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坐在门口直至日落西山, 刘湘婉也未开口让他们进屋,看着躺在他怀中熟睡的妧儿,魏廷茂起身抱着她回屋, 招银招娣欲言又止,却被他一个眼神恫吓住, 待行至内室却被气乐了,他们父女可怜巴巴坐在门口唉声叹气,再看他们母子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他们也太没心没肺了。
魏廷茂抱着闺女走上前,碰了碰熟睡中的人,小声道:“醒醒……醒醒……”
刘湘婉睡的正香,被人唤醒, 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看了他们父女一眼, 翻身搂着光儿继续睡,本来一肚子闷气的魏廷茂, 硬生生被她的举动再次气笑,淡淡道:“怎么?你这是不打算搭理我们父女。”
“你们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别妨碍我们母子三人睡觉。”
“快到晚膳时辰,你们继续睡下去, 今晚杨哥光哥怕是不用睡了, 到时遭罪的还是你……”
“我儿子听话, 我愿意让他们折腾我!”
魏廷茂看了眼怀中睡得香甜的闺女, 淡笑道:“真不管你闺女了?”
“不管!”刘湘婉闭着眼睛挥挥手,含糊不清道:“你带你闺女过吧!”
这人!竟说孩子话!
魏廷茂嘴角含笑,小心翼翼的将闺女放在她旁边, 低声道:“闺女我放你身后了,为夫还有公务要忙,先去书房了!”话音一落,大步离开。
刘湘婉气的转过身,待看到睡得脸颊红扑扑的闺女,额头冒了些许汗,鬓角的碎发沾湿在脸颊,到底没忍住将其捋至耳后,低声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冤家!”
门口处,魏廷茂透过缝隙看到床上那一幕,嘴角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看了眼招银招娣,淡淡道:“别告诉夫人,我在此……看她!”‘偷’字到底没说出来。
招银招娣福了福身,低头应道。
魏廷茂这才大步离开。
到了晚膳,宴哥祉哥过来用膳,桌上妧儿噘着嘴瞪了眼五舅舅,宴哥刚要抬手摸她,却被她飞快躲开,哼声道:“我不跟不守信用的人说话。”
闻言,刘湘婉筷子轻轻碰了下碟子,板脸道:“忘了家里的规矩吗?”
妧儿身子一僵,到底畏惧她娘的威严,垂着头生闷气。
自打魏廷茂夫妇搬到怀化将军府,宴哥祉哥便经常过来小住,遂刘湘婉给他们安排了一处属于他们的院子,刘家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魏廷茂不敢随意搭腔,生怕某句话惹的夫人不高兴,自此让夫人记恨上,遂淡淡道:“用膳吧!”
众人寂静无声的用膳,用膳后,众人坐在厅中喝茶,奶娘带着杨哥光哥去了耳房,刘湘婉瞥了眼妧儿,淡淡道:“你跟着奶娘先回去!”
妧儿腻在祉哥怀中,小声道:“娘,女儿想跟六舅舅多呆一会儿。”
祉哥顺势道:“姐姐,就让妧儿跟我们待在一处吧!”
刘湘婉嗔怒道:“你就惯着吧!”
“姐姐,你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们焉能不疼爱他。”
宴哥咳了咳,轻声道:“妧儿,还同舅舅生气呢?”
妧儿侧头不理睬他。
宴哥摸了摸鼻子,不由计从心来,捂着胸口,哀乎道:“妧儿,你不搭理舅舅,舅舅这心好疼啊……”
此言一出,魏廷茂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抿,刘湘婉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祉哥被哥哥的动作,惊的目瞪口呆,他不是戏子可惜了!
“五舅舅说话不算数!”
宴哥低叹:“舅舅还不是担心你!你这么小就爬到那么高的树上,万一落下来有个什么闪失,你爹娘
魏廷茂眉眼一挑,皱眉道:“此话何意?”
