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寡妇再嫁, 也是不错!”
魏廷茂阴沉着脸, 指着她, 瞠目切齿道:“好!好!你这才刚进魏家门, 便巴不得为夫早登极乐, 你好寡妇再嫁!”看来不给她点教训,怕是不知道他的厉害。
刘湘婉翻了个白眼:“相公,我不过随便说说, 当不得真!”
“随便说说!”魏廷茂瞪了她一眼,恨声道:“怕是心中早有此打算!”
刘湘婉焉能承认,讪笑道:“真真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魏廷茂眯了眯眼, 甩袖怒道:“回去吧!”
“咱们不逛园子了?”
魏廷茂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刘湘婉见他气急败坏暴走的模样, 捂嘴偷笑,旁边随伺的招娣脸色发白, 小声道:“姑娘,您还有心思笑!”姑爷气的额头青筋毕露,眼神好似要吃人, 偏偏姑娘一副没心没肺、幸灾乐祸的样子,她都替姑娘愁的慌。
“为何不笑?”本就是故意说给他听, 在他心中落下个印记, 倘若日后他要去战场上奋勇杀敌,不顾自身安危有个好歹,她就带着他的孩儿们再嫁, 更会败光他的产业,气死他!
招娣急的直跺脚:“姑娘,您还不快跟上去哄哄姑爷。”
刘湘婉悠哉悠哉的走了几步,抬头看了眼碧空如洗的天空,感慨道:“今儿的天气可真好!”
招娣瞪大了眼睛:姑娘,您还有心思赏景……
魏廷茂怒火中烧的回到院子,眸光瞥了眼院中的奴仆,只见他们神色畏惧、身子瑟瑟发抖,冷哼一声,大步去了书房,半盏茶后,与魏廷茂铁青着脸不同,刘湘婉满脸笑容的回来,见此,赵妈妈飞快走上前,低声道:“姑娘,可是跟姑爷吵架了?”他们笑意盈盈的出去,不出半个时辰,姑爷怒气冲冲,脸色阴翳的回来,再瞧瞧姑娘的脸色,可想而知,二人定是生了口角。
“相公呢?”
“姑爷去了书房!”
刘湘婉颔了颔首,漫步走回内室,赵妈妈见姑娘不紧不慢的样子,心中急的不行,忍不住上前两步,催促道:“姑娘,您不去书房看看吗?”
“不急!不急!”
“您刚进门便跟少爷吵架,倘若此事被人知晓,不是沦为府中笑柄吗?”
“无事!无事!”
“现下您可是魏家人,再不能似当姑娘时随性而为,这女子嫁了人,行事不能太强硬,要且柔且软。”
闻言,刘湘婉哭笑不得:“妈妈,我跟相公并未吵架,”声音一顿,淡笑道:“让厨房炖碗冬瓜薏米汤给相公送去。”让他喝了降降气火!
赵妈妈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刘湘婉看了眼招娣,轻声道:“伺候我更衣,我要去床上小憩会儿。”
招娣不可置信的看着姑娘:“您……”您这心也太大了!
“本就不是甚大事,偏你们心惊胆战,”刘湘婉淡笑道:“你家姑爷胸襟宽广,不会跟我这等小女子斤斤计较。”
招娣无语:……寡妇再嫁!这还是小事!
躺在床上的刘湘婉睡得十分香甜,突觉腰间有个东西压着她,竟让她翻不得身,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那人庞大的身体,不禁伸手推了推,喃喃道:“沉死了!把你手拿开!”
未料,魏廷茂不松反而紧紧搂着他,轻声道:“睡吧!”
