是这么猜想的,就像他没有觉得阮奕每天给他打的电话有些多一样,因为阮奕每通电话都只是简单问几句他在做什么,又在哪里,通话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今天是比较长的。
在Felix用阮奕揶揄他的时候,他腼腆笑了一下,再看镜头的时候,阮奕已经挂了电话。
何楚有些讪讪然收起手机,往朋友那边走。
他和阮奕之间一直是阮奕处在主导地位,阮奕给他的感情,还有替他做的决定,让何楚现在拥有的生活,都是之前他想也不敢想的事。
只是因为何楚那天说的话,就换来阮奕这样对他,何楚觉得这样对阮奕来说有些不公平,所以他想自己能站在配得上阮奕的位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够优秀,也没有自信。
尽管很多时候,阮奕离他真的很远。
结束午餐的时候,阮奕发了一条消息在他手机上,让他记得去医院。
何楚和Felix他们简单确认了一下明天演出的地点,然后一个人去附近的诊所,登记完在Wartezimmer等候的时候,就把随身携带的单词小本拿出来看。
他面试挺成功的,以后很可能就来这里上学了,语言课就算他回国也要继续上下去。
何楚手指指着单词,在心里默背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了好几条消息窗:“阿楚,你哪里几点?睡了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时候你二哥回去接你吗?”
何楚这里才下午三点,他一一回复了方瑜恩。
方瑜恩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何楚话语里毫不知情的样子让他失了方寸,声音很急:“他要去接你?你们没有分手吗?那他为什么要和别人结婚?”
何楚像是被迎面的一棍子敲晕了,勉强开口:“……怎么会,我们刚刚才视频过。”
那些直白的质问说出口,方瑜恩心里就后悔,何楚知道该有多难过?他现在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难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瑜恩马上说:“你如果不知道,那可能弄错了,他不是二哥吗,说不定结婚的人是他大哥,你比我清楚他家里的情况,你打电话问一下。你别怕。”
“好。”
何楚匆匆结束了这段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电话,手指僵硬地捏紧了手机,无法克制的畏惧让他几乎不敢仔细去看里面的内容。
在今天之前,并没有主流媒体报道阮奕和汪其悦的婚事,阮家很低调,汪其悦在工作的时候,也会避而不谈自己的私事。
只不过今天两人一起去看那条姗姗来迟的定制婚纱,证实了两个人三天后的婚礼。
因为汪其悦的明星效应,也
但是这种新闻突然又不突然,这场婚礼本来在三个月前就确定下来,现在只是如约举行。按照两家对外的说法,之前他们只是不想被打扰,一直低调而已。
至于只在一开始一起亮过相的两个主角,在这三个月里彼此都没有断过的绯闻也就是这段引人注目婚事的八卦边角料。
现在报道这件事的新闻五花八门,看花了何楚的眼睛,他像是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可能是单独相处的那几天,让何楚产生无法自拔的错觉,以致于他现在无法做出自己设想好的反应。
他想,假的吧。
然后坐立不安地看了一下周围,觉得有人窥见他的有心无力,猛地站起来,眼前发黑和后脑窜起的惊冷让他踉跄了一步,然后慌张逃走。
东八区的晚上九点。
汪其悦看了一下手机,把搭在膝上的餐巾拿起来,准备结束这段乏味的晚餐。
她坐在对面的未婚夫,哦,还有三天就是丈夫的英俊Alpha,在淡金色的灯光下,像是一尊尊贵完美的蜡像,赏心悦目,又不近人情。
“阮奕。”汪其悦十手搭成桥,下巴搁在手背上,“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阮奕早就停下了刀叉,抿了一口红酒,颔首。
“你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是不是在想着谁?”汪其悦微微偏头,皎白的脸贴着手背,媚眼如丝看着对面一脸漠然的人,“拜托,我都看了一晚上你的冷脸了,大家能彼此诚实点吗?”
