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婉带着招银离开,招银撅着嘴:“姑娘,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不在姨娘那多待会儿。”想到出门前,赵妈妈刻意交代她让姑娘在姨娘那多说会儿话,多聊会天,这般回去指不定被她责骂。
“今儿事出有因,明儿在带你出来……”
招银眼睛一亮:“可是真的?”
刘湘婉笑着点头。
走到拐角,果然见其‘因’立在一旁,淡笑问:“王妈妈可是在等我?”
跟在王妈妈身后的小丫鬟们早已让她打发,此时候着六姑娘出来的她,也只是脑里突发奇想想去瞧瞧寿礼绣的如何,哪知道六姑娘一眼瞧出她的想法,她心里一紧,面上却是笑的眼睛迷成一条缝,心里暗暗道:六姑娘莫不是成精了,她从黄姨娘那离开时,可是没有什么想法,六姑娘怎好似早知晓她在这等她似得,这……年纪如此小心思却如此通透,怕是大小姐在她这般年龄也无这般的玲珑心。
这么想来,太太与她这些年莫不是慧眼不识‘珠’了……
王妈妈喉咙咽了咽,声音略微发抖:“姑娘好聪明的心思。”
刘湘婉诧异道:“妈妈可是嗓子不舒服?”怎么声音听着与在姨娘那不一样,低沉又沙哑。
“许是刚才呛了风,一会儿就好了。”王妈妈掩饰般咳嗽两声。
刘湘婉不知王妈妈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慢慢走到她身边,笑着问:“王妈妈喜欢喝什么茶?”
王妈妈嘴角微僵,眼神直直的盯着缓缓向她走来的六姑娘,此时的她面容婉约,步若莲行,群裾轻摆,小小年纪每走一步都如濯濯青莲,清澈灵动,干哑道:“姑娘这般说,真真是折煞老奴了。”以前未发现,如今发现六姑娘不同之处,觉得她整个人透着股神秘劲,试问这么大个小人怎能将玲珑心思藏得这般深,连擅长揣测的太太都一直未发现。
“妈妈何须自谦?”
王妈妈不自觉弯了弯腰,低声道:“那老奴就向六姑娘讨杯菊花茶。”
刘湘婉点头,对招娣道:“你先回去准备,我与妈妈慢慢走回去。”
“是。”
二人缓步而行,王妈妈跟在其后,始终落后她一步,刘湘婉清淡且清脆:“离安国公府老太君寿诞的日子越来越近,想必母亲些担忧女儿是否能按时完工吧。”
王妈妈生生打了个冷颤,语气恭敬:“难怪太太总夸姑娘玲珑七巧心,老奴什么也没说,姑娘便全能猜到。”
刘湘婉脚下的步子一顿,后又若无其事的左手摸着右手的食指,淡笑问:“王妈妈可知大姐家的毅哥可会说话?”
听闻六姑娘提及大小姐,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眉眼带笑道:“上次大小姐来信,信里特意请画师画了几幅毅少爷的画像,画像里老奴可是看到毅少爷那胳膊如莲藕版白白嫩嫩,模样更神似世子爷,且毅少爷已经能开口说话了……”真是打心眼替大小姐高兴。
“是吗?一转眼大姐出嫁两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刘湘婉抬眼看着不远处的一棵松柏,低着声音缓缓道,有时她还能想起大姐未出嫁时,少年老成教训她们的样子。
闻言,王妈妈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也许是听到六姑娘怅然的话,王妈妈感慨道:“大小姐未出嫁时,最爱吃我做的白藕糯米糖,也不知现在还喜不喜欢吃了?”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比之三姑娘还要体谅太太,为太太分忧解难,犹记人还没有板凳高,便时常宽慰因老爷风流成性而郁郁寡欢的太太:“娘,您不要不开心,爹爹不心疼你,女儿心疼你,待女儿长大,再不让你为这后宅之事操心烦忧。”
果不其然,大小姐日渐长大,不但帮着太太
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刘湘婉的院落,赵妈妈早站在一旁为姑娘掀帘,看到王妈妈忙笑着打招呼:“王姐姐可是好长时间没来我们这散心了。”
王妈妈嘴角含笑的点点头。
招银立在姑娘身后,见王妈妈半坐在榻上,忙为其倒茶,甜甜道:“妈妈喝茶,这可是奴婢特意过了三遍水泡出来的茶。”
“招银,跟着六姑娘越发机灵了。”
招银扭捏着身子,红脸道:“妈妈……”
“得,老奴不说了!”王妈妈含笑抿了抿,愣了愣,心想:“这不是太太赏给六姑娘的金骏眉吗?六姑娘怎拿这等贵重东西招待我?”
遂眼神疑惑的看向六姑娘,只见她眉头紧蹙,心里不由一惊,难道……难道是?半坐在凳子上的王妈妈竟然双腿发抖,白着脸颤声问:“六姑娘,可是贺礼出了什么问题?”