宴哥诧异道:“姐夫还不知道吗?”话音一落,便见妧儿跑过去捂住他的嘴。
“妧儿?”魏廷茂冷着脸,猛地放下茶杯,厅中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刘湘婉垂着头,轻轻扯着手中的丝帕。
“爹……”妧儿吓得脸色发白,神情瑟然。
魏廷茂看向宴哥,淡淡道:“五弟,跟姐夫所说吧?”
妧儿眼神幽怨的看着五舅舅,此情此景,宴哥还有何不懂,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以为此事姐姐已告诉姐夫,谁料姐夫竟全然不知,再看妧儿神色畏惧,垂着头,扣着手指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的不行,尤为后悔适才脱口而出的话。
宴哥讪讪道:“姐夫,其实并无其他事?”
“若你再不说,三日后从边疆而来的汗血宝马,祉哥有,你却没有。”
只见祉哥眼睛一亮,眸光飞快的看向姐夫,心下激动道:“姐夫……”
“姐夫答应过你们的事,何曾失约过!”
祉哥站起来,对其揖了一礼,含笑道:“多谢姐夫。”别看他从文,可骨子里却是满腔热血,甚是擅长骑马、射箭。
本以为宴哥会挣扎些许,未料他如此快的倒戈相向,飞快道:“姐夫,妧儿这丫头太过淘气,竟孤身一人爬到树上只为躲避奴仆。”
此言一出,魏廷茂脸色铁青,冷冷道:“可是后院中那颗松树?”
宴哥迫不及待的点头。
魏廷茂点了点头,看了眼立在门外的豆包,淡淡道:“知道如何做吧?”
豆包躬身道:“少爷放心,明儿奴才便让人将那棵松树给砍了!”
“爹爹,那颗松树长在府中好多年,砍了未免太可惜。”
魏廷茂眯了眯眼,淡淡道:“你也知它长在府中许多年。”
妧儿抬头觑了觑爹爹的脸色,小声道:“爹爹,女儿错了!”爹娘之中,娘亲是个纸老虎,虽每日训斥她,却从未跟她真正生过气,可爹爹不一样,爹爹最是疼爱她,便是两个弟弟都得靠边站,遂一旦爹爹生气,她心下便极为害怕,畏惧。
魏廷茂冷冷道:“诚如你所说,大树有什么过错,它这么多年安安静静的长在府中,为我们遮阴纳凉,可就因你贪玩,为了躲避府中奴仆,竟敢爬到它上面,那便是它的过错,遂为父留不得它。”
此话一出,妧儿眼眶泛红,续满泪水,低泣道:“爹爹坏……”
“日后再敢行任何危险之举,为父砍得便不是树,而是你身边服侍的人,如你的婢女、奶娘,知道吗?”
妧儿吓得身子一颤,哭的更是不能自己:“爹爹坏!我再也不喜欢你了!”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魏廷茂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眸光阴冷的看向立在一旁神色呆愣的奶娘,训斥道:“还不快跟过去,如果姑娘有什么闪失,你以及你的家人都不要活了!”
奶娘脸色发白,抖着身子福了福身,飞快的追了出去。
见此,宴哥讪讪道:“可是我说错话了!”
刘湘婉瞪了他一眼:“你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到底心疼闺女,不由向这个惹祸精发难。
宴哥脑海中立时闪现‘看守天牢’四字,敛了敛脸色,正襟危坐,正色道:“姐姐,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魏廷茂解决了闺女的事,心下微舒,不由看向宴哥,皱眉道:“你们在说何事?”