阮奕狭长的眉眼略抬,说:“我送你回去。”
汪其悦收起自己娇憨的媚态,暗中翻了一个白眼。
阮奕这人挺没意思,这么久了,她都没能从阮奕嘴里听到一句想听的,倒是自己的事被知道得清清楚楚。
鬼知道他哪里有那么大的神通。
阮奕替她拎着包,然后拉开了车门,在她上车后,躬身坐进来,两人中间像是隔着一面透明的墙。
汪其悦之前以为按照阮奕这种老派古板的处事方式,都预想到他们以后的生活,体面端庄,彼此永远也这样不远不近,必要地时候再客气开口。
汪其悦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多么让人窒息。
就像她爸她妈。
他们之前有没有感情?谁知道呢。
在和阮奕一条一条谈过条件后,她更不会再去想他们之间会不会产生爱情这种稀有物。
但是她又实在是好奇,忍不住开口:“阮奕,还有三天我们就要结婚了。”
开场白得到寡淡回应后,汪其悦继续说:“我不是要插手你的事,就是,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紧张,或者其他担心吗?”
“我该担心什么?”阮奕分给她一个眼神。
“比如,我以后会爱上你。”
阮奕没有露出很明显的嘲讽,只是口气很刻薄:“是么。”
汪其悦本来想和他好好商量,可是这人不会好好说话。
“所以你的Omega该怎么办呢?”汪其悦笑眯眯看着他,“我们结婚了,以后名正言顺的阮太太就是我了,不说以后我舍不舍得这个位子,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不怕他偷偷躲起来哭吗?”
看到阮奕微僵的侧脸,汪其悦通体舒畅,不过阮奕下一秒就冷眼看过来:“你怎么会知道他?”
这目光让人发怵,汪其悦说:“我爷爷查的,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之前放了消息出来,现在要结
阮奕不再说话,沉着脸看向窗外。
汪其悦觉得稀奇,她之前以为阮奕大费周章把人送走,还压着消息,应该是很在意那个被他藏起来的Omega。
不过现在看阮奕冷冰冰的样子,又觉得那个人在阮奕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尔尔。
而且谁知道那个Omega是不是自愿接受这一切的。
汪其悦的话堵在阮奕胸口,他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本来就是他计划之中的事,那些话只不过是提醒了阮奕被他忽视何楚的感受。
何楚会怎么想。
阮奕没有想过,他只是要何楚接受这一切,然后留在他身边。
当车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阮奕拿出手机给何楚打了电话过去。
过了一会何楚接起来,应该是站在街上,还有清楚的鸣笛声音,何楚做事很认真,都是一样一样地来,所以阮奕都能想到,他在路边停下来接电话的样子。
“去医院了么?”
“没有。”
阮奕皱了一下眉,何楚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身体,但是阮奕知道何楚应该是怀孕了。
在发情期的时候,他也没有准备任何避孕措施,何楚的受孕率是百分之百。
“怎么不去。”
何楚在那边说:“诊所预约的人很多,我明天去。”
“不要自己乱吃药。”
“好。”
阮奕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何楚主动开口,眉心微皱,问起“你现在一个人?”
何楚“恩”了一声,阮奕又问:“你新交的朋友是Alpha?”
“Felix?对,他是乐团的萨克斯手,很厉害。”
“他看不出来你被标记了?”
何楚摸了一下自己后颈和以前不一样的腺体:“知道,他们都知道我已经有Alpha了。”
阮奕依然觉得不满,他不想任何人碰何楚,之前想把那只揉何楚头发的手拧断。
“二哥。”何楚的声音落在耳朵里,让阮奕眉心微松:“恩?”
在何楚沉默的十几秒中,阮奕眼瞳在某一瞬收紧,车窗外的流芒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侧脸紧绷如刀削。
在这之前,阮奕以为自己是不怕何楚知道的。
但是在沉默中,他突然在何楚开口前说:“不回去准备明天的义演么?”
