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听到刘奎的禀告, 看了眼垂头不语的六丫头,打趣道:“还说他对你不上心。”
这回刘湘婉不再是装的,而是真正的满脸羞涩:“祖父……”
“青墨对你是真的很上心, 时刻怕你受委屈!”
刘湘婉低声道:“孙女明白!”她们刚回府,魏廷茂便紧随而至,可见其中意义!
此消息自然传到大房二房耳里,只听大太太感慨道:“六丫头这命是真好啊……”青墨如此看重她,为了她不惜当着众人的面与亲爹对峙,更是毫不畏惧三公主的雷霆之怒,这份担当不是谁都能抵抗住。
二太太听到后,眸光瞥了眼身旁脸色冷峻的老爷,低声道:“老爷……”
“现下知道后悔了!瞧你做下的那些愚蠢事, 倘若青墨知晓后,还不定如何揣测你。”
二太太脸色讪讪:“老爷,妾身……妾身当真是为了六丫头着想。”
“此时此刻,你还跟我打马虎眼,”刘仲修狠狠拍着桌子,怒声道:“适才在爹面前, 我给你留了脸面, 不然定当着他老人家的面狠狠训斥你。”
只见二太太眼眶含泪,神色委屈:“如今六丫头攀上高枝, 无论妾身做何事都会遭老爷的厌弃,归根究底只因六丫头是黄姨娘的女儿。”
“你……你……竟敢胡搅蛮缠!”
二太太拿起丝帕假意擦拭眼角的泪水,哽咽道:“老爷, 若是妾身有意为难,不提点她便是,可老爷扪心自问,这些年妾身可有亏待过黄姨娘母女?”
“此事怎又扯到黄氏身上?”
“老爷心中如何想,当真以为妾身不知?妾身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二太太低泣道:“这些年无论您宠幸谁,冷落谁,妾身可有置喙过一句,皆随您的心意,今日不过说了六丫头几句,便惹得您这般恼羞成怒,说到底您不过是迁怒罢了!”
她……她……混淆是非!
刘仲修脸色铁青,心中憋屈不已!
这年头果然是讲理的怕没理的,没理的怕混不讲理!
“你……你……”刘仲修气的站起来,指着她怒声道:“好个大家闺秀,好个名门淑女,好个一府主母!”
二太太只是不住的低泣并不辩解,如此这般竟生生将刘仲修气走,方见她缓缓抬头,眼里焉有一丝泪水,随即看向王妈妈,淡淡道:“给我倒杯茶。”说了半天话,她早已干渴不已。
闻言,王妈妈躬身倒了杯茶,小心翼翼放在太太手边,轻笑道:“您此举甚是高明!”
二太太端起茶杯,慢慢酌饮,淡笑道:“多亏了玫儿!”
前几日她去褚家看望玫儿,自打她怀孕后,无论在娘家还是婆家,总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不顺她心意,便扯着帕子哇哇大哭,急的銮哥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再看玫儿这丫头捂嘴偷笑,神情自得不已,每每这时她都恨不得提着她的耳朵耳提面命一番,可谁知玫儿铿锵有力道:“娘,您不懂,若想让男人对你没法子,就要哭给他看,要么将他哭走,要么将他哭怕。”
回程途中,大嫂对她说了各中原由,她便皱眉思索对策,后来灵机一动想到此举,只要公爹不说甚,她就一点也不怕,至于老爷……诚如玫儿所说,就哭给他看,结果多合她心意,没将他哭怕,反倒将他哭走,唯有这样她耳根子方才清净。
“若您早这般想开就好了!”
二太太冷哼道:“倘若翊哥回来,且看我如何对付老爷!”提及翊哥,她神色颓废,喃喃道:“适才三公主所说,若不是碍于六丫头及老太爷,我是真想应下来。”
王妈妈脸色一白,忙道:“
“可我的翊哥到底何时才能回来……”
王妈妈劝慰道:“快了!快了!您在耐心等等……”
魏廷茂来府,瞥了眼门房,见其眼神闪躲,不由心下一沉,待主仆二人行过一段路,驻停脚步看向豆包,淡淡道:“你去打听下,府中可是出了何事?”
豆包心中诧异,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魏廷茂去了老太爷的院子,进到书房后对其躬身揖礼,歉然道:“老太爷,今儿都是小辈的不是,让六妹妹受委屈了。”
老太爷含笑道:“怎能这么说?她们此去你家,发生何事老夫已然听说。”
“您……”
“六丫头迟早要跟你成亲,早些领教三公主的手段也好,”老太爷眉眼带笑,指着一旁的凳子,轻声道:“坐下说话吧!”