刘湘婉指着宴哥,冷声道:“还能何事?这家伙每次惹了是非便来府中避祸。”
宴哥脸色僵硬,神色囧然,讪讪的将原由原原本本说与姐夫听,半响后,只听姐夫缓缓开口,淡淡道:“如此说来,望哥行事确实不成体统。”若他的儿子敢这么做,非得打得他屁股开花。
见有人站在他这边,宴哥别提多高兴,遂马屁道:“还是姐夫善解人意,”见他嘴角的笑容一僵,想了想脱口而出的话,忙改口:“姐夫果真明断秋毫。”
闻言,魏廷茂心下好笑,揶揄道:“少拍马屁!你的汗血宝马在路上,三日后方能到京。”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便散了,兄弟二人回到院子,宴哥轻声道:“下午时,为兄还以为你会去寻七姐。”
祉哥看了眼挂在夜空中的月牙,轻声道:“去了有何用?不过是徒惹她伤心。”
“祉哥……”
“哥哥,此事就当我从不知情吧!以前如何,日后还如何?”
宴哥眉眼舒展,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道:“你这么想就对了!”
内室,刘湘婉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招银招娣服侍,待屋内唯有他们二人,魏廷茂轻声道:“夫人,为夫已惩罚妧儿,你就莫在生气。”
刘湘婉拧了拧他腰间的软肉,恨声道:“都怨你!如今妧儿脾性已成,我看你如何能板过来。”
“妧儿年岁尚小,再过一两年你带她多外出行走,届时看到旁人家似她这般大的姑娘,仪静体闲、秀外慧中,说不得再不会这般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刘湘婉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你从小娇惯她,纵容的她不知收敛,”想到宴哥说的事,敛了敛脸上的笑意,冷冷道:“此次还好被宴哥发现,若你闺女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玩!”
“为夫已命人将树给砍了!”
“砍了树有何用?归根究底还是得板你闺女的性子。”
魏廷茂搂着他,轻声道:“所以适才在正厅之中,为夫那般恫吓她,只有她畏惧了,日后才有所收敛,”声音一顿,低声道:“此事一出,咱们也可趁机看看妧儿是否有悔悟之心。”
刘湘婉冷哼一声,推了推他爬上床。
只见,魏廷茂眉眼一喜,含笑道:“天色已晚,咱们歇息吧!”大臂一挥就要搂着她。
刘湘婉恼怒道:“这时候你还惦记此事。”
“若为夫不惦记你,你就该伤心了?”
刘湘婉手又滑到他腰间,恨声道:“怎么?你还敢有外心?”
魏廷茂低叹:“夫人,能否手下留情,如今为夫去京外大营训练将士们,都不敢随意脱下衣裳。”
“为何?”
“自是不想让下属们看到为夫腰间青白交错的掐痕……”魏廷茂握着她的手,低笑道:“知道的以为夫人怒急之下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为夫床地间太过勇猛,让夫人承受不住……”
内室点着油灯,床上虽挂了帷幔,遮挡了些许光亮,但仍挡不住刘湘婉眼洋红的脸颊,恼羞道:“你又说荤话?”
魏廷茂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小声道:“此处又没有旁人,只有你我,为夫说什么都只给夫人听,遂夫人莫要害羞。”
“你……”
魏廷茂手掌慢慢抚摸她的肚子,轻声道:“是时候给光哥填个弟弟了。”
刘湘婉身子一僵,喃喃道:“我都生了三个了……”
“你二哥一共三子一女,明若二女二子,宣鹤更不用说……”魏廷茂低声道:“我们四人同岁,可论子女数量,为夫远不及他们……”
“你……”
“听说你二嫂
刘湘婉僵硬着脸,讷讷道:“你就不能比些其他事吗?”
魏廷茂心思微转,低笑道:“夫人可是在说比置办妾室的事。”
刘湘婉柳眉一竖,气愤道:“你敢?”若是刚成亲那时,刘湘婉定然说不出此话,可如今他们携手八载年华,相公娇惯妧儿的同时又何曾不是娇惯她。
魏廷茂手慢慢伸了进去,低笑道:“若夫人不想为夫有异心,咱们还是赶紧继续造孩子吧!”说着一个起身将其压在身下,看着她娇美的容颜,深情道:“这么多年过去,夫人的容颜未曾有过变化,而为夫却以……”
刘湘婉忙打断他,轻声道:“莫要多想,不光你容颜如何变化,在我眼中你永远是疼爱我,疼爱女子的相公,此生嫁给我,我很满足。”
“夫人,可知这是你头次对我说此话。”
刘湘婉低笑道:“话总要在关键时候说出来才最受听。”
魏廷茂神色大震,眼睛发亮,大笑道:“夫人,夜已深了,咱么该歇息了!”
