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慢慢行至院门口, 豆包小声道:“少爷,可是要去登仙楼?”
魏廷茂淡淡应了一声, 脚步一顿,转头见他垂头丧气, 冷冷道:“你且记住,我的奴才可以被我欺负、辱骂、责打, 却不容旁人随意践踏,包括你自己!”
闻言,豆包神色大震, 眸光发亮,脆声道:“少爷,奴才明白了!”
魏廷茂冷声一声,方抬脚离开, 只见豆包一下子恢复往日的活力, 屁颠屁颠跟在少爷身后,轻快道:“少爷, 咱们是走去还是坐马车。”
魏廷茂沉吟片刻,淡淡道:“坐马车吧!”
“少爷,您且在此稍等, 奴才这就去张罗。”
就这样,主仆二人赶着马车来到登仙楼,只见甲仁站在门口候着魏少爷,待人缓缓过来,忙对其躬身揖礼, 低声道:“魏少爷,三位少爷让小的在此候着您。”
“前方带路。”
甲仁低声应道,躬着腰往前走,只见他走到二楼第一个包厢方停住脚步,随后轻声道:“少爷,魏少爷来了。”
门被缓缓推开,坐在凳子上的睿哥神色不自然,到底未忍住心下的好奇瞥了眼青墨,只见其嘴角青了一块,眨了眨眼,讪讪道:“你来了?”
进去后,魏廷茂自责道:“让你们久等了,本是我相邀你们,却未料家中出了些许事,遂耽搁晚了!”
“人来就好,若你不来,我们就去你府中捉你,”宋天明笑的意味不明,揶揄道:“只因我知晓,刘家六妹妹过得十分顺心,甚得老太爷欢心。”
魏廷茂脸色一僵,讪讪道:“宣鹤,莫要打趣我?”
宋天明摇了摇头,轻笑道:“青墨,你不说我自然打趣你,若你坦白,我又何须打趣你,还可替你出谋划策。”
门外立着的豆包为他们轻轻关上门,魏廷茂坐下后,对面三人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神色自若道:“我确实心仪刘家湘婉!”
此话一出,惊的宋天明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曹霁光嘴角淡笑,显然此答案在他意料之中,遂眉眼带笑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宣鹤。
谁料,睿哥抹了把脸,低声道:“青墨,你还是换人吧!”
“为何?”魏廷茂端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睿哥微微酝酿下说辞,轻声道:“今早我探过祖父的口风,他老人家对你不甚满意,因你心机深沉,怕你算计我六妹,欺负我六妹,说甚也不同意将我六妹许配与你。”
“如果亲事这么容易,还何须我费尽心机。”
曹霁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道:“子渊,你何时知晓青墨的心意?”
睿哥脸色一僵,讪讪道:“战场上青墨为救我替我挨了一剑,危在旦夕时他方表露对我六妹的心意,救命之恩大过天,我自是要帮他达成所愿。”当时他太过冲动莽撞,急于求成,不听青墨的劝阻,方酿成此等苦果。
“原是这般啊……”曹霁光瞥了瞥青墨,只见其嘴角微微僵硬,在看看傻傻坐在一旁,至今不明所以的睿哥,心中轻叹:子渊啊……你这是被人算计还不自知!且还帮着他刨自家的墙角,没被你家老太爷抽鞭子,也只能说老天爷在庇佑你,让你在此时立下大功,助你逃过一劫,否则你怕是在劫难逃。
再看宋天明一脸的难以置信,惊吓道:“青墨,你早有此念想?”
“我这人性子内敛,凡认准之事,拼尽性命也会完成,认准之人,也定会将其纳在自己羽翼下,更何况六妹妹乃我青睐之人,此生绝不能错过她,一旦错过便会悔恨终生。”
“可你们……年岁相差甚多!”
魏廷茂斜了他一眼,玩味道:“老夫少妻有何不好,我可以宠着她,纵着她,疼着她,不让其受一丝伤害,只要她依附在我的羽翼下便是,”声音一顿,淡笑道:“再且十年以后,你们的夫人容颜渐渐老去,而我家夫人花颜月貌,到得那时,你们之中谁还能再说这等风凉话,只怕会羡慕嫉妒我。”
宋天明神色惊愕,愣愣道:“她……她……与旁人并无其他,何至于让你情深根种。”
魏廷茂淡淡道:“甲之蜜糖,乙之□□,情之一事不可言喻!”