魏廷茂点了点头,应声而坐:“不知六妹妹可有吓到?”
“倘若这点事吓破她的胆子,日后嫁进魏家她岂不是谈虎色变,终日提心吊胆。”
“可是……”
老太爷出声打断他:“今儿的事可有闹得你们父子结仇?”
魏廷茂垂下头,淡淡道:“我与父亲随着生母离世,有的不过是怨恨罢了!”
“唉!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我等外人插手不了,却不能因此牵扯六丫头!”
“小辈明白您的担忧。”
“你们魏家的事,老夫心知肚明,遂十分理解你,也方敢将孙女嫁与你,自是希望你对她珍之重之。”
“您放心,日后小辈定待六妹妹如珠如宝,决不让其受一丝委屈。”
老太爷含笑点头:“好!好!这样老夫就放心了,”转头看向屏风那处,淡淡道:“出来吧!别在藏着躲着!”
闻言,躲在屏风后面的刘湘婉脸色泛红的走出来,对魏廷茂福了福身,低声道:“魏大哥。”
魏廷茂眼睛一亮,轻声道:“六妹妹……”
这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老太爷是过来人焉能不懂,不由挥手道:“六丫头,你陪青墨去逛逛园子!”
刘湘婉耳根泛红,低声道:“是。”
二人一前一后出去,行至半路,只听魏廷茂轻声道:“六妹妹,今儿可有将你吓到?”
“你家人倒是没有吓到我,可你的举动却是惊到我。”
魏廷茂眸光一转,低声道:“今儿之事是我莽撞了,日后我绝不会对你疾言厉色。”
刘湘婉嘴角含笑,淡淡道:“我们走后,你与伯父可有吵架?”
“你们走后,我并未逞口舌之快,不过他们夫妇……”谁知道呢?
“如此说来,你这是祸水东引。”
“还是六妹妹懂我,”话音一落,魏廷茂低叹一声:“因着他们,我与三弟他们注定不能和睦相处……”
“魏大哥……”
“毕竟是血肉之情,焉能无一丝感觉,可……碍着前尘往事,这辈子注定与他们不死不休。”
“可是他们与你说了何话?”
魏廷茂低笑道:“六妹妹不必在意!待你我成亲后,自会有属于我的至亲之人。”他的子嗣,他的儿女,他的至亲之人!
“你这人……这般情境下,还敢胡言乱语。”
“六妹妹,我乃有感而发,你莫要生我的气。”
刘湘婉瞪了他一眼,怒声道:“你……”
魏廷茂觑了觑她的脸色,低声道:“不知为何,每次来府见你,若你对我笑意盈盈,我心下欢愉不已,可但凡你对我疾言厉色,我便心下浮躁,回军营后便狠狠操练手下的将士!”自是弄得他们怨声载道。
“莫不是在威胁我?”
魏廷茂淡笑道:“直至此时此刻,我才敢肯定,六妹妹确实没有被吓到。”
刘湘婉身子一僵,缓缓道:“魏大哥,你我成亲后,在遇到今儿这般的事,莫要替我出头。”
“为何?”
“你能为我挺身而出,我心下自是欣喜不已,可他们到底是长辈,为了一时激愤对其出言无状,到底留下把柄与人手中,这样于你仕途不利。”
“六妹妹放心,我敢这么做自是心有计较。”魏家好不容易出了他这么一个将军,他爹怎会让人轻易毁了他。
“魏大哥,不管你们之间有多少纠葛,他始终是你的父亲,倘若真因你之言有个好歹,这不孝的帽子是铁定扣在你身上,且一辈子也摘不掉,这不是称了那人的心,遂了那人的意。”
半响后,魏廷茂低沉的笑声缓缓传入她的耳里:“六妹妹,许是你不知,如今的你对我越发在意了。”
刘湘婉脸色微红,恨声道:“我就不能对你有所期待!”
