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 刘湘婉对招银道:“今日心情不好便不去绣房了, 你让赵妈妈去厨房差人做些红枣千层糕, 我们去看姨娘。”
招银颔首。
立在一旁的招娣自是喜不自禁:“姑娘早该歇息几日, 这般受累也不见正房那边遣人过来问候。”
“这话切不可再说。”刘湘婉难得板着脸, 肃声道。
招娣憋着嘴, 小声嘀咕:“奴婢这不是心疼您吗?”
刘湘婉叹气:“跟你说过多少次祸从口出, 现在二姐与我生了间隙,恨不得抓住我的小辫子, 日后你们行事谨慎些,我倒不是怕她,只怕她因我迁怒你们。”
招娣伸伸舌头, 笑道:“我就知道姑娘心疼我们。”
刘湘婉想到夫子布置的作业, 淡淡道:“趁赵妈妈没回来,你陪我去书房吧!”
“姑娘,既然今儿不去绣房,您怎么不好好歇息, 去书房干嘛。”
“所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今日我既上了课,夫子布置的课业理应得做完,明日我还得赶着贺礼的进度,秦夫子的课怕是又得停了……”
招娣心疼姑娘,不由道:“您就是太顾全大局。”
“庶女难为,能过得现在这般生活已是不易,所以每走一步咱们都得小心谨慎。”
“姑娘……”
刘湘婉长呼一口气:“走吧!”
得了吩咐的赵妈妈去了厨房, 交代完转身的一瞬间见慢悠悠踱步而来的周嬷嬷,仗着两人之间尚有几分矫情,拉着她躲到背人处,小声打探道:“老姐姐,你可知咱们府中来了三位客人?”京城刘府的二少爷直接忽略不计。
厨房人杂事乱,遂传递消息最快,闻言,周嬷嬷撮着牙花子,意味不明道:“怎么?你家姑娘也惦记那三位?”
赵妈妈瞪了她一眼,恼怒不已:“我家姑娘还小呢,我不过就是闲来无事找你打听打听。”
周嬷嬷干笑两声:“看我这记性,一时忘了六姑娘的年岁,真真是该死。”
“你这人嘴不把风,小心祸从口出。”
周嬷嬷扯着她胳膊小声耳语道:“听说那三位都是官宦子弟,出身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下巴微抬看向厨房方向,只见众人忙的应接不暇:“看见没……那左一盘右一盘的膳食都是为了京城而来的少爷准备的。”
太太这是有所图才会有所授意!
想到昨晚自家姑娘说的话,脱口而出:“他们那样的家世能看上咱们府上的小姐吗?”
“这谁晓得?”顿了顿又嘿嘿笑道:“也不对,这事怕是只有老天爷知道,不过无论府中哪位小姐嫁人,我还不是照样围着四方灶台转?”
言外之意,关我甚是!
赵妈妈不赞同:“老姐姐一手精妙的膳食手艺羡煞府中众人,无论老爷还是太太对你的厨艺那是赞不绝口,为何还要如此自嘲。”
周嬷嬷冷哼一声:“做的再好吃还不是伺候人的活。”
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吓到,赵妈妈瞪大眼睛:“老姐姐莫不是有其她想法?”
“我就是随便说说。”赵嬷嬷不耐烦的挥手。
赵妈妈小声道:“老姐姐,听妹妹一句劝,趁早打消心里的念想,要知道我们卖身进来,签的死契,若贸然离开主家,后果不是我们承受的。”
“行了,我知道了,我这还忙,你赶紧走吧!”赵妈妈一番良苦用心的话,周嬷嬷哪里听不出,心中微微一暖,正巧看到有丫鬟端着食盒往她俩这边走来,声音不似刚才那般生硬。
赵妈妈满怀心事的端着食盒
“今儿姑娘不是打算歇息一日?”绣房不去了改去书房。
“说是要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
“唉……”赵妈妈想到姑娘的性子,忍不住叹息:“你在这候着,我去书房看看。”
书房,刘湘婉刚好写完夫子布置的课业,对招娣道:“待宣纸上的墨干了将其送到三姐处,烦她明日交与先生。”
招娣点头:“奴婢晓得。”
“姑娘,老奴回来了。”
刘湘婉抬头笑道:“时间刚刚好,我们这就去姨娘那。”
赵妈妈走到茶几上,倒了杯茶水递给姑娘:“喝口茶润润喉咙再去也不迟。”
刘湘婉确实渴了竟一口气喝光,又道:“妈妈已经折腾一遭便留在屋里,招银陪我去即可。”
自从听到周嬷嬷胆大妄为的一厢话,回程路上她一直心神恍惚,闻得姑娘的话,点点头。
“妈妈可是身体不舒服?”刘湘婉自然看出她神色萎靡不振。
赵妈妈摇头:“姑娘快去姨娘那吧,可能是天气热老奴不小心中暑了,歇息一会儿就好了。”
刘湘婉拉着她的手让其坐下,又亲自为她倒了杯水:“可严重?要不妈妈回房躺会儿。”
赵妈妈拍拍她的手:“老奴身子骨结实,缓口气就好。”
“怪我不该让你顶着日头出去。”
“姑娘又瞎说,老奴一个奴才若是连这点事都干不了,日后还怎么替您分忧解难。”
刘湘婉摇头:“只要妈妈好好在我身边,我便觉得心里十分安稳。”
赵妈妈心底那一点点的心绪不宁被姑娘一席话彻底安抚。
旁人如何,她何必在乎!
