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将至, 两位姑娘在房中却无半点声音,梅兰站在门外轻声唤道:“姑娘?”
候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的动静, 梅兰轻手轻脚打开房门, 只见床上两位主子仍在酣然大睡, 她眉心舒展后又紧皱不已, 自家主子虽脾性不好但睡姿向来优雅,何来这般不顾形象成大字,再看同床的六姑娘蜷着身子已被挤至床边,身上更是连个被角都没有,更是稍有不慎便从床上掉下来。
梅兰惧怕自家姑娘的起床气, 于是咬了咬嘴唇,轻声对贴在床边的人道:“六姑娘, 时辰不早了该用晚膳了。”见其没有动静, 又在其耳边轻唤两遍,床上的人方有动作。
刘湘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梅兰, 迷瞪瞪问:“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
“什么?”
刘湘婉一惊,忙不迭坐起来,动作太猛险些掉下床去, 再看旁边的三姐被她惊的睡眼惺忪, 冷不丁摇摇她的胳膊:“三姐,醒醒……醒醒……”
这人确定刚刚表错情,遭人拒绝吗?
怎如此心宽体胖,安然熟睡!
大梦未成的三姐被人唤醒, 脸色有些难看,恼怒道:“作甚唤我?”翻身又要继续睡。
“三姐,外面日头已西落,马上便到晚膳,这时候你不是得去陪母亲用膳吗?”刘湘婉委婉提醒,自从三姐每日寸步不离跟着太太学着管家,晚膳几乎在太太院子与其同吃,府中上下皆知晓。
“今儿初一,爹爹得去正房用膳。”她娘巴不得她不去凑热闹。
刘湘婉睡得晕头转向,恍然的拍了拍额头,愣愣道:“对啊,我都忘了,今日初一。”
三姐被她扰得已然清醒,想起二人睡觉时发生的事,冷不丁青了脸质问:“你睡觉有甚癖好吗?”
刘湘婉木木的晃晃头:“并无啊……”她睡觉板正的很,绝对不会有一丝不雅之态。
梅兰在一旁对自家姑娘使眼色:姑娘,您别说了!
三姐反瞪了她一眼,对她道:“你有话便说,何必这般支支吾吾。”
梅兰在自家姑娘怒视的眼眸中,低下头辩解:“奴婢进来时,见床上大部分地方都被您占了,六姑娘只是挨着床边歇息。”
三姐这下脸已全黑,指着刘湘婉憋气道:“你道因何?”
刘湘婉指了指自己,不明所以:“我怎么了?”一副懵懂不知,毫无头绪的样子。
“你睡觉打人。”
“不可能!”刘湘婉满脸不可置信,铿锵有力反驳道。
污蔑,纯属污蔑!
梅兰微微抬头悄悄瞥了眼对峙中的两位主子,其实心底也不大相信自家姑娘的话。
见她二人不相,三姐一怒,猛然坐起来绘声绘色道:“初始你我畅谈甚哉,后来竟不知不觉睡意朦胧,抵足而眠,然而在我睡得香甜时,你胳膊一挥直直打在我脸上,吓得我再无半分睡意,气的我恨不得一下子将你踹到床外。”若不是想到你对我真心实意的好,否则我哪里能忍住。
“不可能吧……”刘湘婉神色纠结,讪讪道。
“梅兰,你去唤六妹的婢女过来,咱们当场对质。”见她死不承认,三姐怒了,非要与其较真弄清是非黑白,明明睡觉时她被打,六妹反倒成了冤枉那个,何其不公。
招银一直在耳房由着抱月抱夏陪同聊天,冷不丁被三姑娘唤去不免神色大变,思索着可是自家姑娘出了何事,到得那时她该如何是好。
进入内室后,见自家姑娘稳稳坐在床边对她笑笑,招银忐忑的心微微安定,笑容平和的对二人福了福
三姐不待六妹出口,一把推开她伸着脖子问:“你家姑娘睡姿如何?”
招银一愣,眼神木木的穿插在二人身上,三姐皱眉,训斥道:“你倒是说话啊。”真是什么样的奴才跟着什么样的主子,说话都是急死人的主。
“还好。”招银吓得一愣,脱口而出。
“可会打把子?”
招银看了看自家姑娘,见其神色自然以为她早已知晓,方轻声道:“偶尔。”
这二字一出口,三姐立马抓住刘湘婉的胳膊:“你听到没?”
这回她总该相信了吧!
刘湘婉着实汗颜,她是真的不知道,熟睡后的她哪里知晓自己睡姿如何,更不用说会不会打把子,往日睡觉床上唯有她一人,想如何睡便如何睡,谁料今儿只与三姐小憩一会儿竟又丢人,低下头羞愧道:“许是真打到你,但我是无心的。”
“如此还不算什么,你睡觉竟说梦话。”
“额……”刘湘婉这下真真是囧了,神色囧然道:“可有说什么胡诌八咧的话。”
三姐竖起眉毛,立着眼睛,愤愤道:“你可能想起梦到什么?”