话音一落,大步离开,魏廷茂自然紧随其后,他二人慢慢往前走,未料碰到黄姨娘带着两个儿子在不远处玩耍,双方皆是一愣,时隔三年,黄姨娘再次见到魏廷茂,眼神不由自主的打量他,只见其用木簪子束发,棱角分明的轮廓上带着一道疤痕,斜飞的英挺剑眉下带着一丝凌厉,大步走来时带着正气凛然之势,却是个可以依靠终生的人。
这般境地下,刘湘婉很想带着魏廷茂往回走,并非因生母地位卑微而故意闪躲,而是见不得旁人对姨娘有所轻视,即便那人是魏廷茂。
魏廷茂大步走去,行至黄姨娘对面时对其恭恭敬敬揖了一礼,郑重道:“小侄魏廷茂拜见姨娘。”
黄姨娘神色慌张,忙侧身避过,焦急道:“魏少爷,这可使不得!”
魏廷茂站直身子,掷地有声道:“姨娘,您是长辈,我乃小辈,给您行礼问安乃是人之常情。”
黄姨娘眼眶泛红,低声道:“魏少爷,有心了!”
“姨娘,小侄姓魏名廷茂,字青墨,日后您唤我青墨即可。”
黄姨娘喃喃道:“青墨……”长短作新语,墨纸似鸦浓,月侧金盆堕水,雁回醉墨书空。
刘湘婉未料他对姨娘行如此大礼,虽是她姨娘,可在旁人眼中,姨娘不过是个妾室,更甚至是府中的一个奴才,而适才他所行所言,让刘湘婉心下甚是熨烫,嘴角含笑的走上前,福了福身,轻声道:“姨娘……”
“好……好……”黄姨娘看着面前这对小人,一高一矮,一刚一柔,真真是天赐的一对,越看神色越满意,嘴角更是止不住的带笑。
“姨娘,您这是……”刘湘婉话还未说完,就见宴哥与祉哥飞快跑过来,冲到魏廷茂身边狠狠捶打他。
宴哥更是大喊:“你是个坏人!又来抢我的姐姐!”
“坏人!哥哥打!狠狠的打!将他打跑!”
黄姨娘脸色一变,冷冷道:“宴哥,祉哥,不可无礼!”
宴哥、祉哥身子一僵,愤愤不平道:“姨娘,他要抢走姐姐。”
上次魏廷茂对他们所做之事,让他们记忆犹新,尽管事后姨娘狠狠训斥他们,小哥俩虽嘴上应承,心底却是记恨上他。
见此,魏廷茂不由苦笑:看样子,他们很是记仇!
黄姨娘生怕宴哥
魏廷茂低声道:“姨娘,您不必……”
谁料,宴哥与祉哥打断他的话,异口同声道:“姨娘,我们不回去!我们要守着姐姐!”
黄姨娘冷下脸:“你们越发造次了!”
刘湘婉淡笑道:“姨娘,让弟弟们留下就是。”
魏廷茂颔了颔首,轻声道:“说来上次也是小侄的不是,本是想带弟弟们玩耍,未料弄巧成拙。”
黄姨娘眉眼带笑,轻声道:“魏少爷,莫要这般说,两个哥儿仗着府中众人对他们的宠爱便极为任性,倘若做了惹你生气之事,还妄你莫要同他们计较。”
“姨娘,万不可这么说,六妹妹与我定了亲,她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亲弟,小侄自是要对他们好。”
“有魏少爷这句话,妾心下便已十分感激!”
宴哥与祉哥分别牵着姐姐的手,焦急道:“姐姐,咱们走,咱们走!”
黄姨娘瞥了他二人一眼,轻声道:“既如此,妾先告辞了!”
“姨娘……”
刘湘婉见姨娘神色坚定,方无奈的点点头,姨娘定是觉得以她妾室的身份留在此处,容易让魏大哥尴尬。
只见魏廷茂又对其揖礼,恭敬道:“小侄恭送姨娘!””
黄姨娘含笑点头,方带着绿衣缓缓离开。
刘湘婉被小哥俩扯着往前走,不由堪堪回头:“姨娘,一会儿女儿过去寻您。”
魏廷茂抬脚追上,垂头看向小哥俩,轻声道:“你们就这般不待见我?”
宴哥恨声道:“你是坏人!我们讨厌你!”
魏廷茂轻声道:“听说你们钦佩威风赫赫的大将军,不巧我刚从战场打了胜仗,凯旋而归,”指了指脸上的疤痕,淡淡道:“这便是我的战功,倘若我们能握手言和,他日我带你们去骑马如何?”