“你……”
“以往所行之事乃是我势微,不得不对人卑躬屈膝,可如今的我却不一样,如今我功成名就,大权在握,若连心仪之人都纳不到羽翼之下,功成名就与我而言,还有何用?”
宋天明手一抖,杯中茶水洒出大半,惊慌道:“你……你……你不会是为了她方去战场拼命吧!”
魏廷茂不置可否,轻声道:“这些年做低伏小,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将权利紧紧握在手中,旁人才无法对你指手画脚,心中所求也能唾手可得。”
曹霁光碰了碰宋天明的胳膊,小声道:“此人已走火入魔,多说无益。”
“可是……”
一边是步步紧逼的青墨,一边是拿鞭子要抽他的祖父,夹在中间的睿哥着实不好受,轻叹道:“若你当真心意已决,还是想想如何跟我祖父斡旋吧!虽我欠你一命,但也只能帮到这,其他的恕兄弟无能为力。”祖父可是言辞凿凿的告诫过他,倘若他敢阳奉阴违,便不再顾忌其他,直接拿鞭子抽他。
“子渊,此前种种多谢你,之后的事自是要靠我自己解决。”
曹霁光似想起什么,淡笑道:“适才你说家中出了事,可是三公主宴请各府女眷为你择妻一事,我家也被宴请其中,不过却被我爹推拒了。”青墨与三公主不合,早是众所周知的事,现下他展露头角,深受圣上器重,似他们这等人家,自是对他刮目相看,焉能在此时触其眉头。
宋天明淡笑道:“我家曾祖母也推了!”
只见魏廷茂冷笑道:“幸亏你们三家未去,不然今儿便摊上麻烦事了!”
三人被惊到,异口同声道:“发生何事?”
魏廷茂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冷笑道:“秦大人的女儿在府中不甚失足落水,如今人已殁了!”
什么!
其他三人脸色大变,秦大人的女儿死在宁远将军府,此事焉能善了!
这秦大人极擅专营,此事怕……想想都替那位秦姑娘悲叹!
曹霁光轻声道:“如此说来,这三公主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是与你找麻烦,未料反惹了一身是非官司。”
魏廷茂嗤笑两声:“你们且看此事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其他二人不甚明白,但曹霁光却甚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青墨所言极是。”
睿哥皱眉道:“官宦人家的千金,焉能死的不明不白。”失足落水这里面说道可多了,此事其中定有隐情。
曹霁光淡笑道:“预知后事如何,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一行人说了半晌午的话方各自散去,睿哥骑马回家,却发现身后那辆马车一直跟着他,不由勒紧马绳,让马原地不动,静待后面那辆马车跟上来,随后身子一跃跳到马车里,看着那人皱眉道:“你这是打算作甚?”
“自是去拜访你家老太爷!”
睿哥神色大变,劝阻道:“早膳时祖父还与我发了一通火,若你此时过去,怕是极难善了,不若过些时日再去拜访他也不迟。”
魏廷
睿哥讪讪道:“别看我祖父年岁大了,身子骨却一直精神矍铄,挥起鞭子从未手软过,若你硬要此时过去,别怪兄弟没拦你,若他老人家对你挥鞭子,我可不会出面替你求情。”
“我倒是巴不得他老人家打我一顿。”打了就是应承他了!
“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睿哥脸色涨红的指着他,这人怎好赖话听不懂,待过些日子,祖父他老人家渐渐气消些,在过去拜访他不是甚好,再说六妹妹刚及笄,家中又不会立即为她定亲,何须这般着急!
只听,魏廷茂轻声道:“你二伯好似在为六妹妹寻人家!”
睿哥身子一僵,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此事我怎不知?”又想到早膳时祖父说出之言,怕是真有其事方才告诫他,就怕他知晓后传到青墨耳里,不过这厮消息怎这么灵通。
魏廷茂垂下头,遮住眼里的思绪,淡淡道:“既是我心中所想,前面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青墨,便是我祖父应允,若我六妹不同意,你又该如何是好?”
“焉何不同意?”