刘湘婉羞红了脸,将头转到一边,眼睛微闭,轻轻呢喃一声。
翌日一早,小厮过来禀告,两位舅老爷天刚亮便离开了,刘湘婉点了点头,随后由着招银服侍,待魏廷茂打拳进来,她已收拾妥当,见他满头大汗,轻声道:“赶快去洗漱,水早已给你打好。”
魏廷茂点了点头,走至耳房洗漱。
待他换了一身衣裳,刘湘婉轻声道:“今儿我打算回娘家。”
“可是有何事?”
“祉哥已知晓他的身世,”刘湘婉低叹一声:“他们早上匆忙离开,我心下不免有些担忧,且有些话想跟姨娘说说。”
魏廷茂点了点头,轻声道:“可用我陪你去?”
刘湘婉含笑道:“你留在家中看着两个儿子吧!”
闻言,魏廷茂轻笑道:“你打算带妧儿一同过去。”
“昨儿你说的话,我细细思量一番,倒也有几分道理。”
话音一落,就见妧儿牵着两个弟弟的手走进来,刘湘婉垂下头,小声道:“只盼能激起她的不屈之心。”
姐弟三人行礼问安,妧儿并未似往日如小鸟般飞去他爹怀里,而是站在打听中间,垂着头,脚尖垫底。
再看光哥,今儿没了姐姐争抢,他踉跄的身子小跑到爹怀里,脆声道:“爹爹……”
杨哥则面无表情走到他娘身旁,刘湘婉拉着他的手,轻声道:“昨儿睡得可好?”儿子的性子似他爹,内敛沉稳。
“因白日儿子睡了觉,遂一直不困,不过儿子大了两套拳,出了一身汗才有了睡意。”
刘湘婉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娘的杨哥可真懂事。”
杨哥被夸也只是眼睛发亮,嘴角微微上翘,便再无其他激动之色。
魏廷茂抱起光哥,眸光却瞥见站在厅中垂头不语的妧儿,低叹:这丫头不光性子野,脾气更拧。
只听刘湘婉淡淡道:“妧儿,你过来?”
妧儿抬了抬头,抬脚走了过去,小声道:“娘……”
刘湘婉为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淡笑道:“待会儿用完早膳,娘带你去外祖家。”
未料妧儿摇了摇头:“女儿不想去!”
刘湘婉诧异道:“为何?”本以为她会兴高采烈的答应,谁料竟是这般回答。
妧儿扣着手指,低声道:“外祖家那些表姐,一个个见到花谢了便落泪,见到虫子便吓得花容失色,女儿不喜欢跟她们一起玩。”
闻言,刘
这对父女真真是生来克她的!
刘湘婉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妧儿,一般闺中女子都是这般柔柔弱弱,这样日后才好嫁人。”
“娘,女儿可跟她们不一样,女儿可是有大志向的人!”
此言一出,不仅刘湘婉便是魏廷茂眸光皆不由看向她,轻声道:“日后你想干什么?”只要不成为侠女就好!
妧儿眼睛发亮,脆声道:“女将军!”
昨儿还说要成为名震江湖的侠女,今儿便想成为女将军,果然是小孩子,没个长性,刘湘婉摸了摸她的头,淡笑道:“我们妧儿真有志气。”
妧儿见她娘并未生气,忙道:“娘,可是赞同女儿?”