刘湘婉睡意甚浓,伸手搂着他的腰,脑袋钻进他怀里去会周公了。
魏廷茂缓缓睁开眼睛,摸了摸怀中小人的后背,磨了磨牙:这个小东西!将他气的火冒三丈,回屋后她竟心
大约一个时辰后,刘湘婉渐渐转醒,不是她想醒,而是有人逼得她不得不醒,试问胸口被人压着喘不上来气,谁能睡着,不由愤恨的推开他的胳膊,恶狠狠盯着他,越想越来气,不由伸手捏着他的鼻子,不过三息的功夫,只见他眉头紧皱,呢喃道:“别闹!”大臂一挥,搂着她继续睡。
刘湘婉余怒未消,可见他睡得这么香甜,又不忍心折腾他,可她已没了睡意,只能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中,玩着自己的头发,借以打发时间。
魏廷茂乃习武之人,警觉性自是比旁人厉害,遂在刘湘婉睁眼那一瞬间,他便醒来,故意装睡只是为看她意欲何为,本以为会折腾他,未料这么安静的躺在他怀中,嘴角微微上翘,闭眼假寐。
直至日落西山,刘湘婉躺的甚是无聊,小心翼翼从他怀中起身,觑了觑他的睡颜,方轻手轻脚的从他身旁越过,可是……可是……腰间被人搂住,又跌进那人怀里,竟吓的她失声大叫。
见此,魏廷茂轻笑道:“看夫人这脸色,想来睡得很是香甜。”
刘湘婉推了推他,恨声道:“让我起来!”她可不想再继续躺着,腰硬的很。
魏廷茂紧紧搂她在怀,下巴磕着她脑袋,轻声道:“还敢不敢了?”
刘湘婉抿嘴偷笑,这人可真记仇!
“说!还敢不敢了!”魏廷茂见她不答,手渐渐抚上她的腰,对其细痒的地方掐了掐。
刘湘婉咯咯发笑,忙伸手握住他的手,娇声道:“不敢了!不敢了!”
“竟敢生了再嫁的心,可见为夫对你太过娇惯,让你不知为夫的手段。”话音一落,魏廷茂一个翻身压住她,盯着她的眼睛,耳语道:“天色已黑,夫人又养精蓄锐这么长时间,为夫不能瞎了你一番用心良苦。”
“你……你……我没有!”
魏廷茂将她额头的碎发撩到耳边,对其额头轻轻一吻:“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可见老天爷待我不薄啊,既如此,咱们直接……”
门外的赵妈妈听到动静,轻声道:“姑爷,姑娘,可是醒了?”
刘湘婉对其莞尔一笑:“相公,终究还差那么一点点人和,”话音一落,大声道:“醒了,你们进来吧!”
魏廷茂脸色一僵,捏了捏她的脸颊,恨声道:“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如今你人已进我魏家门,还能飞出我的手心不成。”
刘湘婉涨红着脸,嗔怒道:“整日想着这档事……”
魏廷茂斜了她一眼:“今日不给你点教训,日后还不得反了天。”
赵妈妈推门而进,他们夫妇已坐在床边,赵妈妈躬身上前为其穿鞋,轻声道:“姑爷,晚膳已备好,您看……”
“让她们呈上来吧!”
魏廷茂起身后,抱着刘湘婉走到桌边,轻声道:“夫人,咱们用膳吧!”
刘湘婉白了他一眼,恼羞道:“妈妈还看着呢?”
魏廷茂瞥了一眼,轻笑道:“夫人没看见赵妈妈眉眼遮不住的喜意。”
赵妈妈从招娣口中得知姑娘与姑爷因何生了嫌隙,初闻此事,吓得她脸色发白,嘴唇发抖,姑娘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毫无办法之下便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外,未料午睡的功夫,二人又和好如初,果然应了那句话,床头打架床尾和。
唉!此事真将她吓到了!
赵妈妈三人躬身点头,脚步轻移的退了出去。
招娣扯着赵妈妈的胳膊,惊喜道:“果然如姑娘所料,姑爷并未同她置气。”
赵妈妈点了点她的鼻子,嗔怒道:“你整日随伺在姑娘左右,日后她在这般口无遮拦,定要拦着她,知道吗?”
“妈妈,您也知姑娘的脾性,奴婢哪是她的对手。”
招银轻声道:“奴婢瞧着,姑爷对我们姑娘是一心一意的好。”
赵妈妈轻叹道:“姑娘总算熬出头了!”
招银招娣纷纷点头:可不是!姑娘熬出头了!她们也跟着熬出头了!
屋中,魏廷茂尚且不饿,只是不住的给她碗里夹菜,含笑道:“多吃点。”终于明白养猪之人为何拼命给猪仔喂食,就是等它们长大后宰了吃肉,如今他就有此等念想。
桌上摆放的膳食都是刘湘婉平日喜好的菜色,可见赵妈妈有多偏心,即便她不饿,看到这些菜色也是一脸的垂涎之色,忍不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刘湘婉鼓着腮帮子,转头看向身旁几乎未怎么动筷子的那人,诧异道:“你怎么不吃?”