“你家世那般复杂,而我六妹却极其天真无邪,以她的脾性嫁进去定会受三公主的磋磨,你这不是心悦她而是在害她。”
魏廷茂细细咀嚼这四字:“天真无邪……”这些年她一直扮猪吃老虎,没想到众人竟谁也未曾瞧出来,如此一想,他二人成婚后,倒是越发的相得益彰,一个腹黑深沉,一个扮猪吃老虎,总之皆是一肚子坏水。
“停车!”睿哥见他一意孤行,不由大喊一声,只见豆包紧紧勒住马绳,马车方缓缓停下。
魏廷茂皱眉道:“可是有事?”
睿哥缩着脖子,瑟瑟道:“咱们还是分开走吧!”
“为甚?”
“若祖父知晓我阳奉阴违,定会拿鞭子抽我,后日家中要为我宴请众人,我总不能带伤见人吧!”
魏廷茂点了点头,轻笑道:“如此,你我二人便兵分两路吧!”
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沉重道:“你保重!”掀帘大步离开。
豆包轻声道:“少爷,咱们还去吗?”
“为何不去?”魏廷茂闭上眼,暗暗道:老太爷怕是一直在静候他,若不然也不会早膳时故意告诫子渊,此行此举就是做给他看,若他此时不敢过去,觅得佳人之路怕是难上加难。
主仆二人到了镇国将军府,立时惊动府中众人,除了大太太与大太太知晓青墨脸上疤痕的由来,其余女眷皆不知晓,遂主仆二人进府时,惊的众人神色呆愣,皆被他脸上的疤痕所吓倒。
得知消息的大太太亲自出府迎接,魏廷茂躬身揖礼,未料大太太一把扶起他,感激道:“青墨,伯母谢谢你救了我儿的性命。”说着便要屈膝下跪。
魏廷茂眼疾手快的拖住她,轻声道:“伯母万万不可,我与子渊自小一同长大,他身陷危难之中,我焉能袖手旁观,”声音一顿,淡笑道:“倘若易地而处,子渊定也会这般待我。”
只见,大太太眼眶含泪,拉着他的手不住哽咽:“伯母谢谢你,谢谢你。”
“伯母无需客套!”
大太太欲言又止,低声道:“你脸上的疤痕,伯母定会想尽法子帮你除去。”
魏廷茂对其摇摇头,轻声道:“身为将士,保家卫国本就是我们的使命,况且战场上腥风血雨,刀剑无眼,身上焉能没有留下疤痕,脸上这个不过是凑巧罢了,遂小侄并未放在心
“可你到底不曾娶妻……”话一出口,大太太便一脸的懊悔之色,低声道:“是伯母不好,不该提及此事,徒惹你伤心。”
魏廷茂安抚道:“伯母,小侄已有心仪之人,不过她刚及笄,待过些时日她家人应允,小侄便上门提亲。”
大太太眉眼一喜,激动道:“当真?”握着他的手,颤声道:“不知哪家小姐,我可认识?”
魏廷茂垂下头,轻声道:“事关女儿家的名声,小侄不好说太多,待过些时日您就能知晓。”
大太太忙不迭点头,絮絮叨叨道:“伯母乃妇道人家,不擅长舞刀弄枪,但打理一府中馈及娶媳妇之事,在没人比我更为清楚,日后若你有不懂的地方,尽可告知我。”
“说不得当真要麻烦您。”
闻言,大太太笑的合不拢嘴,拉着他徐徐走进去,轻笑道:“你与子渊从小一同长大,伯母一直当你是半个儿子,遂日后遇到麻烦事,力所能及之事伯母定竭尽全力。”
“多谢伯母!”
此时二太太闻声出来,待亲眼看到魏廷茂脸上的疤痕,神色一愣,轻声道:“魏贤侄来了?”
魏廷茂对其揖礼:“伯母。”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除了此话,她在说不出任何宽慰之言,倘若言语不慎提及他脸上的疤痕,定会惹他黯然神伤,遂只能看着他尴尬的笑笑。
这时,刘奎躬身过来,对两位太太行礼问安,随后轻声道:“魏少爷,老太爷知晓您来府,便派老奴过来请您过去。”
魏廷茂点了点头,轻声道:“麻烦刘叔了!”
“不敢!”
大太太拉着他的手,叮嘱道:“你先去拜见老太爷,至于晚膳,定要留在府中用过方能走。”
“如此,叨扰伯母了!”