刘湘婉摇了摇头,轻声道:“一切等你大了再说。”
这时,丫鬟们端着早膳陆续进来,一家五口静静的吃着早膳,魏廷茂夹了一个包子放在妧儿碗里,小丫头抬头见是他夹的,又将包子送到光哥碗里,光哥拿起包子便咬了一口。
这丫头怕是要记恨他一顿时日,不过即便这般,他所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刘湘婉自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说:这就是你纵容的后果,如今妧儿连你都敢忤逆了。
早膳后,刘湘婉又问了一遍:“你当真不跟娘去外祖家?”
妧儿摇了摇头,迫不及待道:“女儿不去,娘去吧!”
无奈之下,刘湘婉带着招银招娣出府,待她娘一出屋,妧儿眉眼一笑,跑到她爹怀里,撒娇道:“爹爹……”
魏廷茂被她这一出弄得神色呆愣,这丫头怎么了?转眼见换了一个人!
妧儿嬉笑道:“爹爹,您是不是被女儿骗了?”
“你……”
“若女儿将您也骗过去,那我娘自是不在话下。”
魏廷茂继续呆滞道:“妧儿……”
“爹,唯有女儿同您置气,我娘才不会继续同我生气,”妧儿揉了揉脸颊,低叹道:“其实装生气也不好,脸僵硬的很,且女儿早膳都没有吃饱。”
“妧儿,你才多大就这般有多心计。”
妧儿嬉笑道:“多亏了爹爹,若不是您要砍掉院中的松树,女儿焉能想到此招。”当时她是真有些生爹爹的气,不过心底更畏惧他爹,可眸光看向她娘,难得那时她娘没生气,看着她眸光中带着一丝心疼,也正是那时候,她计从心来。
魏廷茂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娘是为你着想,你怎忍心骗她?”
“爹爹,女儿也是没了法子,如今您将院中的松树砍了,女儿还敢再躲吗?”
魏廷茂噎了下,这丫头竟拿他做的事堵他的嘴!看着这么活泼可爱,聪慧喜人的闺女,心中不仅不气,反而觉得她心智聪颖。
魏廷茂低笑道:“这么说,你不跟你娘去外祖家,是有事相求。”
妧儿眼睛滴溜溜的转,搂着他爹的脖颈,娇声道:“爹爹,不如您带我们姐弟三人去京外大营,可好?”
此话一出,魏廷茂脸色微冷,训斥道:“那等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妧儿扯着他爹的袖子,撒娇道:“爹爹……”转头看向杨哥,撺掇道:“大弟不想去吗?”
杨哥面无表情,淡淡道:“不去!”
“你……”妧儿气结,立马从他爹身上起来,走到他面前,对他挥拳头:“臭小子,你敢忤逆我,找打是不?”
杨哥眼皮未眨一下,冷冷道:“打就打,谁怕谁!”
再看
魏廷茂揉了揉鬓角,看着下首三个儿女,头疼的慌,想起昨晚跟夫人说再生一个,此想法立即胎死腹中,就他们三人这么一嚷嚷都让他鬓角跳跳的疼,早知如此,他应该跟夫人去岳父家,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马车停在镇国将军府门口,刘湘婉由着招银搀扶走了下来,先去给母亲及大伯母请安,当着大伯母的面福了福身,神色歉意道:“宴哥不懂事,还妄大伯母莫要生他的气。”
大太太拍着她的手,轻声道:“六丫头无需多虑,伯母并未生气,望哥……”低叹一声:“若他行事规规矩矩,何至于被宴哥教训一顿。”
若说她怨,也只怨齐哥媳妇,若不是她溺爱望哥,何至于好端端的孩子教养成终日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再看看宴哥与祉哥,庶子出身且比望哥还小上两岁,却被老太爷教导的出类拔萃,兄弟俩本就亲密无间,更是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待日后考取功名,定是一番锦绣前程,再看看望哥,与之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伯母,宴哥行事太过莽撞,大哥就这么一个嫡子,堂嫂又一直宝贝的很,幸亏宴哥没打伤望哥,不然无论是我还是我爹都不知怎么向你们交代。”
大太太眸光一瞥,小声道:“六丫头放心,伯母非但没生气,还要感谢宴哥呢?”