魏廷茂又为她夹了一块羊肉,轻声道:“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晚上才不会被折腾的半途而废。
刘湘婉并未往深处想,与魏廷茂数次交锋,她也只会耍些嘴皮子,至于其他地方确实不如老谋深算的他。
晚膳后,魏廷茂含笑道:“为夫陪你去院中散步。”
“相公,你前后变化太快,到底意欲何为?”话到此处,小心脏不由抖了抖,总感觉这厮有什么阴谋诡计,按他睚眦必报的脾性,怕是会狠狠修理她,可自打他二人起身后,这厮便一脸的和风细雨,焉能不让她小腿发软,心脏发抖。
魏廷茂淡笑道:“为夫不过是怕你撑着!”笑的这般意味不明,瞬间让刘湘婉想起起床前他落下的狠话,脸色绯红不止,这厮莫不是嘴上吃亏,准备从床上讨回公道,倘若如此,她必须想个法子。
刘湘婉上前一步,挽着他的胳膊,娇笑道:“相公,今儿良辰美景,月亮当空,咱们不如在此赏月品茶。”
“不好!不好!”
刘湘婉并未放弃,再接再厉:“眼下时辰尚早,不如我陪你对弈一盘。”
“不好!不好!”
刘湘婉僵着脸,讪讪道:“如今府中风声鹤唳,咱们去书房分析当下的局势,可好?”
“不好!不好!”
刘湘婉再也忍不住,恼怒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到底想怎样?”
“回屋!”
“然后?”
“就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见刘湘婉咬了咬嘴唇,低声道:“相公,是我说错话,惹你生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好?”
“看来夫人并未撑肠拄腹,既如此,咱们回房吧!”
刘湘婉脚步未动,扯了扯嘴角,慌张道:“散步!散步!”
二人在院中漫步,招娣碰了碰招银,耳语道:“姐姐,姑爷看姑娘的眼神,柔的能滴出水来。”
闻言,招银狠狠掐了她一下,低斥道:“主子们也是你能妄议之人!日后再不要这般口无遮拦,万一被有心人听到,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招娣疼的龇牙咧嘴,抽气道:“近日姐姐总跟在妈妈身边,遂无论语气还是神色都像极了妈妈。”
恰巧赵妈妈从屋中出来,听到此话,冷冷道:
招娣脸色微僵,讪讪道:“像您自然好,行事有规有矩,让人挑不出一丝诟话,日后我也似招银姐姐般跟在您身边学习规矩。”
赵妈妈瞪了她一眼:“讨打!”
招娣摸了摸鼻子,走上前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妈妈,您别生我的气,可好?”
赵妈妈点了点她的额头,恨声道:“别的没学到,这撒娇的本事倒是跟姑娘学的有模有样。”话音一落,看向不远处脸色绯红的姑娘,又看向神色微冷但眼神柔和的姑爷,真是越看越欣喜。
“回去吧?”
“相公,我还有点撑,不如在陪我散会儿步!”
“夫人,有些事躲是躲不掉,”魏廷茂脚步一顿,淡笑道:“你说呢?”
这厮欺人太甚!
这般哀求他竟无动于衷,既如此,刘湘婉心一横,露出大义凛然之色,脆声道:“回房!”
谁怕谁!谁压谁!胜负尚且未知!
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今儿必须让他知道厉害!
魏廷茂眼睛一亮,褒奖道:“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这份豪气为夫甚是佩服!佩服!”两军对垒,希望她能多坚持一会儿!
二人回屋,招娣招银自是在旁伺候他们宽衣解带,随后她们轻手轻脚的退出去,魏廷茂坐在床边拍了拍,淡笑道:“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就寝吧!”
刘湘婉身子僵了僵,方梗着脖子神色自若的走到他对面,伸出食指挑着他的下巴,轻笑道:“相公,今儿你不必手软。”
“夫人放心!两军交战,对敌人手软,就是对待自己残忍!”
刘湘婉磨了磨牙,脱了鞋飞快爬上床,趁她不注意,魏廷茂嘴角微微上翘,刚放在帷幔,就见刘湘婉搂住他的脖子,扯着他的耳朵,哼声道:“今儿就让你知晓我的厉害。”
魏廷茂顺势搂住她的腰,柔声道:“为夫坐等夫人的手段。”
又是一夜妖精打架,胜负自是不用说,刘湘婉被折腾的睡到日上三竿方醒,即便有帷幔遮掩,依旧挡不住日渐大亮的日头,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沙哑道:“妈妈,水?”