此话一出,刘湘婉神色呆愣下,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但见且脸色惨白,额头冒着虚汗,忙开口:“并没有。”
王妈妈呼出一口气,虚着声问:“既不是这般,六姑娘为什么这般愁眉不展,生生吓坏了老奴。”
刘湘婉眼神看向招银,招银忙挽着王妈妈的手去内室西侧的绣房:“妈妈,你看……”绣房正中间正架着六姑娘亲手绣给安国公府老太君的屏风。
王妈妈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正如六姑娘上次所形容,红花配绿叶、蓝蝶配白猫,翩翩起舞的蝶儿晃摇若飞,猫仰身逗蝶,且鲜艳欲嫩的牡丹为静,猫蝶为动,静中有动,相得益彰,由此可见绘画之人多么用心,雪白的宣纸上图案不仅秀丽庄重、色彩鲜活、线条明快、那画着的珍禽异兽,毛丝颂顺,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鲜艳盛开的牡丹,活色生香,尽态尽妍,极富诗情画意。
足足站立一刻钟,王妈妈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呆愣愣的由着招银牵回去。
“王妈妈,你觉得那画如何?”
王妈妈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嘴唇微动,堪堪道:“甚是宏伟……”
“这话可是六姑娘画了?”
刘湘婉摇头:“妈妈,说来惭愧,夫子授业的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我只擅长女红……”话中不无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王妈妈皱眉道:“难道是?”这府里,除了老爷怕是只有七姑娘画艺才绝。
刘湘婉含笑的点头。
赵妈妈上前扶着王妈妈坐下,又亲自为其斟茶:“刚才的茶老姐姐只是抿了口,并未喝的尽兴,且刚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怕是早已凉了,如今尝尝我泡茶的手艺?”
王妈妈震惊的神魂归为,竟顺着她得话一口气喝光,眼神直直的看向六姑娘,这六姑娘怎有如此才智,竟能使唤平日与其不对付的七姑娘帮其作画,这手段……幸亏是庶女,若不然连嫡出的三姑娘都会被其比较的黯淡无光,这么一想低叹一声,要不说前世积累的福分换来来世的荣华富贵,生在太太和姨娘肚子里真真是云泥之别。
“刚才是老奴一时魔怔了,竟合计……”
刘湘婉低叹一声:“不怪妈妈,实则是我有心开口却不知该不该问?”
一惊一喜后,王妈妈三魂六魄早已归为,笑着说:“六姑娘但说无妨,老奴若是知晓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湘婉思索再三,缓缓开口:“妈妈可知为何母亲送五弟回来?”
王妈妈
刘湘婉对赵妈妈使了个眼神,赵妈妈颔首,转身进入内室打开姑娘的钱匣,本想拿个十两八两银子,又想其见钱眼开的性子,此事毕竟关乎姨娘及五少爷的未来,心一横咬牙将姨娘之前给姑娘的体己金镯子拿了出来。
赵妈妈出来后见她话里话外一直跟姑娘打太极,恨不得一口吃了她,心里这般想,脸上却笑意盈盈:“王姐姐可是太太身边亲近之人,便是府里这些少爷姑娘在太太面前都得落后您一步,可想您在太太心里的位置……”说完从腰间拿出一只金镯子递给姑娘。
王妈妈眼睛一亮,眼神紧紧盯着手盖宽婴儿手指般细长的金镯子,恨不得一下子夺过来揣在腰间里。
刘湘婉见时机差不多,换了个语气:“妈妈就告诉我吧!省的我彻夜难眠,这个情日后我定会还给妈妈?”
“这……这……”此事太太确实没跟她提及过,今儿也是突然她将五少爷送回黄姨娘那,直到现在她仍不明白太太此举的用意,所以这金镯子她受用不了。
“王妈妈若是不方便开口,我也不为难您,不知在母亲面前可否替我五弟美言几句。”
王妈妈贪婪的眼神从金镯子上慢慢转移,神色不解的看向六姑娘。
刘湘婉从赵妈妈手上接过金镯子,葱白细嫩的手指将金镯子套在王妈妈手腕上,看了片刻,嘴角含笑道:“这个金镯子唯有王妈妈带着才方显好看。”
无功不受禄,此时手腕上的金镯子好似烫手的山药,带不得啊,带不得啊……
“六姑娘……老奴怕是不能……”
刘湘婉难得板着脸,声音沉沉道:“王妈妈,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想让妈妈在太太面前多美言五弟几句,最好劝地母亲回心转意重新教养五弟,这件事对于您老说,应该不难吧?”一副恨不得将五少爷打包重新送回太太院子的口吻。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妈妈本来还没合计明白太太为何将五少爷送回来,如今看六姑娘威逼利用的架势,身体不由紧绷,生怕说错一句话让她会错意,小心开口:“六姑娘,您真是难为老奴了,太太如何想了,老奴哪能什么都知道,就像老奴对黄姨娘说的,母子连心,五少爷这般小,太太怎能生生断了姨娘和五少爷的母子之情,遂思索再三这才将五少爷送回姨娘那处。”说着也不顾手腕的疼痛,龇牙咧嘴的将其摘下,小心翼翼将金镯子放在茶几上,站起来后匆匆行礼落荒而逃。
赵妈妈看着王妈妈逃也似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姑娘,你看现在这样……”
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妈妈,劳你去姨娘那透句话。”