刘湘婉歪着头,想了想:“梦中好似在吃膳食。”
“这就对了,”三姐板着脸,继续道:“梦里可有一道清蒸八宝猪。”
“难道我连菜名都说出来了?”刘湘婉大叫一声,见到三人不可置信的眼光,脸色一红低下头扯着她的袖子:“三姐,妹妹知错,你能否别在说了。”此时此刻她已然知晓,说了让人贻笑大方的梦话。
三姐扯下她的袖子不置可否,对着屋中三人侃侃而谈道:“咱们六姑娘梦里可说了,这清蒸八宝猪的猪蹄全是我的,说完还吧嗒两下嘴,那表情甚是回味。”
梅兰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招银脸色绯红的看着自家姑娘,姑娘今儿这是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丢人,且丢人丢到别人家,日后怕是在三姑娘面前再也抬不起脸了。
三姐这人报复心怎如此重!
气急的刘湘婉,哼哼两声对其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既然三姐替我说了一半的梦境,但我便将另一半说出来,要不然委实不美,梦中我在菜园子里种菜,突然有只大白猪冲进来拱我种得白菜,我焉能不气,遂遣人逮到它,然后送去厨房做了道清蒸八宝猪,厨娘手艺甚好,味道着实香嫩可口。”
“你……你……”三姐不由想起小憩前她所说那句:好白菜都让猪拱了,一时反驳不上来竟气的羞红了脸。
“三姐,你我半斤八两,还是莫要互相嘲笑,给旁人图添笑柄。”
三姐冷哼一声,对梅兰道:“既然六姑娘梦里馋的吃猪蹄,想必已是饿了,晚膳可有备好?”
梅兰捂嘴笑道:“自是早已备好,只等主子们去偏厅用膳。”
招银轻声上前,走到自家姑娘身边弯下身子为其穿鞋,小声耳语道:“姑娘,你……让奴婢说什么好。”
刘湘婉抚了抚额:什么也别说,今日真是霉运透顶,走哪哪丢人,去哪哪得罪人,早知如此,今儿定然闭门谢客,不惹是非。
刘湘婉与三姐坐在床的一首一尾,梅兰立在床首伺候自家主子梳洗,三姐眼睛一直窥视六妹的脸色,见她一会儿青白交错,一会儿后悔不迭,嘴角的笑容便没断过,对梅兰耳语道:“刚才的话不许外传,便是竹菊她们也不可告诉。”
“奴婢晓得。”姑娘心情大好,梅兰自是欢喜不已,遂此话一出,哪里不晓得她的意思,忙不迭点头。
待她们二人收拾妥当方移步至偏厅,只见桌上四个热菜,四个冷菜外加一
闻言,四个丫鬟对视一眼,不由心中发酸,眼泛泪水,福了福身低声道:“只要姑娘好好的,奴婢们便是受点苦也是值得的。”
如此良辰美景,万不可太过伤情。
刘湘婉挥了挥手,指着满桌子的菜同三姐道:“再不吃菜便凉了,况我早就饿了,咱们还是快些用膳吧!”
三姐咳了咳,点了点她的鼻子:“坏丫头,整日就知道吃。”难怪做梦都离不了吃食。
“老祖宗的话,民以食为天,作为后辈的我们且不能不听祖宗的话。”
听及此,三姐不由拿起丝帕捂住嘴角的笑意,翻了个白眼道:“一肚子歪理谬论。”
饭后,任三姐百般挽留,刘湘婉仍未驻留,带着招娣趁着夜光微亮信步离开。
回去路上,刘湘婉一反之前悔不当初的低沉模样,而是一脸笑语晏晏,身边随伺的招银好奇道:“姑娘,可是有何高兴事?”若不然变化怎如此快!
刘湘婉早已忍不住,耳语道:“告诉你也无妨,府中四位贵客后日便要离开?”
“姑娘,这与您心情愉悦有何关系?”
“今日因我做的那首打油诗引起府中不少茶余饭后的笑谈,正愁如何消灭此风波,如今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为我送来及时雨。”
“您是说?”
“府中四位贵客,不仅老爷太太重视的很,就连少爷姑娘们同样重视的很,更不用说府中下人,一旦得知他们离开的消息,府中上下怕是从此不得安宁,到得那时谁还有闲心关注我惹的笑话。”
这两个月因府中有贵客,太太不曾为难妾室们,就怕因此惹出什么闲言碎语,待他们一走,太太忍了许久的怒火怕是一点就着。
招娣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颇有道理,附和道:“姑娘所言甚是。”
刘湘婉继续道:“他们走与留本与我没多大关系,不过若能在走之前帮我掩盖风波,我心中甚是感激。”
“依姑娘之言,此次难题已然化解,不过……”招银顿了顿继续道:“姑娘日后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刘湘婉点了点头:“许是前段日子过得委实憋屈烦闷,一时气不过竟惹来这等风波,”话音一转又道:“谈何日后?有了这次的教训,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再犯。”
招银放下心来,姑娘向来说一不二,今日的教训怕是让她终生难忘,又抬头望了望天空高挂的月亮,小声道:“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赵妈妈见您久不回去,想必早已等的心急如焚。”
刘湘婉也是想到这些才不顾三姐的挽留非要离开,就是怕赵妈妈招娣二人担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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