小哥俩脚步一停,眼睛发亮的看着他,不用说便知他们心中的想法。
“魏大哥,你怎可不过问我,便冒然应诺他们此事?”骑马乃多危险的事,宴哥他们才几岁,这要是出了何事,让她跟姨娘如何是好。
魏廷茂淡笑道:“六妹妹放心,刚生下来的小马驹脾性很是温顺。”
“即便这样,你也不可随意答应他们?”
“届时我让子渊陪同,我二人分别照看他们,定不会出何事,若你担心伯母不允,”魏廷茂含笑道:“此事我既敢说,自是能办到。”
宴哥年岁小,到底忍不住,激动道:“当真?”
“男子汉顶天立地,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此话一出,宴哥立马松开姐姐的手,跑过去牵着他的手,脆声道:“魏大哥,你真厉害!”
祉哥一直是宴哥的小尾巴,自是有模有样的跟着哥哥学,遂跑过去说同样的话。
刘湘婉看着空落落的手心,扶额低叹:适才他们义正言辞的守护她!如今却……好个见异思迁!
魏廷茂对她挑了挑眉,神色满意的摸了摸他们的头,轻声道:“我一定会带你们去骑马。”
宴哥止不住的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今儿我未有所准备,待我回去后处置好,让子渊带你们过去,可好?”
宴哥紧紧握住他的手,炯炯有神道:“你可不能忘了……”
刘湘婉咳了咳,轻声道:“你们出来玩,夫子交代的功课可有做完?”
“姐姐真笨,若不做完,姨娘焉能陪我们出来。”
“就是!就是,姐姐真笨!”
“不过一点小恩小惠就将你们贿赂,”刘湘婉故意背过身:“哼!日后姐姐再也不搭理你们!”
本以为这俩臭小子肯定会跑过来哄他,未料她走了大半的路,也未见他们追上来,不由回头一看,这俩臭小子围着魏廷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由气愤道:“两个没良心的小坏蛋!”
招娣轻笑道:“姑娘,不如奴婢陪您去凉亭坐坐。”
“走吧!”既然没人搭理她,她便去凉亭处纳凉,趁机欣赏院中的风景。
大约一盏茶功夫,宴哥颠颠跑来,眉眼带笑道:“姐姐,魏大哥说明日来府,给我们带小糖人!”
刘湘婉拿丝帕擦拭他额头的汗水,轻声道:“这么快就喜欢他!”
“姐姐不懂,我们是男子汉,自是很容易亲近!”
刘湘婉哭笑不得:“此话谁跟你说的?”
“二哥……”宴哥掰着手指,徐徐道:“二哥跟我们说,身为男子汉要大气,不能太过锱铢必究。”
“适才你看见他,为何那般恼羞成怒?”
宴哥羞涩了垂下头,低声道:“二哥跟我们说,只要我们假装恼怒,不管我们提何要求,魏大哥定会有求必应。”
刘湘婉惊吓道:“你……你……”
好!好!好个二哥!
原来他留了这么一手!
真真是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魏廷茂牵着祉哥的手缓缓走进来,祉哥松开他的手,跑到姐姐身边,脆声道:“姐姐,你可是生我与哥哥的气?”
刘湘婉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祉哥这么听话,姐姐为何要生你们的气。”
闻言,祉哥笑的别提多欢快,扯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姐姐,我们出去玩吧!”
刘湘婉对其摇摇头:“姐姐累了,容姐姐坐会儿可好?”
祉哥点了点头,走到哥哥身边,与他嘀嘀咕咕,不时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总之哥俩没个安稳的时候。
魏廷茂坐在一旁,低声道:“他们可真有意思。”
刘湘婉低叹:“他们淘气时,指不定让人多抓狂!”
“六妹妹,日后我定将他们看做亲弟弟。”
刘湘婉对其笑弯了眉眼:“魏大哥,你能如此说,小妹心下很是欣喜。”
“这是第一次,六妹妹对我露出如此亲昵的笑容。”
“他们是我的弟弟,你是我日后的相公,我自是希望你能将他们看作家人,而他们也能将你看作至亲之人。”
魏廷茂神色一怔,低声道:“六妹妹……”
刘湘婉带两个弟弟回到姨娘的院子,只见黄姨娘坐在矮榻上,眉眼竟是从未有过的开怀,诧异道:“姨娘,发生何欣喜之事?”