“大伯母?”
大太太见她神色不解,轻声道:“宴哥打了望哥一事被老太爷知晓,随后便下令让你伯父亲自管教望哥,这样老大媳妇就不能从中插手。”以往他们要插手,齐哥媳妇便低头抹泪,一副委委屈屈之态,如今老太爷发话,若望哥继续无法无天,恣意妄为,便将他打出府,且公爹说了,倘若齐哥夫妇指手画脚,便让他们搬出府令立门庭,齐哥媳妇甚是畏惧公爹,焉敢不同意。
闻言,刘湘婉失笑不已,大伯母跟大堂嫂一直不对付,如今有了祖父帮忙,大伯母定会趁机将大堂嫂拿捏的服服帖帖!
刘湘婉从大伯母处告辞后,去了祖父的院子,这些年祖父容颜日渐老去,可眉眼间的神色却越发睿智,待她走到门口,刘奎躬身,含笑道:“六姑娘回来了。”即便六姑娘成亲数载,他依然唤着六姑娘,而非‘六姑奶奶’。
“刘叔,近来身子可好?”
“多谢您惦记,老奴身体很好。”
刘湘婉点了点头,含笑道:“祖父可是在午睡?”
刘奎点了点头:“六姑娘还是待会儿再过来吧!”
“既如此,一会儿我在过来。”
刘湘婉去了黄姨娘的院子,绿衣福了福身,欢喜道:“姑奶奶,您回来了。”
“姨娘呢?”
“姨娘在屋里,奴婢这就带您进去。”
刘湘婉走进去,只见黄姨娘低头缝制小孩的肚兜,见此,刘湘婉含笑道:“姨娘,可是做给光哥……”
黄姨娘听到她的声音,飞快的抬头,眼睛发亮的看向她身后,随即失落道:“只姑娘一人来家?”
“姨娘可是想三个外孙了?”
“如何不想?”黄姨娘对她挥手,轻声道:“姑娘可是为了祉哥之事而来。”
刘湘婉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姨娘,女儿实在不懂,此事咱们既已瞒了这么多年,为何要告知祉哥?”她心下尤为不解,七妹未嫁人前,彼此皆未说,为何时至今日非要说出来。
黄姨娘便将心里担忧之事说与姑娘听,刘湘婉听后长叹一声:“难为姨娘了,您所担忧之事确实有可能发生。”
“祉哥快要下场,姨娘不允许任何事乱了他的
刘湘婉轻声道:“您觉得此事宜早不宜晚,遂决定告诉祉哥。”
“如今姑娘嫁的好,姨娘很是放心,宴哥戎武,我虽不赞同,可到底拗不过他的性子,唯有祉哥……他心性淳朴,姨娘定不能让他出一丝差错。”
“姨娘……”
黄姨娘自嘲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如今你已为人母,应该明白姨娘的苦心,若非可能,姨娘又怎愿说出此事。”
“姨娘,女儿明白您的担忧。”
黄姨娘眼眶微红,拿起丝帕点了点眼角,低笑道:“姑娘,改日在来家定要将妧儿带来,姨娘很想她。”
刘湘婉扶额:姨娘,您想她,可她不想来刘家,只因她嫌弃府中侄女们太过娇气,而她则是女将军!
“好!过两日女儿带她来看您。”
闻言,黄姨娘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轻声道:“妧儿长得甚像姑娘小时候,可性子却与你天差地别。”
“都是相公惯的,让她越发的无法无天!”
黄姨娘嗔怒道:“姑爷这是爱屋及乌!”
刘湘婉回府这么长时间,不曾看到两个弟弟的身影,不由问道:“姨娘,宴哥祉哥可有回府?”
黄姨娘诧异道:“他们不是去了你那?”