“日后不许这般见外!”大太太嗔怒道。
待魏廷茂随刘奎离开,二太太脚步轻移的走到大嫂身边,轻声道:“今儿三公主宴请各府女眷为青墨择妻,他人怎会出现在此?”
大太太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二人不合,满京城尽人皆知,弟妹问此话不觉得有点……”愚笨吗?
二太太脸色一讪,尴尬道:“大嫂之言,我焉能不知,可青墨此举岂不是明目张胆的与三公主打擂台吗?”
“今昔焉能相提并论,弟妹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又何必非要问出口。”
二太太讪笑道:“我不过是心中不安罢了!”
“不安?魏家之事与我们有何关系,弟妹又何必徒增烦恼?”
二太太嘴角的笑容微敛,淡淡道:“大嫂说的是。”
大太太转头对郭妈妈,轻声道:“咱们回去吧!你帮我想想晚膳的菜色!”
郭妈妈躬身点头,随着大太太离开。
厅中再无一人,只见二太太脸色铁青,怒声道:“大嫂竟一点也不将我放在眼里,”声音一顿,小声道:“不就是睿哥打了胜仗,封作大将军,她便这般耀武扬威,待我儿回来,且看她如何嘚瑟。”
王妈妈上前一步,劝慰道:“太太,毕竟魏少爷跟大房之人交好,倘若他跟咱们二房亲近,又何至于让您这么生气。”
二太太愤恨的扯着丝帕,恼怒道:“若当年翊哥留在京中,青墨定会与他交好,可如今他却在……”想及此,低声道:“一晃三年过去,也不知我的嫡孙长成何模样,唉……”
“太太莫急,前几日老爷不是说过,大少爷取得不少政绩,再过三年五载定能回京。”
“老爷不过是敷衍我罢了!当年翊哥离京
“太太,咱们少爷毕竟是文官,您看大太太这三载,为了二少爷可谓是食不下咽,夜不安寝,日日担惊受怕,如今终将他盼回来,咱们少爷外任之地虽是艰苦些,却未有何危险之事,再且每月都会寄信与家中,让您知晓他们的近况。”
“可到底不如他在我身边好……”二太太惆怅道:“也不知他们何时能归家?”
魏廷茂跟在刘奎身后,轻声道:“当年多谢刘叔教导小辈武艺,若不然小辈焉能有如此成就。”
刘奎淡笑道:“魏少爷不必如此谦虚,当年老奴也不过是稍稍指点,且那时您的武艺已个中高手,遂老夫当不得您的谢。”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您。”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老太爷的院子,魏廷茂身子一顿,猛地停住脚步,眼神不自觉看向旁边的院子,刘奎已从老太爷那里知晓魏少爷的心思,遂咳了咳,轻声道:“魏少爷,老太爷还在等着您。”
魏廷茂脸色一僵,终还是收回眼神,抬脚跟在其身后,本以为今日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小人,却未料……三载已然过去,也不知她身量可有长高,眉眼可有长开,不过眼下且不急,如今的她已经及笄,明年便到了嫁人的年岁,到时……想到这,魏廷茂眉眼渐渐有了笑意,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
到了门口,只见刘奎在外轻声道:“老太爷,老奴回来了。”
只听屋中传来老太爷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魏廷茂敛了敛脸上的笑容,脚步轻声的走进去,待见到书房中坐在案桌前的老太爷,掀起衣袍,对其恭恭敬敬磕了头,轻声道:“小辈给老太爷请安。”
老太爷眯着眼睛,冷冷道:“老夫可受不起怀远大将军这般重的大礼。”
魏廷茂并未起身,而是挺直后背,神色郑重道:“老太爷,您与小辈都是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将士,即便遇到挫折也不会轻易放弃,遂小辈在战场上如此,在亲事上也如此!”
“亲事?何亲事?为甚老夫听不懂?”
魏廷茂肃着脸,铿锵有力道:“小辈心仪府上六姑娘,想娶她为妻。”
闻言,老太爷铁青着脸,狠狠拍着桌子,怒声道:“放肆!休要胡言乱语!”
“今儿小辈既敢来此,既是为了心中所想,也是为了给您承诺!”
老太爷神色一怔,缓缓道:“什么承诺?”