赵妈妈听到声响,推门而入,轻手轻脚走上前打开帷幔,只见躺在床上的姑娘脸色红润,裹在锦被下双肩外露,脖上处青紫一片,老脸不禁红了红,低声道:“姑娘,您年岁尚小,这房事还是莫要太多,有伤身体。”
刘湘婉本睡意朦胧的双眼瞬间清醒,讪讪道:“妈妈……”
赵妈妈摸了摸她的头,方走到一旁的桌前为其倒了一杯水,轻声道:“姑娘,润润喉!”
刘湘婉用锦被包裹身子坐起来,接过茶杯抿了抿,轻声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
“什么!”刘湘婉手抖了抖,不小心将茶杯里的水洒在锦被上。
赵妈妈惊呼道:“姑娘……”
刘湘婉慌不择乱道:“妈妈,怎不早些唤我起床!”她还得去正房请安呢?
“姑娘,如今公主被禁足,老爷那里……您不用担忧,”赵妈妈声音一顿,又道:“姑爷上朝前,特意叮嘱老奴,让您睡到自然醒。”
刘湘婉垂着头,磨了磨牙:昨儿她凭着心底的一口志气跟他杠上,没想到……最后竟遂了他的心,让他从人化身成狼,方知什么叫自作自受。
“伺候我穿衣!”
赵妈妈含笑点头,可看到姑娘身上斑驳的吻痕,脸色变了变,心中既欣喜又担忧,这……这……姑娘虽嫁了人,可这身子到底没长开,姑爷未免太不怜
待刘湘婉梳妆打扮好,招银脚步匆匆的走进来,惊慌道:“姑娘,家中派人来府?”
刘湘婉诧异道:“何事?”
“说是二姑娘一家来京,如今已住在府中。”
此话一出,刘湘婉真真被惊到!回门时听过三姐提及此话,未料二姐动作这么快,轻声道:“太太有何交代?”
招银垂着头,轻声道:“太太派人来说,如今您是三品武官的家眷,外出赴宴需注意仪态。”
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太太就差明说,回府探望二姐时,需按着朝廷命妇的打扮,拿出官宦人家的架势,势必将二姐比下去,可见,那件事即便过去多年,太太心中依旧恨着二姐。
“可有问来人,除了咱们这,太太还给别处送口信吗?”
“大姑娘,三姑娘,五姑娘都有派人去。”
“所传的话可是一样?”
“一模一样。”
“知道了!”刘湘婉含笑道:“看样子今儿这趟是非走不可!”五姐肚子这么大,太太还折腾她过去,可见显摆之意异常明显。
赵妈妈不甚在意二姑娘,眼里心里唯惦记姑娘一人,轻声道:“您还是用过早膳在回去吧。”
刘湘婉抚了抚肚子,顿时响起咕咕声,迫不及待点头:“快让人传膳!”妖精打架是真消耗体力,昨晚她没少吃,如今却饿的前胸贴后背。
话音一落,就见招娣端着膳盒进来,手脚飞快的将早膳摆放在桌上,刘湘婉拿起一只包子飞快吃进口中,见此,赵妈妈忙道:“姑娘慢点!慢点!”
刘湘婉边点头边喝了一口粥,用善后,她方长叹一口气,轻声道:“总算恢复力气。”
赵妈妈斟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轻声道:“姑娘,漱漱口!”
刘湘婉端起茶杯漱口,轻声道:“咱们回娘家一事,还得跟公爹禀告一声。”
“姑娘言之有理。”
主仆三人去往公爹的院子,小厮躬身揖礼,随后飞快跑进去禀告,不一会儿魏东出来,行礼问安后,躬身道:“二奶奶,老爷身子抱恙怕过了病气与您,遂让老奴出来,让您安心回娘家就是。”
此话一出,刘湘婉便知公爹这是怒极了她,将她拒之于门外,神色关切道:“父亲身子可严重,可有唤大夫过府诊治?”
“此乃老爷早年打仗时落下的老毛病,歇息几日便好。”
“如此我就安心了!”
魏东轻声道:“若二奶奶无事,奴才先行告退。”
刘湘婉含笑道:“你且去忙吧!”
招娣想了想,轻声道:“姑娘,老爷……”
“闭嘴!”赵妈妈扯了扯她的袖子,低斥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招娣伸了伸舌头,讨好道:“妈妈莫气,是奴婢造次了!”