黄姨娘让绿衣带两个哥儿去洗漱,而她亲自过去拉着姑娘的手坐在一旁,轻声道:“姑娘,魏少爷当真是个好儿郎,你能嫁给她,姨娘心中甚是满足。”
刘湘婉哭笑不得:“姨娘,您不过见魏大哥一面而已,为何这般肯定?”
“看一个人对你是否上心,看他的眼睛便能瞧出来,”黄姨娘嘴角含笑:“魏少爷与姨娘说话时,眼睛虽看着姨娘,可眸光却时刻注意姑娘的一颦一笑。”
“姨娘……”
“只是未料魏少爷会对姨娘行如此重礼,姨娘既欣喜又止不住的担忧。”
“担忧什么?”
“
刘湘婉含笑道:“姨娘,即便没您,魏大哥与他家人已是水火不相容之势。”
此话一出,黄姨娘忙问:“今儿去魏家,可是发生何事?”自打太太回府,她便隐约猜到有事发生,不由心下担心。
“不过是魏家人闹内讧而已。”
“姑娘此话是何意?”
见姨娘神色担忧,刘湘婉便将此事慢慢说与她听,只见她脸色发白,颤声道:“魏少爷虽是好意,可这么做却是在为你树敌。”
“女儿焉能不知,”刘湘婉嘴角含笑,轻声道:“可大庭广众之下,魏大哥挺身而出护着我,此举让女儿心中很是熨烫!”
“姑娘……”
“姨娘,无论魏家人如何待我,女儿皆不怕,只要他向着我,女儿便永远是胜利的一方。”
黄姨娘皱眉:“姑娘,万一……万一……”
“姨娘,您怕什么?”
“我……”
“怕女儿吃亏?”刘湘婉神色一顿,轻笑道:“从小到大,女儿何曾吃过亏,即便吃亏也不过是女儿故意为之,只是为了收敛身上的锐气。”
“姑娘,那人毕竟是皇家的公主而不是御史家的太太?”
“在刘家,您与弟弟们是女儿的软肋,太太可用你们威胁女儿,可……三公主呢?她如何能威胁到女儿?”刘湘婉垂下头,轻声道:“可她却不一样,她的软肋从来都是一清二楚,倘若她一意与女儿为敌,女儿焉会俱之。”
黄姨娘低声道:“姑娘果然比姨娘活的明白!”
“姨娘,如今弟弟们尚小,羽翼尚未丰满,您且做小伏低,待弟弟们长大,有所成就,你又何须瞻仰他人的鼻息过活。”
黄姨娘轻声道:“姑娘,人不能不服命!妾室永远只能是妾室,不会有超越正室的一日,姨娘从不敢奢求,只想守着你与哥儿们平安顺心的过一辈子,于姨娘而言,已是心满意足。”
刘湘婉紧紧握住她的手,掷地有声道:“姨娘,从小到大,女儿从未让您操过心,从前如此,今后亦如此。”
“有姑娘这句话,姨娘就放心了!”
日子便这般云淡风轻的过去,一转眼,到了七妹及笄的日子,待众人走后,刘湘婉故意落后一步,从衣袖中拿出一枝金步摇送与她。
见此,七姐忙推辞,对其摇头道:“六姐,你有这份心,妹妹已是欣喜,可这东西太贵重,你还是拿回去吧!”
刘湘婉执意与她,轻声道:“七妹安心收着便是!”
“六姐……”
“你乃祉哥的亲姐,又是我的妹妹,今日你及笄,姐姐焉能不有所表示。”
“可姐姐已送过我荷包。”
“不必多想,七妹收着便是。”
七姐仍推拒不收,轻声道:“六姐,你拿回去吧!”
见此,刘湘婉低叹一声,方缓缓道:“实话与妹妹说吧,这枝金步摇乃我姨娘托我送与你,赵姨娘已然过世,祉哥又被姨娘自小养大,你乃他亲姐,姨娘自是将你看作她的孩儿,今儿你及笄,她碍于身份未能过来,便借我的名头送来。”
这些年刘仲修私底下没少贴补黄姨娘,遂她手中富足的很,待赵妈妈有了月假出府时,让其去首饰铺里花重金打了一枝样式别致的金步摇。
七姐垂下头,眼眶泛红,低声道:“六姐,黄姨娘有心了,烦请你替我谢谢她。”
“六妹放心,姐姐会的!”刘湘婉将金步摇放在她的手中,这次她并未推拒。
今日七姐及
七姐拿起丝帕擦拭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六姐,祉哥由黄姨娘教导,妹妹在放心不过。”及笄后,爹爹便会为她张罗亲事,明年六姐出嫁后,接下来便会是她,到时祉哥唯有托付给黄姨娘,她方才放心,且这些年她冷眼旁观,祉哥早将黄姨娘看作生母,而黄姨娘待他更是视如己出。
刘湘婉拍拍她的手,轻声道:“七妹,你心思莫要太重!”