“倘若老太爷肯割爱,将刘氏湘婉许配给小辈,小辈答应您,终此一生如同您待老夫人一般,对其忠贞不二,至死不渝。”
“你……”
魏廷茂又道:“老太爷,小辈性子刚烈又擅长谋略,只因小辈身处在那等处境下不得不为,若您担忧小辈会算计六妹妹以及刘家人,现下小辈便可对您立下重誓。”
老太爷对其摇摇头,低叹道:“你且起来!”
魏廷茂置若罔闻,神色郑重的看着他,但老太爷何须人也,淡淡道:“老夫不是那等心软之人,倘若老夫无心,你便是在此地跪上三天三夜,老夫也绝不会应允。”
半响后,只听魏廷茂轻声道:“老太爷,小辈如今功名已成,为何您不甚满意小辈?”
老太爷起身,缓缓走至他面前,轻声道:“青墨,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将相之才,当年老夫只与你见过你几面,便发现你身上所掩藏的风华,但是……”长叹一声:“老夫的六丫头心眼太过实诚,斗不过你也斗不过宁远将军府后宅中的众人,你可能有无数的娇妻美妾,但老夫只
魏廷茂轻声道:“老太爷,小辈不懂,您所说的平平安安是何?”
“没有勾心斗角,一辈子顺心顺意。”
“小辈奉旨回京,入朝听封时,圣上赐予小辈怀远将军的府第,待小辈成亲后便可搬出去,如此一来,便无您所担忧之事。”
老太爷噎了下,又道:“老夫只想找个家世清白,人口简单的人家与六丫头,这样她既不用受婆婆磋磨,又不用受妯娌为难。”
“成亲后小辈会搬到新府邸,偌大的将军府唯有六妹妹一个主母,她既不用伺候公婆又不用搭理妯娌,此府邸唯有我与她二人相依相偎。”
老太爷神色又是一僵,咳了咳又道:“老夫只想找个与她琴瑟和谐之人。”
“倘若小辈娶了六妹妹,终其一生唯有她一人,决不纳妾室置通房,绝不寻花问柳,绝不在外勾三搭四,”魏廷茂声音一顿,又道:“夫妻本是一体,小辈既相中她,终其一生也只会是她。”
“若她未嫁与你,而是嫁与旁人,你又该如何?”
魏廷茂眸光一冷,淡淡道:“抢!”
“你……”
“这世上本就弱肉强食,唯有强者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小时我掌握不了我娘的命运,让她凄苦离世,三年前我掌握不了大哥的命运,让他背井离乡,但如今的我在不似往日般无所作为,现下的我身居高位,深得圣上器重,倘若心仪之人求而不得,那这一切要之还有何用?”
老太爷神色大动,轻声道:“青墨,人这一辈有很多求而不得之事,你不能如此执拗,执念太深,终是害人害已。”
魏廷茂垂下头,低声道:“您之言小辈如何不知,可小辈拼着一身本事,拼着性命,终还是闯出一番天地,难道心底那一点点小奢望就这么难以实现吗?”
“青墨,易地而处,若你是老夫,可愿将孙女许给似你这般出身复杂之人。”
魏廷茂缓缓道:“老太爷,小辈的出身小辈不能选择,但小辈日后要走之路却是可以选择,遂请您相信小辈,此生定不会负六妹妹。”
“六丫头在老夫身边虽不过三载光阴,老夫却甚是疼爱她,未出嫁时老夫尚且娇惯她,出嫁后更不容许旁人欺负她,遂老夫并不在意日后六丫头的夫婿是否与之门当户对,”老太爷话音一顿,又道:“青墨,以你如今的身份,我家六丫头配与你着实委屈了你。”
“老太爷,小辈不是那等肤浅之人,在花容月貌的女子也有容颜老去的那一日,小辈心仪六妹妹对亲人的庇护之情,小辈也想有朝一日,有人倾尽所有庇护于我,至少让我觉得在这世间,小辈也是被人疼,被人爱,被人念,而不是生母早亡,亲爹不顾,手足分离的可怜人。”
话到此处,老太爷焉能不动容,低叹一声:“此事你且容我想想。”
魏廷茂对其重重磕了一头,神色郑重道:“老太爷,小辈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凡小辈说出之言,定终生铭记于心,若您肯将六妹妹下嫁与我,我必不让其受婆母、妯娌的磋磨,更不会纳小妾置通房,这辈子后宅中唯有我与她二人,便是她此生不能为我生儿育女,我也只守着她!”