刘湘婉心思一转,轻声道:“他们在女儿府中吃过早膳便离开了,女儿以为他们会比女儿早一步到家。”不敢继续说下去,生怕被姨娘听出怪异之处。
“他们可能出去溜达了。”
刘湘婉含笑点头。
只见黄姨娘盯着她的肚子,轻声道:“可有消息?”
刘湘婉脸色绯红:“姨娘……”姨娘怎跟相公似得追着让她生孩子。
“光哥快满四岁,姑娘是时候在添一个孩儿。”
刘湘婉红着脸,低声道:“女儿知道了!”
“姑娘,女人多子才是福,”黄姨娘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诺大的京城,除了你,姑爷再无至亲之人,遂姑娘还是要多为姑爷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姑爷心疼姑娘,遂妧儿、杨哥及光哥,他们的年岁皆相差两三岁,这样姑娘生子后方好调理身体,不至于连续生子让其身子虚弱。
刘湘婉点了点头,轻轻抚摸肚子,满眼慈爱之色,轻声道:“许是已经有了!”
此言一出,黄姨娘激动的站起来,忙道:“姨娘这就派人唤大夫来府。”
刘湘婉拉住她得袖子,含笑道:“姨娘莫急,女儿只是月事晚了几日。”
想到她明知有孕还敢贸然出府,黄姨娘不由低斥:“如今孩子刚上身,姑娘应在家养胎才是,便是天大的事也该等胎儿瞒了三月方能外出。”
“姨娘,女儿生了三个孩儿,这点事心里还是有谱的。”
“就因为这样才更应该注意,”黄姨娘看向外面,焦急道:“招银招娣,你们进来。”
招银招娣对视一眼,神色匆匆的走进去,刚要福身便听姨娘催促道:“赶紧扶着姑娘回去。”
她二人不明所以,异口同声道:“姨娘……”
“姑娘有了身子,赶紧服侍她回去,随后唤大夫过府。”
话音一落,招银招娣满脸喜意,眉眼带笑道:“姨娘放心,奴婢们这就带姑娘回去!”
刘湘婉神色无奈:“姨娘,您太紧张了!”
“孩子都是老天爷赐予你的福分,如今福分来找你,你还不珍惜,”黄姨娘嗔怒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赶紧扶姑娘回去!”
一行人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回到府中,魏廷茂得知夫人回来的这么快,神色不免诧异下,却是带着三个孩儿去大门外迎她,待听到招银禀告,不由大笑两声,上前两步抱着夫人回院子。
刘湘婉脸色绯红的锤了锤他:“大庭广众之下,你行此举不是惹人非议吗?”
“我媳妇身怀有孕,我怕她有所闪失,抱着她回去有何不可,”魏廷茂看向豆包,吩咐道:“唤大夫过府。”
豆包躬身点头,飞快离开。
“你这人……”刘湘婉嘴上这么说,却是伸手搂着他的脖颈,嗔怒道:“又遂了你的心!”
夫妇二人走在前面,魏廷茂抱着她耳语道:“既知晓有了身孕,昨儿还……”
刘湘婉瞪了他一眼:“我一直说让你轻点,你就是不听!”
魏廷茂难得脸色讪然,扯了扯嘴角:“那般境地我箭在弦上,焉能不发,且你又不曾跟我为夫明说过。”
“我也只是隐约猜到,万一说出来让你空欢喜,到底不美!”
“这有何?为夫体力好,夫人底子好,即便没怀上,为夫早晚会让你怀上。”
刘湘婉咬了咬嘴唇,气愤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为夫不欺负你,妧儿、杨哥及光哥能相继出生,”魏廷茂低笑道:“只是不知你腹中是男是女?为夫倒是希望夫人这胎是个闺女,这样刚好凑成两个好字。”
“再生个闺女被你娇惯成妧儿那般的性子!”
魏廷茂笑呵呵道:“只要夫人生的,为夫都欢喜!”
刘湘婉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轻声道:“你幸福吗?”
“有你们在为夫身边,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