赵妈妈瞪了她一眼,恨声道:“回去我在收拾你!”即便知晓老爷的用意,也不能说出来,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便会给姑娘扣上出言不逊、顶撞长辈的帽子。
刘湘婉轻声道:“咱们回去吧!”
主仆三人回去后,赵妈妈将招娣叫到耳房,对其耳提面命一番,待她出来,只见其拉耸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之色,刘湘婉在招银的服侍下已换了一身衣裳,见她这般,不由忍俊不禁,淡笑道:“妈妈训斥你也是为你着想,日后说话在不可肆无忌惮,知道吗?”
招娣抬起头,瑟瑟道:“奴婢知道了!”
刘湘婉看向赵妈妈,低声道:“您和招银留下来看家,我带招娣回娘家。”
“如此甚好!”
闻言,招娣眉眼渐渐有了笑意,轻快道:“姑娘,奴婢还以为您会带招银姐姐回去。”
刘湘婉顿时无语:……适才她垂头丧气并非因赵妈妈训斥她,而是因不能出府,经了这么多事,她怎就不能长点心。
主仆二人坐马车回到镇国将军府刘家,招娣扶着姑娘下了马车,门房躬身道:“奴才给六姑娘请安。”
刘湘婉脚步一顿,淡笑道:“几位姐姐可都回来了?”
“除了大姑娘还未到,其他几位主子都已回来。”
刘湘婉含笑点头,招娣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碎银子扔给他,门房喜不自禁的接过,躬身道:“奴才谢六姑娘打赏。”
真希望府中几位姑娘多多回府,每次她们回来,他都会得不少赏钱,果然门房也是一个让人眼红的肥差!
刘湘婉进去后,厅中已聚集不少人,只见三姐拿起丝帕指着她,嗔怒道:“可算把你盼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眉眼皆带着喜意,二姐更是不错眼的看着六妹,当年胆小如鼠,畏手畏脚的六妹,竟比所有姐妹嫁的都好,在看看她,乃商贾之妇,自打嫁到齐家,方知这商贾之家的教养确实不如官宦人家,所言所行皆是毫无分寸,可她……现下便是后悔也是于事无补。
早在入京之前,相公便派人细细打听娘家的所有事,除了她,其余妹妹们都嫁入官宦人家,唯有她,唯有她,嫁给商贾之人,此生与铜臭为伴。
当年爹爹奉旨回京,竟狠心至极的将她独自留在苏州,心中焉能不气,遂置着一口气与他们断了联系,若不是相公明里暗里的点拨她,焉能忍着满心愤懑,每年逢爹爹生辰便派人送礼,至于其余人皆不在她念想之中。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入府后,太太分别送口信与她们,不成想五妹先到,而此时的她已身怀六甲,眼看着再过一些日子便要生了。
随后便是三妹,带着梅兰脚步匆匆的走进来,见她坐在一旁,神色激动的走上前,握着她的手哽咽道:“二姐,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闻言,二姐眼眶微红,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沙哑道:“好!好!都好!”
最后便是六妹,只见她身着玫红色委地长裙,腰系石榴红色留宿丝绦,腰间挂着一个淡红色银丝线绣莲荷包,肤如凝脂的手腕上戴着和田玉的镯子,墨般的长发绾成一个发髻,斜斜的插上一根碧玉簪,脚穿深棕底金丝线芙蓉鞋,整个人既柔媚又清丽,她脚步轻移的走上前,对太太福了福身,眸光方看向她,轻声道:“二姐,多年未见,你可还好?”