“六姐,我姨娘过世不久,妹妹且一门心思想要日后嫁的好,这样嫁人后方会对祉哥有所帮助,可随着年岁越大,方知女子出嫁后,婆家之事都顾及不过来,焉有心插手娘家之事,小妹生怕倒是鞭长莫及,遂祉哥交给黄姨娘,妹妹方能安心出嫁。”
“七妹,你与祉哥乃亲姐弟,为何一直躲着他,避着他。”
“便是如实相告又如何?在他心中已有至亲之人,现下说出来,不过是徒增他的纷扰,不如让他一直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长大吧!”
“七妹,你让姐姐说什么好……”
七姐轻声道:“若六姐心疼妹妹,不如将这份心疼转到祉哥身上,如此妹妹已是感激不尽。”
刘湘婉从七妹院子出去后,心下止不住的叹息:倘若易地而处,她也不会告诉祉哥这件事,毕竟他年岁尚小,贸然说出来定会承受不住,更甚至与他们产生隔阂,可七妹谈及祉哥时,神情落寞,眉眼孤寂,心下又止不住心疼她。
“姑娘,您怎么了?”
刘湘婉感慨道:“人活一世,老天不会让你事事称心如意。”
“姑娘……”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褚家派人来府,神色焦急的跑到二房院子,大喊道:“二太太,三姑娘要生了,三姑娘要生了……”
闻言,二太太脑袋一懵,双眼一闭竟晕了过去,王妈妈吓得脸色苍白,抖着身子扶着她的身子,咬了咬牙,伸出大拇指狠狠按着太太的人中,只见其慢慢转醒,方颤声道:“太太,您可醒了?如今姑娘正在生子,这时候您定要挺住,姑娘还等着您过去呢?”
二太太靠在她怀里,脸色惨白,虚弱道:“来人可有说……可有说玫儿为何提前生子?”
王妈妈低声道:“据说姑娘晨起后吃了半个肘子,然后打个饱嗝就动了胎气……”
肘子!打嗝!
二太太又是气又是急,恨声道:“她怎就这么馋!”好不容易板了口腹之欲,就因她贪嘴,吃下半个肘子就撑得动了胎气,提前生子,这……这……说出去真真是丢死人!
“发动多长时间?”
“大约两个时辰!”
“怎才来禀告?”
王妈妈踌躇道:“三姑娘不让……”其原由根本不用猜!
二太太磨了磨牙,气愤道:“她还知晓丢人!”
“太太……”
“愣着作甚,赶紧扶我过去!”二太太厉声道,眼下她浑身无力,全凭王妈妈的支撑方能走出去。
待刘家众人听到此话时皆是无语的很!
这得有多饿!一口气吃了大半个肘子,撑得打了个饱嗝便动了胎气!
刘湘婉听到后,既担忧不已又忍俊不禁,这可真像三姐能做出来的事!
三姐怀的是双胎,又是头次生子,定然艰难的很,未料二太太双脚刚踏进褚家大门,就听到里面大喊:“生了!生了!大奶奶生了!”
二太太惊的
王妈妈满脸喜意:“老奴听到了,咱们姑娘生了!生了!”
二太太压抑满腔的喜意,缓缓道:“生了个什么?”想想又不对,忙改口:“是哥儿还是姑娘?”
抱月听到丫鬟的禀告,忙跑出来恭迎太太,见其站在大门口忙福了福身,含笑道:“太太,咱们姑娘生了,生了两个小少爷!”
二太太瞪大了眼睛,身体一下子有了力气,一把推开王妈妈的手快步走去,走到抱月身边,不住摇晃她的胳膊,激动道:“当真?”