老太爷被其言震的后退一步,便是他也做不到终其一生无子也要守着一人,遂脸色苍白道:“老夫知晓了,你且退下吧!”
魏廷茂起身,挺直着腰板,大步离开。
魏廷茂出去后,豆包觑了觑少爷的脸色,低声道:“少爷,老太爷可会应允?”
“多嘴!”魏廷茂眯着眼睛,老太爷不同意又能如何,他还有其他法子让其同意。
宴哥脆声道:“姐姐,谁让他笨,怨不得我!”
“姐姐,是哥哥耍赖,本轮到我踢,可他抢我的蹴鞠。”
魏廷茂心神一震,缓缓走上前,轻声道:“六妹妹……”
刘湘婉只顾看着两个弟弟玩耍,未曾注意有人过来,再且此乃祖父的院子,旁人一般不会贸然来此,遂听到有人唤她竟慢了半拍,待缓过神儿转头看过去,只见魏廷茂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帘,惊的她猛地站起来,身子微僵,心脏砰砰直跳,他怎会来此!
“姐姐,他是谁?”见有人过来,宴哥祉哥也不玩蹴鞠,扯着她的衣袖脆声道。
刘湘婉深吸一口气,嘴角含笑的对其福了福身,轻声道:“三载不见,魏大哥看着硬朗不少。”
魏廷茂紧紧盯着她,呢喃道:“六妹妹……”
被人这般目不转睛的盯着,便是脸皮厚如城墙的她也不免面色潮红,轻声道:“魏大哥,怎会来此?”
“适才从老太爷处离开,沿路经过此处要去寻子渊。”
宴哥见姐姐不搭理他,飞快跑过去扯着魏廷茂的衣袍,脆声道:“你是谁?可是府中人?我怎从未见过你。”
祉哥跑到他身后,嬉笑道:“你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
刘湘婉只是一个晃神,这两臭小子便撇开她跑了过去,着实不成体统,不由冷着脸,淡淡道:“宴哥,牵着祉哥回来,不然姐姐再不带你们玩。”
谁料,宴哥歪头看着魏廷茂,皱眉道:“你脸上的疤好丑!”
此话一出,刘湘婉脸色一变,大步走上前准备将他们捉回来,狠狠收拾一番,但此举竟生生看呆了魏廷茂,只见刘湘婉脸颊因气愤而泛红,下巴更是圆润可爱的很,身穿洁白色四喜如意纹素雨花锦,柔顺的黑发绾成葫芦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点翠蝶形笄,肤如凝脂的手腕处戴着一只金镶珍珠手链,腰系一只粉红色荷包,脚穿藕粉色缎鞋,整个人显得清雅秀丽。
三载未见,她眉眼渐渐长开,在不似当年梳着鬓角的小丫头,如今的她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现在想来三年等待又算得了什么,珠玉蒙尘迟早会发光,而属于他的人,迟早会落到他的怀抱。
魏廷茂垂下头,看着身旁的两个小娃娃,淡笑道:“怎能说此疤痕丑陋,它可是为了保护黎民百姓不受战乱而留下来的战功。”
“你是大将军吗?”自打刘湘婉搬到祖父的院子,宴哥与祉哥便总是过来玩耍,遂没事时便会听到祖父提起行兵打仗之事,遂宴哥十分崇拜大将军,待知晓大伯父乃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每每见其总是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对其拍马溜须。
魏廷茂含笑道:“正是!”
“哇……姐姐,他是大将军,”宴哥转头看向刘湘婉,指着魏廷茂脸上的疤痕,大声道:“这不是疤痕!这是战功!战功!”
刘湘婉脸色铁青的走上前,一把将他们扯到身边,神色歉意道:“魏大哥,我弟弟们年岁尚小,说话不知分寸,还妄你莫要同他们一般计较。”
“不过是句玩笑话,焉能放在心上。”
刘湘婉眉头舒展,轻声道:“多谢魏大哥宽宥,妹妹就不耽误您去寻我二哥。”双手一伸,抓着这俩臭小子往回走。
只听魏廷茂唤住她:“六妹妹……”
刘湘婉脚步一顿,诧异的转过身,只听他缓缓道:“当年之事,你可还记
刘湘婉脸色骤变,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你……”
魏廷茂嘴角微微上翘,含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而我许下的诺言,从未失约过。”
“你此番……”
“我既敢同你表明心意,自是不怕被你知晓,终有一日,我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只见刘湘婉脸色涨红,眼神四处乱看,心下更是恼怒不已,低斥道:“你怎又胡言乱语!”