二姐淡笑道:“多谢六妹惦记,姐姐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刘湘婉眉眼一挑,淡笑不语,走到五姐七妹中间坐下。
二太太看着下首坐着的女儿们,除了二丫头神色僵硬,其他皆是满脸笑意,嘴角止不住发笑,当年二丫头那般作,最后竟选择嫁与商贾为妇,在看看五丫头、六丫头及七丫头,她们跟二丫头一样都是庶女出身,所嫁之人皆比她的夫婿强上百倍,倘若自己会读心术,真想知道此时的她心中作何感受。
没错!二姐心中嫉妒不已,凭什么她们回京后都嫁与达官显宦之人,而她却嫁给地位卑微的商贾为妇,相公虽对她无微不至,可他身上却无功名可言,且相公一边对她情深意切,一边纳妾室置通房,这些年后院之中女子多不胜数,若不是她手段凌厉,兼之娘家厉害,如今还不定是何模样。
只听二太太含笑道:“你们姐妹好多年未见,趁此机会要多多熟络,”声音一顿
二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垂着头,低声道:“多谢母亲的告诫。”
二太太神色满意,嘴角止不住上翘,淡笑道:“再有一月你七妹便要出嫁,嫁的也是官宦之子,除了你,你的几个妹妹皆嫁给官宦人家,日后若你遇到麻烦事,尽可去寻她们。”
三姐扶额低叹,眸光不由看向六妹,对其使了使眼色,怎奈六妹不住摇头,也是!这节骨眼若她冒然上前,定会惹她娘生气,更甚至碰一鼻子灰。
刘湘婉心想:太太跟二姐在苏州时便结下梁子,如今二姐来京投靠他们,还不得被她冷嘲热讽,出一出当年的郁结之气,遂眼下这个节骨眼,她们之中除了三姐,谁也不敢贸然开口。
三姐心下不住低叹,连六妹都避之不及,可见她娘与二姐之间……若大姐在此,根本不用她操心,可大姐住在庄上,一来一回便得两个多时辰,唉!为了给二姐解围,她只能顶着头皮上。
“娘,咱们姐妹好些年没见,您说这作甚?”三姐咳了咳,含笑道:“不如让我们姐妹几人单独呆一会儿,可好?”
二太太沉着脸,若不是顾忌还有旁人,定会大步走下去狠狠拧她的耳朵,这丫头生来就是专门克她,二丫头夫妇进京,对她而言,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羞辱她的机会。
“你这丫头又在胡说八道,为娘好些年没有见到你二姐,焉能不惦记,也想跟她说说心里话。”
“娘,二姐二姐夫方来家,您不去厨房叮嘱下。”
二太太斜了她一眼:“玫儿放心,为娘不会忘记你二姐喜欢吃的膳食,早让王妈妈过去盯着了。”
三姐噎了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他借口,眸光不由瞥向其余三姐妹,只见她们纷纷垂头,不是扯着手中的丝帕,就是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唯有五妹至始至终抚摸着肚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娘……”
“玫儿还有何话要说?”
三姐讪讪道:“女儿觉得娘今儿的妆容真是精致的很。”
二太太脸上这才有了笑容,轻笑道:“还是我儿眼尖,当年你二姐执意留在苏州嫁到齐家,这些年为娘日思夜想,成日惦记,终于将她盼回来,心中焉能不喜,遂一听到她来京,为娘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怕你二姐见到为娘容颜见老,心下酸痛。”
“娘……”
还好大姐风尘仆仆的进来,众姐妹心下一舒,眼睛发亮,纷纷起来对其福了福身,待她给太太行礼问安后看向二姐,轻声道:“咱们姐妹一别多年,今日一见恍如隔世,不知二妹这些年过得可好?”
二姐紧紧握着大姐的手,低泣道:“大姐,妹妹想你。”
大姐轻拍她的手,安抚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姐迫不及待道:“大姐,你可算来了。”不经意间对其眨了眨眼。
大姐会意,拉着二妹的手坐在一旁,轻声道:“二妹可是打算长住京中。”
“这些年齐家的生意一直固守在苏州,相公志向远大,想把齐家的产业慢慢挪到京城,可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二妹,咱们是一家人,若需要大姐帮忙,直说便是。”
“多谢大姐。”
闻言,二太太脸色僵硬,冷冷道:“珍儿,你来此,毅哥瑾
“娘,往日女儿来家,也是将他们放在庄子里由奶娘照看。”
见此,二太太自知多说无益,遂淡淡应了一声,轻声道:“你们姐妹在此说话,为娘去寻你们大伯母。”
此话一出,众姐妹起身,对其福了福身,二太太面带冷意的离开,珍儿来了,自然不会让她继续针对二丫头,真不知她生的孩子怎胳膊肘总往外拐。
二太太一离开,厅中气氛轻松不少,只听大姐轻声道:“二妹,这些年你在齐家过得可好?他们可有欺负你?”