“我只是替补,可能不用上场。我想回来。”
“等你那边结束了,我接你回来。”
阮奕知道何楚不会再问了,何楚一向能捕捉阮奕的情绪,是不会做阮奕不高兴的事。
但是阮奕不明白自己心里的不安是来自哪里,在结束和何楚的通话时,他又通知了德国那边的人,看紧了何楚。
德国的下午四点,何楚扶住一旁的路灯,深深地弓伏起背,又久久站不直。
在异国他乡的街上,那种无所倚,无所靠的冷,让他蹲在地上,脸埋进膝盖,像是一个呼吸障碍的病人,摄取不到空气中的氧,濒死一样抱紧了自己。
他是知道阮奕身上的婚约。
也是他之前心存侥幸,以为阮奕是真的有点喜欢他。
现在自作自受,甚至不敢开口问。
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用陌生的语言问他还好吗,何楚想站起来,但是意识已经沉进了一片惨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甚至不知道自己已
周围的声音敲在耳膜里,震痛神经,什么都听不清楚,脑海里回荡的只有阮奕的声音,“何楚,你是我的Omega,我会对照顾你,结婚也可以,生小孩也可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本来就有些喜欢你,不然也不会标记你。”
“我标记你好不好?你不用去学校了,就在家,等我回来,我们可以每天做/爱,直到你怀上孩子。”
“如果是你,你就受着。”
……
何楚惊喘着醒过来,先是看到一片白,然后感觉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医院的急诊室。
和周围带着伤的人比起来,何楚除了有点虚软,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他坐在床上穿鞋的时候,护士注意到了他,把他按回去,又叫来了医生。
忙得不可开交的医生过来拿着电筒照了照何楚的瞳孔,又翻看了一下他昏迷时做的检查单子,对何楚飞快交代了几句,就去忙另一个病人。
何楚德语不算好,医生语速又快,看样子他应该没有什么什么事。
他穿了鞋就准备去缴费离开,又被护士拦下,看他一脸懵懂,就领着着他去了孕检室。
医生没有让他走,是让他去来这里做检查。
还在怀孕初期,仪器也检查不出来孕腔里的胚胎,只不过Omega的信息素反应很敏感,医生察觉到这个虚弱的Omega是怀孕了。
半个小时后,血检结果出来。
尽管之前有了心理准备,费力理解完医生的话后,何楚苍白孱弱的脸上浮起一个惊喜的笑,向医生确认了一遍。
医生体谅了一下彼此间的语言障碍,放慢了语速和他对话。
医生告诉何楚,他的身体有些营养不良,才会晕倒。
何楚来这里后,就不太习惯这里的饮食,自己都没有怎么注意,听医生这么说,下意识摸了一下的自己肚子,紧张地看着医生,听到医生说暂时不会影响小孩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和他说,他和自己Alpha的契合度很高,小孩也很健康,但是也要增强自己的体质,对他和小孩都好。
何楚都认真听了,最后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还有一层薄薄的斜阳,西风依然很冷,街上堆着积雪。
何楚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手指虚虚放在自己小腹,那里像是在传递着热,让他站在街上又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他一个人孤单太久了。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人,带给了何楚前所未有的欣喜和希望,让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现在是什么身份,又有没有资格期待一条生命。
何楚比之前要小心很多地绕过地上结着冰的地方,在街边买了一杯热可可,要喝的时候,又停下来,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确定自己能喝后,才喝了一口,呼出一口带着可可香的白气。
要告诉阮奕。
何楚拿着手机准备给阮奕打电话,然后划着屏幕的手指顿住,脸上的笑也褪去,垂下的眼睫像是落上了一层雪霜。
阮奕会期待这些吗?