魏廷茂不在意她的恼羞成怒,轻声道:“你若不信,大可去问老太爷。”说完衣袖一挥,潇洒离开。
招娣吓得脸色苍白,瑟瑟道:“姑娘,适才魏公子说他……”
刘湘婉瞪了她一眼,恼怒道:“怎你也跟着起哄?”
招娣颤声道:“姑娘,奴婢哪里是起哄,奴婢明显是害怕……”说着身子不自觉一抖。
宴哥扯着姐姐的胳膊,焦急道:“姐姐,长大后我也要当大将军。”
闻言,刘湘婉对其翻了个白眼,点了点他的额头,嗔怒道:“你只要乖乖不惹事,我就谢天谢地!”
“姐姐,你不信我?”
刘湘婉哼声道:“免了吧!你还是如大哥一般考取功名,当个文官就好,若你当了武官,姨娘和我还不得日日为你担惊受怕。”
祉哥扯了扯姐姐的衣袖,大声道:“姐姐,哥哥不当!我当!我当文官,到时挣钱给你买糕点。”
刘湘婉心下十分欣慰,不由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还是我们祉哥最乖,最听话。”
宴哥恨声道:“马屁精!”
祉哥晃了晃脑袋,对其伸了伸舌头:“姐姐喜欢我!不喜欢你!”
得!这两小祖宗又吵起来了!
刘湘婉抚了抚额,将他们拽至一旁,板着脸,冷冷道:“都给我闭嘴!”
小哥俩对视一眼,莫名诧异,姐姐为何生气,他们可未做错何事,只见刘湘婉看着宴哥,冷冷道:“适才你可知错?”
宴哥垂下头,小声道:“姐姐,我做错何事?”
“你怎能指着旁人的脸评头论足?”
宴哥抬头,小声道:“可那人脸上却是有疤,难道还不许人说。”
话音一落,刘湘婉满脸黑线,磨了磨牙,出其不意道:“听说今早你尿床了!”
只见祉哥咯咯大笑:“姐姐,哥哥有尿床,我没有,哥哥尿了好大一泼尿,把我们的褥子弄湿了!”
宴哥脸色涨红,怒声道:“不许提!不许提!”
“旁人提你尿床,你便羞愧不已,那你不知分寸的提旁人脸颊的疤痕,可有想过那人的感受。”
宴哥身子一僵,扣着手指,轻声道:“姐姐,我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
刘湘婉摸着他的头,轻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每个人都有他羞于启齿之事,你是,旁人是,姐姐也是,即便我们知晓也不能轻易说出口,只因有些话说出来极是伤人。”
祉哥扯了扯她的胳膊,小声道:“姐姐,你别生哥哥的气。”
刘湘婉含笑的点头,轻声道:“日后你们不可这般造次,此次无旁人听到尚可,但若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听到,定会说你们没教养!”
宴哥与祉哥纷纷点头,轻声道:“我们再也不说了!”
“记住今儿的教训!”
待魏松知晓后院之事后,脸色一白,捂着胸口不住的喘气,魏东见此,忙从柜子里取出一颗药丸送进老爷嘴里,又端起茶杯放至老爷嘴边,半响后魏松脸色稍稍红润,可
魏松抬起手,缓缓道:“早让你们主仆收手,你们偏是不听,如今弄出人命,且还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此事若被御史知晓,定要弹劾我们。”
向嬷嬷身子一抖,脸色白发,低声道:“老爷,公主也是没了法子才让老奴过来,请您过去主持公道。”
“公道?如今好端端的人死了,还谈何公道?”魏松冷冷道:“此女到底因何而殁,想必你比我更为清楚,偏你提及此事支支吾吾,始终不肯透露实情,便是老夫过去又有何用。”
向嬷嬷低声道:“老爷,公主也未料到此女性子如此刚烈,且她也是为三少爷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