不知为何二姐心下酸涩的很,昨晚刚到京城,按着爹爹信中所写的地址寻到镇国将军府,入府后,拜见各位长辈,随后便被爹爹叫至书房,无论爹爹还是太太,从未问过齐家人待她好不好,只是不住的问她为何来京。
“大姐……”
“二妹别怕,倘若齐家人欺负你,尽可跟我们说,往日你只身留在苏州,没娘家可依,如今却不一样,既你回到京城,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
三姐忙附和:“二姐,大姐说的是。”
其余姐妹纷纷点头,二姐拿起丝帕擦拭眼角的泪水,轻声道:“齐家人畏惧我们刘家的权势,不敢对妹妹有所怠慢。”
大姐颔了颔首,轻声道:“这些年可育有一儿半女。”
二姐苦笑道:“两年前有过身孕,却没保住胎儿。”
个中心酸,姐妹六人焉能听不出,一时间众姐妹对视一眼,竟不知如何劝慰,商贾之家,不甚在乎嫡庶,只看中谁更有能耐,能使巧计挣得盆满钵满,借以振兴家族的生意。
二姐轻声道:“听说大姐与三妹已育有二子,而眼下五妹身怀有孕,六妹刚出嫁不久,且适才母亲说,七妹再有一月便要出嫁,见你们皆嫁得良人,姐姐真替你们欣喜。”
三姐忙道:“二姐,二姐夫对你也是情深意切,关怀备至。”
二姐嘴角苦笑,轻声道:“谁说不是呢?”
大姐见她眉眼间虞色甚重,轻声道:“二妹既已回京,日后咱们姐妹要经常往来,”话音一顿,又道:“姐姐看你脸色发白,神色倦怠,可是身子不舒服。”
二姐低声道:“大姐无需担忧,自打妹妹那可怜的孩儿没保住后,身子便一直有些虚。”
五姐抚摸肚子的手一顿,不知为何,听到二姐这么说,她心中竟有些发毛,脸色微微发白,身子更是抖了抖,刘湘婉眼尖,不由轻轻抚摸她的手,她对其莞尔一笑,方轻轻舒了一口气。
“既这般,改日大姐将京中有名的大夫请来家中坐诊,为你把把脉,细细诊治一番。”
二姐眼睛一亮,紧紧握住大姐的手,感激道:“大姐,你让妹妹说甚好。”
“什么也不用说,你我亲姐妹,何须这般客套。”
这时,有丫鬟过来禀告,躬身道:“奴婢给几位姑娘请安,”随后目光看向刘湘婉,轻声道:“六姑娘,六姑爷来府寻您。”
大姐轻笑道:“让六姑爷去爹爹书房!”
“是。”丫鬟躬身退下。
三姐对刘湘婉挤眉弄眼,揶揄道:“六妹,六妹夫对你可真上心,怕是下了朝便立即赶过来。”
话音一落,小丫鬟又进来禀告,恭敬道:“三姑娘,三姑爷来府寻您。”
只见三姐脸色绯红,心中气愤不已,这人怎来的这么快,她刚嘲笑完六妹,便这般被打脸,真是……回家在收拾他!
刘湘婉咳了咳,低声道:“三姐夫这脚程挺快啊!”
这俩丫头!一言不合就斗嘴!
大姐
“是。”
不到一盏茶功夫儿,小丫鬟又进来禀告,轻声道:“五姑娘,五姑爷来府寻您。”
大姐僵硬着脸,淡淡道:“之后无论谁来,直接让他去老爷书房。”
小丫鬟躬身点头,再不敢说其他,飞快退出去。
五姐嘴角抿笑,无论三姐夫还是六妹夫,他们来此都为了寻自家媳妇,可她不一样,她腹中可还揣着一个宝贝,相公来此,她们谁也不会置喙她与调侃她。
再看二姐,脸色僵硬,嘴角的笑容再也端不住,她们明知她嫁的不好、过得不幸,还这般眼气她,可见心事越发深沉,手段越发厉害,竟让人挑不出一丝弊处。
大姐皱眉道:“二妹,你怎么了?”
二姐讪讪道:“无甚!见妹妹们这么得夫婿看中,一时心下感慨万分。”
“二妹,女子成亲后,过得好与不好,全看你的手段,若你手段高超,自然将相公拿捏在手心,若你不堪重用,焉能被人重视,”大姐淡笑道:“如今姐姐与你姐夫过得乃是名存实亡的夫妇日子,可这又如何,姐姐手中有银子,身后有娘家可依,膝下有乖巧的孩儿,有男人与没男人又有何区别。”
二妹心性高傲,如今几位妹妹皆嫁的比她好,想必她心中愤懑不已,更甚至生了嫉妒之心,长此已久,姐妹间定然生了嫌隙,到底是自家姐妹,忍不住提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