阮奕应该是想的。
何楚不知道被什么赋予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希望,让何楚回了公寓之后,拿着自己简单的行李,然后在路边招手拦了一辆车,让司机开去机场。
他有点着急,在机场买了最近的一班航班,在等待的时候,他一遍一遍想着阮奕和自己说的话。
阮奕之前会为何楚说的话心动,他和何楚一样渴望有一个家。
何楚觉得这些他都
在换好登机牌,坐上这班长达十个小时的航班时,何楚心里充满了不知名的希望和信心。
阮奕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接到了柏林那边的电话,说何楚不见了。
照顾何楚的保姆,晚上去给他做饭,接过人一直没有回来,然后才发现人已经走了——何楚谁都没有告诉,一个人从柏林离开了。
直到现在,阮奕才确定,展钦说得没错,他心里并不是那么泰然自若。
阮奕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接水,喝了一口,依然无法缓解胸口暴起地怒意,手里的杯子直接被他捏碎了,崩裂的玻璃划破了手心,浓烈暴躁的Alpha信息素迅速弥漫,冷水稀释着浓稠的血,和碎玻璃一起摊在地上。
阮奕用酒精随便冲了一下手上的伤口,抽纸粗暴地擦了几下,就用手机查何楚的消费记录,又用何楚的身份信息查到了何楚乘坐的航班,很快就知道了何楚在飞机上的座位。
他像一只凶兽,一晚上的时间都在确定自己猎物的位置,然后在天亮的时候,直接去了机场。
在柏林晚上七点起飞的飞机,飞过晨昏线,在东半球第二天上午的早上十点降落。
何楚下飞机的时候,手机濒临没电,顺着人流一起往出口走的时候,他不知道该不该给阮奕打电话。
阮奕马上就要结婚了,他把何楚当什么呢?
一个宠物,一个情人。
他应该就是不想何楚和自己闹,才会把何楚送走,那何楚自己跑回来,又算什么呢?
他会怎么想,以为何楚在用一个孩子威胁他?
何楚的雄心壮志,在长途飞行的疲惫和冷静下,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跑到阮奕面前,和他分享这个甜蜜的消息。
在何楚犹豫害怕的时候,有地勤过来,和他说他的行李有出现了问题,让他跟着过去看看。
何楚跟着走过去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是方瑜恩的电话。
方瑜恩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终于联系上何楚,在家里焉巴巴的人马上坐起来。
阮奕直接去了何楚待着地方。
隔着一株绿植,何楚背着琴盒,在打电话,他对电话那头说:“……那你来接我吧。”
阮奕一晚没有睡的眼睛带着血丝,眼底凝着猩红一样,浑身的肌肉紧绷发硬,走过去的时候,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我手机快没电了……那我在D出口等你……”
“楚楚,你要去哪里?”背后悄无声息靠过来的人拿走他的手机,手扣在他的肩上。
何楚心重重跳了一下,暗藏危险的信息素让他脊背也跟着僵硬,阮奕扣着他的肩把他转过来,眼色晦暗不明:“谁来接你?”
阮奕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挂断,声音低缓:“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不准备告诉我你回来了?”
阮奕看着何楚惨白的脸,因为他的消瘦皱了一下眉心,低头亲了一下他干涩的唇,把人紧紧抱住,过了一会才说:“走吧,回去了。”
信息素带来的不再是缠绵,而是赤/裸/裸的压制,而阮奕不需要何楚的回答,他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做出平静的样子,强硬地让何楚跟着自己走。
他不愿意去想要是自己不知道,何楚就会跟着那个Beta跑到哪里去。
何楚凭什么敢走?
信息素的压制,让何楚畏惧,又恐慌,他攥紧了手心,惊恐万分地看着阮奕,他不知道阮奕为什么会出现,更不知道阮奕要做什么。
之前他以为阮奕是不想自己出现
“楚楚,你想怎么样?”
何楚对上他宛如流动寒川的眼睛,胸口漏开了一个洞,无措又哀恸:“我知道你要结婚了。”
阮奕无动于衷地看着何楚竭力忍泪的眼睛,说:“所以呢?”