她在乎的至始至终都是姑娘!
黄姨娘在内室地上铺了一层绒布,宴哥躺在上面憋红着脸翻身,可他太肥太壮,试着翻了几次总是翻不过身,眼神看了看一直偷笑的姨娘及奶娘,终于忍不住眼眶含着泪水,哇哇大哭。
黄姨娘含笑抱起他,无奈的点点他的鼻子:“你怎么这么笨,你姐姐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早就能翻身。”
门外看守的绿衣见刘湘婉带着招银进来,且招银手上拎着食盒,忙福身行礼:“姑娘屏风可是绣完了。”
刘湘婉瞪了她一眼:“绿衣,你是专门揭我伤疤的吗?”
绿衣捂嘴偷笑:“姑娘,奴婢错了,您别生气。”说着要接过招银手上的食盒。
招银哪里能让,忙错开身子讨好道:“姐姐,哪里能让你端?”
刘湘婉环顾四周:“今儿怎么就你一人守在此处,青衣呢?”
“青衣姐姐喜得良缘,姨娘准她没事时回房绣嫁衣。”
“这样啊……”刘湘婉会意的点点头。
“那奴婢先进去禀告。”
刘湘婉挥手:“屋里不就姨娘带着宴哥在吗?”
绿衣点头。
刘湘婉接过招银手上的食盒,嘱咐道:“你留在这同绿衣姐姐聊天,我自己进去即可。”
“是,姑娘。”
半月前,王妈妈突然来姨娘这,与姨娘收了半天话,然后见青衣端着茶进来,眼睛一亮,笑着问:“青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青衣红着脸回道:“回妈妈,奴婢今年十七。”
“哎呦,我们青衣到了要放出府嫁人的年纪。”王妈妈拉着她的手笑呵呵道。
青衣一听脸色发白,噗通跪下:“
嫁人本是喜事,被她这么一哭一跪弄得生离死别似得,王妈妈尴尬至极,但府中早就立有规矩,丫鬟年满十七必须放出去嫁人,嫁给府外之人或府内小厮皆可,却不知这丫头态度为何如此坚决。
黄姨娘挥手让身旁立着的青衣扶她起来,嗔怒道:“知道了,你先下去洗把脸。”
王妈妈咳了咳,脸色不自然的开口:“姨娘,其实老奴过来是受人所托,庄上李妈妈的儿子兴哥看上咱们青衣,想求娶青衣为妻,虽李妈妈同太太禀告过此事,但太太说青衣是您的丫鬟,此事须得由您点头,您若不答应,她也无甚可说。”
李妈妈!
当年与王妈妈一同陪嫁过来服侍太太的人,听说最后由太太做主嫁给她身边得力的管事,打理她的陪嫁庄子。
黄姨娘眉头微蹙:“这李妈妈家的兴哥?我从未在府中听过有这个小厮。”
王妈妈一看有戏,解释道:“姨娘有所不知,兴哥他爹娘管着太太的陪嫁庄子,遂兴哥从小跟他爹娘生活在庄子里,上次替他爹往府中送些庄子里的特产,在厨房偶然间见到青衣丫头,可谓是一见钟情,回家后茶饭不思,吓得李妈妈三魂丢了七魄,后来逼问下方得知这小子动了春心。”
“这事且让我想想,毕竟这兴哥常年在庄子里活动,我们对他不甚了解,且青衣从七八岁便跟在我身边,一晃眼十年过去,如今她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定会替她寻个好归宿。”
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要斟酌一二!
王妈妈扯扯嘴皮:“姨娘真真是菩萨心肠,青衣跟着您有福了。”
黄姨娘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抿,淡笑不语。
早知道就不该应李妈妈这份苦差事,王妈妈心里发苦,本以为该是水到渠成美事一桩,谁料到这主仆二人如此有情,思索再三又道:“姨娘,老奴晓得您一心为青衣打算,可青衣年岁着实不小了,府中丫鬟满十七就得由太太做主配人,若不愿配人只能自梳留于府中,而且兴哥这小子老奴看着他长大,是个憨厚本分的,”顿了顿继续道:“老奴说句越矩的话,若您因一些人一些事错过了兴哥,待得太太做主为青衣赐婚,也不晓得配个什么样的人与她,倘若那人人品不佳,您悔之晚矣!”
黄姨娘听出王妈妈所说话中一半真一半假,隧道:“你有心了,此事容我想想,况且我还得问问青衣的想法。”
这些年王妈妈一直打着太太的旗号在府中作威作福,其他姨娘见到她或许会恭敬三分,唯独黄姨娘,入府以来从不求太太任何事也从不做任何越矩之事,且如今的黄姨娘早已今非昔比,现今的她有子有女,尤其这六姑娘,几番接触深知她多智而近妖了,凭她的手段日后嫁入婆家定会有所作为,到得那时黄姨娘母子还不得母凭女贵吗?至于五少爷尚小,还不知以后如何……
罢!罢!
既然黄姨娘有心推拒此门婚事,她也犯不着做恶人,打起精神讨好的说了几句插科打诨的笑话,方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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