抱月喜极而泣,哽咽道:“太太,咱们姑娘平安诞下两个哥儿……”
“好!好!好!”她姑娘肚皮真争气,一生便是两个带把的,这下别说在褚家挺直腰板,便是横着走也没人敢说她。
抱月傻笑道:“太太,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二太太迫不及待的点头,此时的她不用旁人搀扶,跟在抱月身后,脚步飞快的走到产房,再看身后的王妈妈乃是小跑跟过去。
刚进产房,就见褚夫人看着摇篮里包裹着的小人,笑的很不拢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里不住的喊着:“祖母的乖孙啊……祖母的乖孙……”
这时的褚夫人哪还有往日的清高姿态,笑的眉眼俱是喜意,待看到二太太过来,忙握住她的手,激动道:“亲家,此次玫儿立下大功,是我们褚家的大功臣……”
二太太勉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轻声道:“玫儿既嫁入褚家,自该为銮哥繁衍子嗣,以继香火,遂亲家夫人不必太过夸她……”
褚夫人忙摇头:“亲家,无需自谦,满京城再也找不到比玫儿更好的儿媳妇。”一胎双生且都是儿子,满京城唯有他们褚家开此先例,遂玫儿真真是褚家的大功臣。
二太太堪堪点头,轻声道:“亲家,我想进去看看玫儿……”
“看我欣喜的忘乎所有,”褚夫人忙道:“亲家担忧玫儿乃是情理之中,您赶快进去吧……”
二太太点了点头,跟随抱月进到内室,只见躺在床上的玫儿脸色苍白,额头布满汗水,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待众人福了福身,低声道:“奴婢们给太太请安。”
话音一落,就见三姐闭眼假寐,二太太走上前,见她这幅模样自是难掩心疼,轻声道:“别装了,为娘知道你醒着!”
“娘……”三姐讪讪道:“您来了?可有看过您的外孙们?”
二太太点了点头,拿起丝帕擦拭她额头的虚汗,低声道:“我儿受罪了!”
三姐感慨道:“娘,老天爷很是善待女儿,让女儿平安生下儿子们……”
“不光老天爷善待你,你也善待你自己,”二太太声音一顿,恨声道:“若不是你逞口腹之欲,吃了半个肘子,焉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平安生下孩子们。”
三姐脸色一红:“娘……”
二太太低叹道:“自打你怀孕,为娘便夜不能寐,生怕你生产时有个万一,如今为娘提着的心总算放下,”顿了顿又道:“我儿不仅平安生子,还一胎二子,待为娘回去后,定好好酬谢各路神仙!”
只见三姐咬了咬嘴唇,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翼:“娘,女儿因何生产,家里不知晓原由吧?”
二太太脸色一僵,讪笑道:“你刚生产完,需要静心养身子!”
此话一出,三姐还有何不明白,只见其瞪大眼睛,怒声道:“娘,您怎能这样?”一不小心扯痛下面的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吓得二太太脸色一白,忙道:“此事真不怨为娘,一听说你动了胎气
三姐脸色涨红,恼怒道:“娘,女儿这辈子的名声算是被您给毁了!”
二太太嗔怒道:“还不是你贪嘴惹的祸。”
这时,梅兰端着鸡汤进来,轻声道:“姑娘,这是夫人吩咐厨房炖的当归人参老母鸡汤。”
三姐一口气生下两个孩儿,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现下早已虚弱无力,轻声道:“快喂给我喝两口。”
二太太似想起什么,皱眉道:“姑爷呢?”
三姐脸色一僵,梅兰觑了觑姑娘的脸色,低声道:“回太太,姑爷吓晕了!”
二太太顿时无语,这夫妇二人一个因吃了半个肘子,撑得打了个饱嗝,动了胎气提前生子,一个媳妇生子时,吓得晕了过去!
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奇葩!
碍于相公颜面,三姐咳了咳,为其辩解两句:“娘,相公也是担心女儿。”
“是!是!你们夫妇恩爱,情比金坚!”
“这倒是!”半盏茶功夫,三姐喝光一碗鸡汤,不由眼皮发沉,呢喃道:“娘,您先别走,多陪女儿呆会儿。”
“你安心睡吧!为娘在旁守着你。”二太太拉着她的手,轻声道。
三姐点了点头,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困意,缓缓进入梦乡。
二太太拿着丝帕替她擦拭额头的虚汗,眼角却无声的滑下泪水,玫儿总算有惊无险的生下孩子们,往后的日子定会过得越发顺心,转头看向孙嬷嬷,轻声道:“你是宫里出来的老人,我就不多交代什么,日后还妄你多多照拂玫儿。”
孙嬷嬷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太太放心,老身定会尽心尽力照顾三姑娘及两位小少爷。”
闻言,二太太脸色舒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