何楚心口大恸,瞪大了眼睛忍住泪水,在阮奕的目光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问出“那我呢”。
但是他又比自己想的还要狼狈,他开口求阮奕:“二哥,你说了要和我在一起的,你是我的Alpha,不能娶别人。”
在慌不择路的某一瞬间,何楚想告诉阮奕,他已经怀孕了,以后他们可以有一个完整家。
在阮奕沉默的目光里,何楚看到了自己乞讨的样子,他用尽了全力,想要留下自己短暂的爱情。
“楚楚,我没有说过不要你。”阮奕托着他的后脑,拇指摩擦过柔软细嫩的腺体。
何楚困顿又含着一丝希望地看着他:“可是你要结婚了,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怎么会。”阮奕淡声说,“只要你不离开我,你一直都是我的Omega。”
何楚在他的目光里,终于明白了阮奕给他安排的一切,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冰冷的真相让他身上泛起了刺骨的冷,抚摸腺体的动作也不再给他带来安全感。
何楚退却的样子让阮奕眼底一沉,扣住他的后颈,说:“该回去了,你不累吗?”
何楚摇头,他不敢动,生怕离开脚下三寸的地方,他强撑的样子就会碎得稀烂。
但是阮奕一直都是强硬又心狠的,他的耐心在一晚上的等待里已经耗尽,或者说在知道何楚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就成了一只丧失理智的凶兽。
何楚不回到他的领地,他就难以心安。
“你想去哪里?”
“……你不用管我,我会自己走的。”何楚低头看着自己地上矮矮的影子,所有的情绪都堵在了胸口,身体里叫嚣得太过惨烈,以致于脸上是空白的。
“我送你。”
他们在这里的僵持没有意义,何楚最后被阮奕带上了车,上车后,阮奕就锁死了车门,把车开回了他住的地方,然后拉开车门,对他说:“走,回家了。”
何楚摇头,阮奕的手臂穿过他的膝弯,把他抱起来,说:“你太瘦了。”
在电梯打开的时候,阮奕抱着他径直走进了他们一起住了快两个月的房子,把何楚抱上床。
“你的行李晚点就送过来。你要不要睡一会?”
阮奕的样子,会让人情不自禁产生错觉,在都是阮奕气息的地方,何楚阵阵发抖:“你都要结婚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我?”
“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阮奕坐在床边,心满意足地看着何楚属于自己的地方,心口顺下来,摸着何楚脸上细滑的皮肤,“楚楚,你能贪心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这对你没有影响。”
“不娶她不可以吗?我知道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你没有这一切,我不会离开你的。”
何楚能拿出来的东西少得可怜,唯一一点真心,并不能换来阮奕的心软。
阮奕的心硬/得/要命,他告诉何楚:“娶汪其悦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她。”
阮奕就是要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进行下去,也要何楚和他说的一样留在自己身边。
何楚一时成一个喑哑无声的哑巴,他知道阮奕心底有多恨,但是没有想过他们的感情会被阮奕毫无犹豫地选择放弃。
阮奕指腹擦了一下他眼角颤动的小痣,
但是就像他告诉何楚的,何楚不能贪心,他和阮奕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现在不能要求阮奕做到尽善尽美。
他对何楚说:“你的生活和以前不会有什么变化,我会照顾你,送你去学琴,你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
何楚眼睫动了一下,轻声说:“我不要,我都不要了,你让我走吧。”
阮奕手指微顿,然后亲了一下他的眼睑:“别再说这种话了。你都怀孕了,还能去哪里?”
何楚眼瞳骤缩,嘴唇都惨白起来:“没有。”
这件事,何楚谁都没有告诉,但是阮奕就是知道,因为这本来也是阮奕计划之中的事。
他不怕何楚会逃,他会有很多种办法让何楚留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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